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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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個字九咎突然很難說出口,他的臉克制不住地扭曲,向是正被一根刺緩慢地插進心臟里。 肖何看到九咎這個樣子沒覺得痛快或者解恨,反而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即使破戒也不該這幾年都撐不過……是不是有什么隱情?” 九咎哼道:“自那之后,人間已經五十年了?!?/br> “五十年?!” 策谷的時間流度還真是奇怪啊,分明這里只過了五年而已。 “策谷互市有點奇怪,” 鳳琷突然開口:“這里的時間與三界中其他任何地方都不一樣,有時候是一對一,有時候是一對十,有時候也會出現十對一,看來我們來得時候不巧?!?/br> 肖何心下有些沒有實感,沒想到他自己也成了可以對時間沒概念的那類人。 “那無法應該是去投胎了吧……這種事我做不來,我的店只做靈元分析和分類,對死去的人沒有任何幫助?!?/br> 肖何坦誠地說:“你應該去找神仙或者判官?!?/br> 九咎伸出細長的信子舔了一下唇角:“我不是讓你救他活過來,只想讓你幫我找到他的下落?!?/br> 他從懷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只錦囊,錦囊中不停地閃爍著金色的光。肖何看著它,九咎卻久久沒把東西遞過來。 “我去地府找過他,偷看過生死簿,但是生死簿上沒有他的名字……應該說查不到,因為他根本沒有名字?!边B法號都留下的和尚,就連查他投胎在哪家都查不到。 “我手里只有這個?!?/br> 肖何看著那個錦囊問道:“這是……魂魄嗎?” “是佛光?!?/br> 這次是坐在一旁的鳳琷開口,他神情復雜地看著那個錦囊:“得道高僧圓寂時就會有佛光留下來,令他們死后數年還能庇佑一方百姓。但是看這佛光的樣子,已經快消磨沒了?!?/br> 但是佛光是比佛家超度還純粹的凈化之力,九咎與鳳琷不同,他即使受過重傷之后再出來,依舊是魔,他居然敢把這東西揣在懷里,這無疑是在每天拿刀捅自己。而且這種行為也不單單只對九咎有害,劍每天都用就會磨鈍,佛光待在魔身邊,耗不長久。 九咎聽得懂鳳琷的潛臺詞,他用力握住那只錦囊,長指甲刺入皮膚,滲出斑斑駁駁的血:“沒錯……你說得沒錯,這是我能找到的唯一與他有關的東西?!?/br> 他終于還是將錦囊遞給肖何:“拜托,幫我找到他?!?/br> 肖何沒去接那個錦囊,他想說找人也不在自己事務所的服務范圍內,開口卻問:“你為什么想找他?” 九咎怔愣一下,笑著說:“找他清算,我有仇必報,但也不習慣欠人情?!?/br> 鳳琷的胳膊突然越過肖何,一把握住錦囊拿過來。不知道是不是他錯覺,錦囊中微弱的金光在鳳琷接手時竟然突然亮了幾個度。 他笑嘻嘻地拋了拋錦囊:“交給我吧。我對找人雖然不怎么擅長,不過可以試試?!?/br> “喂……你連普通的凡人都找不到?!?/br> 鳳琷撇一下嘴:“但是我能去的地方多?!?/br> 九咎看著鳳琷的手里的錦囊,瞳孔越縮越細,幾乎縮成一條線:“只剩這么點了,你們要好好保管……我下次再來,如果看不到它,我不會善罷甘休的?!?/br> 肖何哭笑不得:“你這是求人辦事的態度嗎?我可告訴你,他說的是不確定能不能找到,就這么點東西,靈元分析都不一定做得出來。而且……我允許你待在店里這么長時間,也是看在無法大師的面子上,你最好不要這么囂張?!?/br> 九咎對肖何的警告反應不痛不癢,就跟沒聽到似的,他不由自主又陷入記憶。其實無法給他留下幾樣東西的,一樣是佛珠,還有一樣,是…… “對了!我記起來了!” 小沙彌拍了一把自己光溜溜的腦袋:“師父留下過一首詩,當年我還小,認不全字,但是師父死后又沒人教我識字,這么多年還是念不下來,我帶你去看看吧?!?/br> 詩是刻在石頭上的,每一筆都圓滑流暢,寫詩的人定是一氣呵成。 九咎伸手撫上那石刻,情不自禁念道:“田園荒蕪寒寺空,命定皈依此門中。春風一夜忽吹來,徒令……” 他念到這里突然念不下去,呆呆地撫著那石頭不說話。小沙彌在一旁等得久了,忍不住提醒:“后面兩個字我認識,是菩提?!?/br> 九咎哽著喉嚨點點頭,輕聲道:“徒令菩提有枯榮?!?/br> 小沙彌疑惑地問:“這首詩什么意思?” 九咎神色不定地盯著石刻,突然伸手在那上面狠狠一抹,表面一層石頭被活活碾成了粉,風一吹,哪還看得見什么詩。他突然轉過頭,壞脾氣地吼那小沙彌:“不是什么好詩!念你的經去!” 九咎忘了自己是怎么離開那個破寺廟的,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正拎著佛珠在街上游蕩,袖口還沾著一片佛光。九咎也不記得這東西是什么時候沾到自己身上的,后來找了個錦囊,把它收起來。 鳳琷見九咎發呆,也沒表現出要離開的意向,就推了他一把:“還不走?!再不走我打你走了!” 九咎不知道在想什么,離開時心神不寧的。肖何送他出門,關上門之后,面無表情回過頭看向鳳琷:“干嘛答應他,你準備去哪里找?!?/br> 他說完有些生氣:“快到月圓之夜了,你自身難保,還顧得上別人?” 鳳琷笑嘻嘻地撲過去抱住肖何的腰:“放心好了,人佛就算死了也不會投胎轉世,我大概猜得到那和尚在哪兒?!?/br> 肖何忍不住問:“在哪兒?” 鳳琷把錦囊套在指尖輕輕轉動:“血鴉的影響非同小可,天庭甚至為此特地調派出一批佛門弟子下凡,凈化血鴉的怨氣。近幾年來店里要求祛魔的人卻只多不少,凡間說不定已經亂套了。按照天庭的辦事習慣,這節骨眼上他們不會放過任何有修為的高僧。能成人佛的人不但需要極高的意志力,更需要有對佛法無與倫比的悟性,他們怎么可能放過這等高僧。我猜啊……別說無法只犯了一條殺戒,就算他酒色財氣都占全,如來都不會把他怎么樣?!?/br> 肖何第一次聽鳳琷將問題分析得如此透徹,驚訝地睜大眼睛:“你倒是說他在哪兒啊?!?/br> “你是不是凡人啊,‘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眾生度盡,方證菩提’,地藏經聽過沒有?” 肖何被他臉上明顯的鄙視刺激到了,臉皮控制不住地抽了抽:“我又不信佛教,當然沒聽過?!?/br> 鳳琷撇撇嘴:“我都聽過……總之就是這樣,他活著時寧愿做人佛也不去神界,死后很大的可能是去找地藏王菩薩了,都是說過差不多話的人,有共同語言?!?/br> 肖何了然地點頭,隨后又疑惑道:“但是你為什么對這件事這么熱衷?” 鳳琷又把肖何抱緊一點,臉埋在他身上蹭蹭:“我們現在不是要做生意嗎,得多認識些人。佛界的人一個個都清高得很,平日里很難跟他們搭上關系,不如趁此機會……” 肖何驚訝地把他抱起來,在鳳琷額頭上用力親一下:“你竟然還學會做生意了?可喜可賀!” “……” 以前他只是不想,不是不知道好不好!可惡,肖何心目中他到底有多被看輕??? 鳳琷掙脫肖何的手,拉著他往臥室去:“現在沒人了,我要再試一次!” “……試什么試,去睡覺?!?/br> 話題轉變也太快了! 第123章 “我到現在還想不通, 九咎為什么會相信我們?” 肖何把一小滴經過壓縮的佛光輕輕放在質譜儀的探針上,分析結果仍舊是與c級貼近的靈元,他嘆口氣,將防護鏡摘下來:“我們明明是仇人,他就不怕你騙他?” 鳳琷笑嘻嘻地趴在一旁看著他:“他不是相信我們,是相信你?!?/br> “我?” “當年你不是跟那個和尚關系挺好的嗎?” 肖何心說關系好是好……不過他怎么就知道自己會為了那點恩情幫他們的忙? “更何況,他沒有其他選擇, 他來店里時非常虛弱,我打他那一巴掌的時候,感覺到他身上有兩處傷, 一處是被判官筆戳穿了肩胛骨,另外一處是十殿閻王的閻王印。那家伙能站在店里跟我們說那么久的話,已經是極限了?!?/br> 肖何驚訝地看著鳳琷:“我一點都沒察覺到?!?/br> “嗯,沒碰到他之前也沒有察覺。他掩飾得很好, 想必是去地府查生死簿時被當成入侵者驅逐了。憑他現在的情況想再次出入地府,那是不可能的, 說不定連命都要賠上?!?/br> “所以他必須將東西交給我們……讓我們去做這件事?!?/br> “沒錯?!?/br> 鳳琷湊到肖何一旁,眼底帶笑地望著他:“而且,他似乎覺得你是個以德報怨的好人?!?/br> “……怎么可能?!?/br> 鳳琷還想說點什么,眉頭突然細細地皺了皺, 肖何立刻察覺到了他的異樣,他轉念一想,猛然記起今天正式月圓之夜。肖何趕緊放下手上的東西,拉著鳳琷往臥室去:“好了, 先別管別人了,先管好你自己吧?!?/br> ——無論肖何如何擔憂月圓之夜的到來,它還是如期而至,肖何將鳳琷安頓到床上躺好,自己也跟著躺到一旁。 鳳琷卻還是沒事人異樣,用一只手撐著腦袋,悠閑地玩肖何短短的發絲:“沒想到你也有這么急色的時候,真罕見?!?/br> “我只急沒色……還有心情開玩笑,你也不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我色得起來嗎?” 相比起來肖何的心理素質就沒那么好,他把鳳琷拉在身前緊緊摟著,越過他的肩膀面無表情盯住窗外慢慢爬上來的月亮,仿佛那月亮就在他心頭爬似的。 鳳琷安靜地讓他抱著,臉埋在肖何懷里不由自主往他衣服里擠,肖何覺得該跟鳳琷找點話題聊聊,這樣好歹能轉移一下注意力。 “你想聽聽我的研究進展嗎?” 肖何基本不會跟鳳琷討論這些事,他自己有主意,鳳琷那套理論跟他的也不一樣,他們倆聊這些東西無異于雞同鴨講,還不如他自己死摳。鳳琷從善如流地點點頭:“你說?!?/br> 其實肖何的研究最近也不是完全沒有進展,如果將目前所做的靈元分析當成一條圖譜來看,那么現在面臨的問題應該稱之為斷層。肖何將神鳳的神力當做圖譜的最右端,神龍的神力當做圖譜的最左端,中間圖譜被分割成無數細部作為連接兩端的融合層次。他現在可以找到的部分大多是靠近屬于神鳳力量的紅色系,對于屬于神龍力量的那部分并沒有收集到多少樣本。 肖何嘆口氣:“我也不知道你們的靈力種類是不是靠水陸來分,但是這幾年我們店里來的大部分都是陸生獸類和飛禽,鬼和魔暫時沒有考慮到圖譜范圍之內,想來與你們的靈力會大相徑庭?!?/br> 神和精怪的力量如果以“ ”來表示,鬼和魔應該是“”吧。 “我用重復實驗的方法,總結出一條大概規律,暫且以精怪類型的水陸差異來區分靈力差異,因為飛禽類,特別是使用火作為武器的精怪靈力與你們神鳳的靈力更為貼近,所以我推測,水聲動物的靈力與神龍靈力更加接近。但是沒有實際cao作,也不能馬上下定論。至于為什么到店里來的很少水生,只能認為原因是水生動物比陸生的要低等一點,大概成仙過程比較困難,導致他們……連爬上岸都很難?!?/br> 鳳琷聽得津津有味,肖何說完之后,他就笑著點頭肯定:“這是合理的猜測,除了蛟、龍之流,水族確實比羽族更難成氣候?!?/br>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看起來很得意。 月光從窗外透進來,潔白的月華如同水流一般傾瀉而下。肖何不由地緊了緊握住鳳琷的手:“那怎么辦,再在這里待著也依舊會是這種情況,你身上翎羽的生長速度沒辦法預計……” “其實你不用擔心,這點程度我還扛得住?!?/br> 肖何微微一愣,鳳琷云淡風輕道:“開始了?!?/br> “……” 肖何抓著鳳琷的衣領將他翻過來,摸到他腰間只察覺到一絲顫抖,卻沒有血跡,他又仔仔細細搜查一遍,連濕潤的痕跡都沒有。 “我記得上次有血……現在想起來,我似乎也只有一次在你發病的時候陪在你身邊而已?!?/br> 鳳琷瞇著眼睛笑起來,眼尾有一點迤邐的紅色:“不要總把我真的當個小孩子對待,現在與上次不同,如今我身體里屬于神龍的那部分力量還不足以與神鳳的神力對抗,兩股力量在單面壓制的時候不會扯斷經脈?!?/br> 肖何又觀察了一會兒,見鳳琷確實沒有太多痛苦的表情才稍微放下心來,不過想來應該還是疼的,不然也不會抖成那個樣子。但是……既然他不想說,就不再問了。 其實肖何對鳳琷更多的還是父親(?)般的愛,相比于母親的無微不至,父親帶孩子總是抱著一種……男孩子長大了可以摔摔打打,死不了就行了的感情。 肖何回過神,見鳳琷靠在他身邊閉著眼,呼吸悠長,貌似已經睡著了。 能睡著,說明是真的不疼了吧…… 肖何忍不住輕輕笑了一下,拉起床上的紅紗蓋在他身上,也閉上眼睛。待肖何徹底睡熟,他身邊的人突然睜開眼,一雙流光溢彩的眸子緊緊盯著他。他還是少年模樣,唯獨瞳孔中藏著深沉的暗色,讓他看起來與那張少年臉很不相符。 其實鳳琷撒了謊,身體里現在的神力雖然還不足以扯斷經絡,但是也夠他疼的。鳳琷忍不住往肖何身旁又靠近了些,手臂摟住他的腰微微收緊——好像這樣就能減輕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