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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鼎食之家在線閱讀 - 第129節

第129節

    謝府門外。

    在謝府門前的地上擺著整整三十具尸體,這些尸體有的面色發青,一看就像是中毒而死的,還有少數幾具是身上有刀傷,看起來應該是被殺死的。

    一個滿臉絡腮胡子的身穿鎧甲的校尉正在義憤填膺地向周圍聚集的人說著謝家的人是如何不拿他們的命當人命,是如何作惡毒死了他們軍營中的兄弟,等他們拿了官府的驗尸單和證據上門去討說法,可謝家的人卻不承認,而且不交出兇手,不但如此,他們還被謝府的護衛打殺,結果,他又有不少兄弟被殺死殺傷了……

    謝府門口的聚集的人越來越多,甚至整個緇衣巷都被堵滿了人,更別說謝府圍墻外了,在謝府的圍墻下站得都是人。

    這些聚集的人聽了那絡腮胡子的校尉對謝府的控訴,都是群情激奮,紛紛附和他,說謝家仗勢欺人,草菅人命,這樣的家族當不起詩酒風流的一流家族之名,強烈要求謝家給那些死去的人以交代。

    這些人聲調一致地齊聲要求謝家給予交代的聲討聲就如滾滾雷聲一樣在謝府門口炸響,讓聽到的人不免心驚。謝府門口的動靜太大,甚至讓同條巷子的好幾家高門士族之家的人感到害怕。這里面就有瑯琊王氏,王司徒所在的王家。王家諸人知道了桓翌軍府的人在謝家門口鬧事,都是心驚rou跳,大門緊閉,生怕那些人在群情激奮之下,不但會找謝家的麻煩,還會找王家的麻煩。

    謝府門口的奴仆也早就跑進了里面去躲著,謝府的大門也是緊閉,本來看門的奴仆一早起來按照往常的習慣打開側門的。但是一開門,就見到了門前地上躺著的那些死人,又看到了昨日上門來的那絡腮胡子校尉聚集人群聲討謝家。對方的人太多,他們也不敢理論了,只好一面把門兒給關了,一面派人進去向府里的主子稟告。

    謝莊要到大門外去跟那些鬧事的人過招,身邊也是帶了阿石的祖父以及另外一名護衛他來往宮中的謝家的高手。他做事情從來不沖動,也不會以身犯險,像這種出去面對有可能失去理智的暴徒的事情,他還是帶了護衛的人在身邊,以防萬一。

    守門的奴仆見到謝莊來了,都紛紛上前去請安,又有人把門外的情況對謝莊說了。

    謝莊聽完后,讓他們去把門打開,他要出去跟那領頭鬧事的校尉說話。

    守門的奴仆一齊跪到地上,勸他不要出去,說:“外面那些野蠻的軍戶,哪里能跟他們講理,不能去,出去要是被他們傷了可不得了!”

    謝莊臉一沉:“開門,我自有分寸,用不著你們擔心?!?/br>
    眾奴仆一看謝莊這位主子生氣了,也不敢勸了,只能去把一扇側門給打開。

    謝莊步態安詳地帶著兩個高手走了出去。

    門口聚集的人群見謝府開了門,里面走出來一位相貌堂堂,面貌儒雅的中年郎君,以及一位花白頭發的老者和一位中年精壯漢子,那怒吼的聲音更大了,要是膽小的人,恐怕會被上千人發出的這種聲浪給嚇趴下。

    但是,可惜此時走出來的人是謝莊。他這幾十年養氣的功夫可沒白下,面對這種場面絲毫不驚慌。

    他抬了抬手,示意門前的人安靜下來。

    盡管他一字沒說,可是那上千的剛才還怒吼的人里面還是至少有三分之一以上的人見到謝莊的動作安靜下來,沒有再發出吼聲。

    現場怒吼的聲浪即刻就小了不少。

    這時謝莊左手邊的那中年精壯漢子說話了,也沒見他使什么力氣,仿佛是平常說話一樣,但他說話的聲音卻是宛如利劍,刺穿了現場的聲浪,讓他嘴中的話傳到了在場的每一個人的耳朵里面。

    “你們都靜一靜,這是我家尚書大人,乃是天下第一名士,你們有什么話可以跟我家尚書大人說?!?/br>
    他的話音剛落,立即就有人喊起來:“原來是天下第一大名士,謝尚書來了!”

    謝莊這些年的名望越加高,說他是天下第一名士并不過分,再加上他此時已經成為了朝廷的中流砥柱,本身是宰相,兼領吏部還有掌握禁軍,他的權力僅次于桓翌和王濤,在當朝排在第三。

    所以,他一出現,經過他身邊的護衛周坦的口,門口那些聚集的人知道了他是誰后,絕大多數的人都停止了說話,謝府門前立時安靜下來。

    領頭的絡腮胡子校尉本來還想挑動眾人繼續鬧事的,這會兒見了謝莊他的聲音也小了下去。不過,他的嘴里依舊是絮絮叨叨,反復控訴著謝家仗勢欺人,胡亂殺人的話。

    謝莊看向那絡腮胡子的校尉,問:“你就是領頭的人?不知道你姓甚名誰,是誰手下的校尉?”

    他只不過淡淡開口,但是身為宰相的威嚴還是讓那絡腮胡子的校尉被震懾住了,他咬咬牙,大聲道:“我乃是桓大將軍城外荊州軍營中的校尉,名叫李特,你們謝家害死了我手下的幾十個兄弟,我們不服,今日無論如何,你們得給我們個說法,交出兇手,不然……”

    “不然怎么樣?”謝莊繼續淡淡問。

    “不然,我們就拼個魚死網破,也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李特紅著眼振臂大聲道。

    “報仇!報仇!報仇!”在他身后的上千人一起響應地高喊起來。

    “那我想問你,你嘴中所說的兇手都是誰?你又憑什么認定他們是兇手?”謝莊繼續問。其實不用對面那帶頭鬧事的李特回答,他大概也曉得他們想要帶走的人是誰。

    果然,李特立即冷哼一聲回答:“一個就是你女兒,謝十五娘,她糧店里的米害死了我們二十三位兄弟,我們奉了大將軍令要拿她去問話,可她卻仗著是謝家的女郎,不但不承認,還讓府中護衛對我們動手,又殺死了我們七個兄弟!所以,她就是頭一個兇手,我們必須要帶走她!還有,你們府里拿個甩石子傷人的小子,也得跟我們走!別的那些砍傷我們兄弟的護衛也得交給我們帶走!”

    謝莊嘿然一笑,說:“我可以將他們交給你,但是,有一個條件,說起來也不難,要是你能達到這條件,我就把你嘴中的說的兇手都交給你帶走?!?/br>
    李特問:“什么條件?!?/br>
    謝莊道:“叫你們大將軍來跟我交涉,我二話不說,把人交給你們帶走?!?/br>
    “這……”李特一下子就問難了。因為,這個條件可是不容易,他一個小小的校尉,可從來沒有跟大將軍面對面說過一句話。況且他算是一個低級軍官,根本就沒有資格去叫大將軍來跟謝尚書交涉。另外,他一次的任務可是大公子桓朗交代給他做的,另外那一封大將軍的手令也是大公子交給他的。若是要叫大將軍來跟謝尚書交涉,那就需要回去向大公子稟報,讓他再向大將軍稟告,大將軍得了信兒,來不來就不是他能管的事情了。

    臨來之前,大公子桓朗交代他,只需要在謝府門口用讓謝家交出兇手的借口鬧騰就行,因為他算定,謝家是絕對不會交出他們家的十五娘。只要他們不交出來,只要等到了晚上,他就有新的命令下來,所以,他只要帶人圍住謝府,鬧到晚上就行??蛇@會兒,謝尚書居然說他可以交出兇手給他,只要他讓大將軍來跟他交涉就好。那么是不是,該把這個新的變數派人去通知大公子呢?

    見到那叫李特的絡腮胡子校尉猶豫,謝莊立即敏銳地感覺到這一次的事情恐怕不是桓翌指使的,這里面應該另外有人指使。只不過這人會是誰呢?從能夠調動桓翌城外的荊州兵來看,此人絕對是桓翌軍中的人,并且這人還跟桓翌關系親近,否則他也不敢有這么大的膽子瞞著桓翌做出這種事情來挑事?

    見到李特猶豫,謝莊靈機一動,立即抓住這一點兒質問他:“怎么了?你不能去向大將軍稟報嗎?難不成,這一次你們大將軍根本沒有叫你們這樣做,而是你這個小小的校尉私造大將軍的手令鬧事?若是如此,你就不怕被梟首滅族?”

    此話一出,李特嚇得頭冒冷汗。

    他立即大聲分辯:“你胡說八道,明明我就是奉了我家大將軍的手令來謝家拿人的!”

    “好,既然你說你是奉了你家大將軍的命令來的,那么我請你去請你家大將軍來,要是不敢,就說明你是冒用你家大將軍的名義生事,要真是這樣,我謝莊定不饒你!”謝莊驀然冷聲道。

    別看謝莊文質彬彬,他的氣場和滿身的貴氣,可不是李特這種人可以抵擋的。他被謝莊威嚇住了,也不敢撒潑,想了想,他說:“好,我這就派人去請我家大將軍來,等他來了,看你怎么辦?望謝尚書到時候不要說話不算話!”

    謝莊道:“我謝某人從來說一不二,言而有信?!?/br>
    李特氣呼呼地哼一聲,接著叫了身邊的一個軍校過來,在他耳邊如此如此一說,那軍校不斷點頭,然后再向李特一拱手,接著分開人群,往緇衣巷外跑。

    謝莊知道這是李特派人回去報信了,只不過他真得是去向桓翌報信嗎?難道他真得能把桓翌給請來?

    這么一想,他也有些擔心了。要是真得出乎自己的意料,這在謝府門口鬧事的叫李特的校尉真得是桓翌派來的,那自己豈不就是弄巧成拙了,到時候難不成真得把十五娘他們給交出去?要是那樣,自己的這個小女兒可就被自己給毀了。

    不會,一定不會,這一次的事情一定不是桓翌指使的!謝莊給自己打氣。

    唯今之計,就只有讓謝家的人早先一步做離開的打算,無論如何,不能因為這件事情而讓謝氏族人遭難,外面那些圍住謝府的桓翌的荊州兵,只要再被人挑動,說不定就會群情激奮沖進謝府去。為了阻止此事發生,那就必須一面讓人通知丹陽尹,讓他派兵來看住這些人,以防他們沖擊謝府。要是丹陽尹的兵來了,看住了府外這些鬧事的荊州兵,那么謝家人還不用離開。不過,謝莊還進一步想到,若是丹陽尹的兵來了,這些荊州兵跟朝廷的兵沖突起來,事態就會擴大。到時候,城外的那些荊州兵就極有可能進城來幫忙,要是那樣的話,建康城就會大亂了。本身,他是中護軍,可調動禁軍,可偏偏這會兒,為了謝家的事情,他不能做出這種調動。這種時候,也唯有丹陽尹的兵可以來維持治安了。

    要是建康城大亂起來……

    謝莊一想到那種場面就會心驚,場面失控了話,不但謝家人,就是其他高門士族說不定在這種動亂中都會出各種意外,被打被殺。

    當年,景元帝渡江之前,景朝的八王之亂,有多少王公大臣在那場動亂中遭難橫死,甚至有王妃和王子被殺,被掠賣的。所以,還是讓家人都做好準備,今晚就離開謝府,離開建康,去會稽暫避鋒芒比較妥當一些。

    思慮至此,謝莊讓身邊的老者,阿石的祖父姜磁上前,在他耳邊如此如此一說,讓他去把他的安排告知其母姜氏,再讓她召集各房議事,做好準備,今晚離府。另外,他讓姜磁立即去劉氏那里把自己交給劉氏的那封給皇帝的信交給姜磁,拿了信,姜磁就派出得力的人手一人進宮去呈上給皇帝的奏章,另一人去找丹陽尹派兵來。

    姜磁聽完領命而去。接著,謝莊讓奴仆去幫他搬出桌椅來,他坐在門口優哉游哉地飲茶,等著李特的人帶來大將軍桓翌。

    他故意坐在謝府門口,又做出輕松的樣子來,不過是做給李特等人看,他這個宰相在,謝家的人不會跑,安他們的心。另外,他坐在謝府門口,也會鎮住這些人,讓他們不至于真亂起來沖擊謝府。他需要時間來給家人做準備,讓皇帝知道這個局面,讓丹陽尹的兵趕來化解危局。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感謝親們的花和雷,么么噠!

    ☆、第157章 15.7

    別看他臉上一副輕松的表情,可是腦子里卻在緊張地思考,要是一會兒桓翌真來了,他又怎么應對他,才能至少保住自己的小女兒不被帶走?;蛘?,他可以用自己去交換小女兒,也耍一下無賴,讓桓翌把他給帶走算了。就用“養不教,父之過”的理由可好?

    李特等來鬧事的桓翌手下的荊州兵見當朝宰相在謝府門口優哉游哉地飲茶,完全不把他們這些人當回事,在心里都在犯嘀咕,看來跟他們大將軍打交道的人的確是不一般??雌饋硭稽c兒都不害怕他們這些人。不是說,建康城的那些士族郎君們都是虛弱無能之輩,平時見到馬也要怕的,怎么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中年男子面對他們這些要為兄弟報仇的軍人如此淡定?他就不怕他們沖動起來把他給宰了?

    不管怎么說,謝莊強大的氣場鎮住了門外的這些人,連那個鬧得最兇的李特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安靜地看著謝莊,等著他去向大公子桓朗報信的人回來告訴他下一步該怎么做?

    這會兒在謝府里的嘉玉堂中,姜磁去稟告了姜氏謝莊說的話后,姜氏就讓他趕緊去辦兒子謝莊交代的事情。自己則是派出人去把各房的人召集到嘉玉堂來議事。

    大房的人和二房的人不一會兒都到了嘉玉堂,看得出來人人臉上都有驚惶之色。畢竟謝府被圍,而且府外傳來的那些軍漢的嘶吼聲太大,一浪一浪的撲進府中眾人的耳朵,早將這些養尊處優的謝氏宗族的人嚇破了膽。昨日有桓翌軍府中的人上門來抓謝妙容,結果卻和謝府的護衛起了沖突,然后被砍死砍傷不少人的消息就傳遍了府中,昨天晚上不少人睡覺都睡得不安穩。不用姜氏召集他們,他們中的不少人也要跑來嘉玉堂問老祖宗怎么辦呢。

    哪想到隔日一早起來,事態更嚴重了,那些桓翌的荊州兵竟然來了上千人,直接把那些死人往謝府門前一扔,接著就要謝府交人。聽到那些粗魯的軍漢們的吼聲,直接把不少人給嚇趴下了。

    特別是內宅中的婦人更是膽小,像是大房的吳氏,還有二房的朱氏嚇得全身發抖,腿腳發軟,簡直走路都走不動了。聽到嘉玉堂的婢女來傳話后,她們都是被身邊服侍的婢女架著到嘉玉堂的。

    姜氏等人來齊了,清了清嗓子開口道:“你們也不要害怕,再不濟,還有五郎在門口鎮住那些粗魯的荊州軍漢,再不濟還有老身立在這里安排家事……”

    吳氏不等姜氏說完,已經氣呼呼地出聲:“論起來都是你們二房的禍害闖下的禍事,如見我們要跟著遭殃了?!?/br>
    姜氏聞言,臉色立即一冷,看向吳氏道:“你就是這么做長輩的,我家十五娘為謝家掙下金山,掙下名聲的時候,你怎么不跳出來說這個。什么叫我們二房的禍害?你再這樣說,你立即給我出去,你們長房愛干什么干什么去!”

    吳氏一縮頭,不敢說話了,她也是這把年紀了,頭一次遇到這種事情,心里一急,就把怨懟的話說出來了,這都十多年過去了,她對當初謝妙容抓傷孫子謝慶的臉的事情都還在耿耿于懷。昨日發生了桓翌軍中的人來謝府要人,結果被謝家護衛打死打傷的事情后,她晚上吃飯的時候就在跟兒子兒媳說這事情,當時她就是把責任推在謝妙容身上。說她不好好做個在家繡花寫字的大家閨秀,非要去弄什么糧店賺錢,結果好了吧,這下子惹下禍事了。當時,她就頗有憂慮的說,謝十五娘惹了禍,多半要牽連我們謝家。等第二日早起,果然大禍事來了,那些桓翌軍中的軍漢們上謝府來鬧事了,他們的兄弟被毒死,被殺死,都跟謝家人有關,他們當然不服氣。聽說外面有上千人,而且源源不斷地還有人來,整個謝府都被圍住了。吳氏嚇得夠嗆,她就怕這些粗魯的蠻子們不講理,一旦沖動起來,沖進府來燒殺搶掠,那她們這些謝家的婦孺就得遭難了。

    這種事情她雖然沒經歷過,但是卻聽前輩說起過,當年八王之亂,洛陽城多少王公權貴遭難。還有各地的流民沖擊城市后,城中的那些士族大家往往破家,結果慘不忍睹。

    長房顯然這會兒比二房得勢,不但當今皇帝是長房嫁出去的女兒的外孫,而且當今朝廷里最得勢的王爺武陵睿王曹煥還是吳氏的女婿,她不驕橫也不可能。

    這也是她方才一氣之下,敢當著姜氏的面重提舊事,說謝妙容是禍害這個話的原因。

    只不過這話脫口而出,被姜氏訓斥后,她也不敢再多說什么了。姜氏剛才的話大有不管長房的意思。這會兒長房雖然勢大,但此刻外面的那些桓翌軍中的軍漢把謝府都給圍了,要是姜氏不管長房的人,就憑她們能沖出謝府去嗎?謝府的護衛和私兵可都是掌握在姜氏手里啊。她這會兒想起來了,不依靠姜氏,他們長房的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一旦碰上那些軍漢,恐怕只有死路一條。還是先聽聽姜氏怎么說,怎么安排接下來的事情再說吧。

    吳氏這樣決定后,也就老實了,垂下頭去做出老實聽話的樣子。

    姜氏看她一眼,微微搖搖頭,接著才說:“這一回的事情,是桓翌那邊的人想搬倒我們謝家弄出來的事情?;复髮④娫诔⑸峡墒窃缇湍梦覀冎x家和王家當對手了。如今他借用毒糧食一事挑事兒,說起來,還是我們謝家跟桓家之爭,將十五娘拖累了。昨日的事情想必你們也聽說了,今日外面的情況你們也了知道了。五郎方才讓人進來傳話,讓我們各房回去收拾收拾,等到入夜,我們在謝府護衛和私兵的保護下從后街的那道藏在一間店鋪后面的門出去,連夜離開建康去會稽。入夜以后,我會讓人在后街備好馬車,大家屏聲靜氣悄悄地出去?!?/br>
    “什么?今夜就要離開建康?阿姑,這是不是有點兒小題大做了?想必五哥也安排了人進宮去面圣,圣上定會派兵來保護我們謝家,我們用不著這就離開謝府吧?會稽那地方能有謝府好嗎?況且,一離開謝府,就會很久不能見到我阿父和阿母,還有我阿兄和阿嫂……”

    姜氏看向說話的人,正是已經病逝的幼子謝巖的媳婦兒朱氏。

    每次一看到這個人,她都有無力之感。這會兒聽了她的話,姜氏一下子繃不住發火了:“你不愿意走也行,只是到時候門外那些軍漢沖進來,你就跳井以全節吧?!?/br>
    這話說得謝府中的女眷們忍不住各個心中一抖。比起男人,她們這些女人遇到這種變亂,除了害怕丟掉性命,還要怕遭受惡徒yin棍的jian|yin,這更是讓女人們無法承受的。

    朱氏被姜氏這話一嚇,也老實了。

    “你們,還有誰,有意見,不愿走的,這就跟我說,到時候我就不用派出謝府的護衛護著你們出去了。正好,讓愿意走的人多點兒人保護,也安全些?!苯蠏咭暳搜奂斡裉脙鹊谋娙藛?。

    滿堂寂然無聲。某些人再舍不得離開,可是面臨將會臨頭的危難,也只能隱忍。

    “好,既然你們沒意見了,我這就來安排一下……”姜氏緩緩道。

    ——

    蕭家。

    蕭倫書房里,蕭弘正在跟其兄激動地說著什么。

    即將要過重九,恰好蕭倫帶著妻子廬陵長公主和兒子蕭崆一起回蕭府過節,所以他在蕭府。

    “三郎,你又何必強出頭,謝十五娘的那糧鋪里的米賣給桓翌軍中的人,雖然說毒死了人,可跟你沒關系?!笔拏惏櫭紕裾f蕭弘。

    蕭弘:“怎么會沒關系?她的那糧鋪是我送的,而且她糧鋪里米都是我這邊按照收糧的價給她賣的。如今她那糧鋪里的米賣給桓翌軍營中的人,導致有兵士被毒|死,讓她背上個不堪的名聲,我心中甚為有愧。若真是她米鋪里的米毒|死了那些軍兵士,那她也是被我給害了。要是不是被她米鋪里的米有毒,那就是她被人陷害,我豈能明知道這樣而坐視不管!”

    “你想怎么管?桓大將軍勢大,你又不是不知道?,F如今擺明了他要借著此事對付謝家。若有人是你,怕是巴不得跟這事情撇清關系,哪有你這么傻要往里跳。你知道我說的意思吧,要是有人是你,并且送了米給謝十五娘賣,結果那米毒|死了人,相信別人還會一口否定是自己送米給謝十五娘賣的??赡愕购?,還要站出去承認那米是你的,幫著謝十五撇清關系。你想過這種后果沒有,謝十五娘倒是撇清關系了,謝家沒事了,可你就會有事了。說不定你會因此而丟掉性命,說不定會因為你,蕭家跟桓家對上。祖父的意思,你不明白嗎?現如今還不是我們跟桓家對上的時候。我們蕭家必須靜待事態發展,不宜太早樹敵,這些祖父寫信回來告訴阿父和我們的話,你都忘了嗎?”蕭倫耐心地勸著蕭弘。

    蕭弘默了一會兒,似乎也想起了他阿父對他們傳達的祖父的話。他也覺得祖父說得有理,大哥勸他的話也對。

    但是,就算這些全對,他一想起謝妙容,想起她在那年上巳節吟誦出來的那些令他折服的詩篇,想起她樂呵呵地說話的模樣,他就心中好一陣心煩意亂。

    昨日桓翌軍府的人上謝家去鬧事的消息他很快就知道了,今早桓翌的那些荊州兵抬著尸首去謝府,包圍謝府,并且威脅謝家交出謝十五娘的事情他也是剛知道。實在那些人包圍謝府,鬧出的動靜太大,讓本來去虎賁營的他也忍不住去圍觀了一會兒。聽到那些兇神惡煞的荊州兵要謝家交出謝十五娘后,他就著急起來了。

    想來想去,他認為這事情唯有他去替謝妙容澄清,或者能避免她真被那些荊州兵帶走,一個在室的女郎,若是被那些低賤的軍戶給帶走,甭管是去了桓翌軍府還是別的什么地方,她的名聲就毀了。再說了,要不是自己當初借著她生日之名送她一個糧鋪做賀禮,抵消那一回救她收下的那千金,謝妙容也不會倒霉地攤上這事情了。

    不過,他也不莽撞,立即就出去對那些人說他才是那些毒大米的主人,他想,他這么做之前總得告訴家里人一聲,讓他們有所準備。于是,他回了蕭府,正巧,他大哥在,而他認為對大哥說是比較合適的,至少比對他阿父和阿母說合適。因為他阿父和阿母要知道了,是絕對不會同意他的做法的。

    但是,沒想到的是,當他說出自己有意要去幫著謝妙容澄清后,他兄長也不同意。還說出了不同意他那樣做的理由。

    怎么辦?難不成真聽兄長的話,就撒手不管了嗎?眼睜睜看著謝十五娘無辜被冤枉,擔上那樣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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