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解南華施法讓我的中陰身重新回到rou身。 我輕輕睜開眼睛,回想起蛇xue里發生的一幕幕猶如大夢一場,恍恍惚不知身在何處,像是睡了一覺才醒。 解南華看我目光呆滯,蹲在面前用手晃著,好半天那股勁才緩和過來,長舒口氣跟他說,我沒事。 解南華問我在剛才從蛇的幻境里看到了什么。我把境中看到輕月的事說了一遍。 解南華嘆口氣:“如果我猜想不錯的話,那具崩塌的尸體就是夜游神。輕月正是從他的尸體上得到了陰王指?!?/br> 我愣了:“夜游神死了?” “不知其中發生了什么事,”解南華說:“夜游神葬身于此,陰王指自成法陣,最先被蛇娘娘占據,可惜它雖為千年靈物,但畢竟不是人身,無法參略陰王指的妙處。只能得到陰氣蠱惑。輕月感知到了陰王指的存在,和蛇娘娘達成協議,他取得陰王指,助蛇娘娘化龍渡劫?!?/br> “蛇娘娘怎么這么相信他?”我疑惑。 解南華道:“其中過程已不可知,蛇娘娘經歷千年紅塵。想必什么人什么事都經歷過,偏偏栽在輕月手上,還是在渡劫的關鍵時刻,不得不說是命數,也是業力。它如果正常修行,恐怕已經化龍了,偏偏心智不堅被陰王指所惑,算是劫數吧?!?/br> “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我說。 解南華搖搖頭:“輕月之能已經大到無法想象……現在對他唯一有一線勝機的人……” “馬丹龍?”我疑問。 解南華苦笑:“馬丹龍也夠嗆,我說的是圓通?!?/br> 我倒吸口冷氣。 “圓通的天賦和陰王指恰是陰陽相對,或許有辦法,回去再說?!苯饽先A道。 我們從蛇洞出來,一路下山,事情雖然搞清楚了,可心頭的陰霾卻沒有驅散。一想到好友輕月變成了這么可怕的樣子,心里不是滋味。 “在山洞的時候,感覺你的中陰身好像悟到了什么東西?!苯饽先A說。 我點點頭:“我想到的是……”我正要說,解南華擺擺手:“機緣起,一念生,別急著總結,先緩緩,事畢再說?!?/br> 我們從山上下來,休息一晚,第二天坐車回到住處。 解南華下了江湖令,把八家將請來,本來我以為他會避諱賴櫻,沒想到他把賴櫻也請到了。 我也列席參加,解南華把去蛇洞的過程以及輕月的事細細講解了一遍,八家將這幾個人沉默不語。賴櫻忽然站起來:“我先走了?!?/br> 解南華點點頭,沒說什么。 看著賴櫻的背影,我覺得怪怪的,一方面我相信賴櫻的人品,肯定會大局為重,不會給輕月通風報信??删瓦@么一句話不說走了,總覺得好像會出什么事。 我咳嗽一下,輕聲說:“本來不該我說話。輕月和賴櫻的關系,這個……” 解南華打斷我:“齊翔,本就不該你說話,你列席聽著就好?!?/br> 我被他說的面紅耳赤,坐在那不言語。 解南華道:“召集各位同道,就是想研究一下怎么對付輕月?!?/br> 小雪說:“這不是八家將一家的事,找陰王指時天下高人齊聚,現在出了問題也不能我們自己扛?!?/br> 解南華道:“恐怕輕月之能,已經不是湊足多少人就可以對付的問題。必須攻其弱點,一擊拿下。人再多。也無非是徒遭殺業?!?/br> 圓通摸著自己的光頭說:“說來說去無非是讓小僧出手,也罷,誰讓我的神通就是用來對付陰王指呢,我就豁出去一回?!?/br> 解南華道:“正有此意。天下能克輕月克陰王指之人,非你莫屬,你打算怎么弄?” 圓通沉默片刻,忽然吟誦一首詩:“苦海無邊天作岸,業火有情渡眾生?!?/br> “什么時候出手?”解南華問。 “現在吧?!眻A通站起來,摸著光頭,忽然哈哈大笑:“我做事從來不看黃道吉日?!?/br> 他一邊笑一邊往外走,不和我們打招呼,徑自開門而去。 解南華招呼我們都去,助圓通一臂之力。他拉住我走在后面,低聲道:“今天圓通和輕月交手,不管誰勝誰負都會引起大波瀾,你已牽入生死局中,有個心理準備?!?/br> 事情來的太快,一波一波的,我內心百爪撓心,說不出什么滋味。 等我們來到輕月工作室的寫字樓下時,看到樓下聚了很多人,正抬頭仰望,議論不停。 我們順勢抬頭去看,高高寫字樓頂,隱約有兩個人的身影晃動。太高看不清,只看到其中一個穿著土黃色的衣服,應該圓通的僧衣。 另一個人必然是輕月了,兩人已經到了天臺。 解南華招呼我們一起上去,八家將要在天臺外布陣,這里畢竟是鬧市中心,不能讓無辜人受到傷害波及,甚至那兩人的相斗不能波及到一草一木,性命有傷皆是業力,誰也承受不起。 圓通和輕月都是當世高人,尤其輕月還有了陰王指,修為通玄。他們一旦動手,會引發什么結果誰也不知道。 趕往天臺的路上,解南華動用了社會人脈和能量,不多時下面警車響動。把人群驅散,整座大廈都被驚動,在寫字樓里辦公上班的人全部遷出大樓,上面給出的解釋是安全演習。 到了天臺外面,解南華接到電話。來電話的人來頭不小,問他發生了什么事。解南華沒有隱瞞,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那邊先是沉默,而后告訴解南華必然全力配合。 我真是有點佩服他。解南華不但修為高,而且在社會上玩的也明白,三教九流什么人都認識,關鍵時候真有力度。 我們到了天臺外,解南華把門推開往里看。天臺面積很大,充斥著很多通風口和空調機,把空間幾乎占滿了,可騰挪的地方顯得特別狹窄。 地上鋪著瀝青,上面是一層層石子和沙子。我看到圓通和輕月面對面而站。兩人相距大概在兩米左右,誰也沒有動。兩人神態都差不多,微微垂目。只是輕月背著手,而圓通雙手合十。 輕月抬起頭,看到門口的我們,他看著我開口說道:“你和他們混到一起了?” 他隨眼一看,這個看似不經意的簡單動作竟然讓我感到有些吃力,呼吸困難。輕月沒有再說什么,不言不動,有一種說不出的氣勢環繞在周圍,給人一種威壓。 圓通往前跨了一步:“輕月,你我何不攜手到山野一游,此地鬧市,人群中心,恐有不妥?!?/br> 輕月笑:“要來就來,要戰就戰,別在我這玩假慈悲,沒用?!?/br> 圓通道:“我不想傷人?!?/br> “不想傷人者,必然會傷己,而我不想傷害自己?!陛p月一邊說。一邊亮出雙手,脫下手套,我們明明白白看到,在他的左手上長著六根手指。 “陰王指果然在你手里,你想干什么?想當上帝還是想當佛祖。亦或是在人間稱帝?”圓通質問他。 “我心中所想之事,你們理解不了,你更理解不了?!陛p月的嘴角輕輕揚起:“你是和尚,遁入空門,無七情六欲。連rou都不敢吃,何知世間之情?!?/br> “誰告訴你我不吃rou的,我還喝酒呢?!眻A通變魔術一樣,從衣服里掏出壺酒,對著壺嘴嘖嘖喝了起來。 輕月不耐煩:“既然怕斗法影響業力波及。我們就來個文斗,不要把場面擴大?!?/br> 圓通把酒壺放下:“說說看?!?/br> 輕月伸出手:“咱倆握握手。你若挺過一炷香,我切斷陰王指,甘愿受罰?!?/br> 圓通嘆口氣:“你咋說咱就咋辦,都聽你的?!?/br> 他抬起腳往前走。而輕月站在原地沒動。八家將已經在門口結界,解南華等人盤膝坐在地上,每個人都入了定境,我大概知道他們在做什么,每個人都是法陣的一部分,用自己來抵擋法力的波及。 現在八家將只有四人,解鈴入苦界修行,小輝到臺灣不歸,圓通在生死相斗,賴櫻避嫌不在。八家將剩余四人,解南華、二龍、小雪,還有一個叫何天真的小姑娘。 人才凋敝,現在是八家將最困難的時刻,他們四人卻義無反顧,團團圍坐,以身為陣。 我扶住天臺大門看著里面,圓通每一步重似千斤,高高抬起重重落下,地上的石子沙子上印上重重的腳印。 忽然起了風,天空陰云密布,隆隆震響,似乎要下雨了。 我抬頭看,不由倒吸一口冷氣,天空黑云壓頂,似乎伸手就能摸到,云霧盤旋竟然形成一個漩渦,漩渦的邊緣正在從四面八方抽來黑色的細云,凝結在一起。 好像天空是一個倒懸的水面,四面水流匯聚,形成巨大的渦坑。 這漩渦不知多深多廣,籠罩天臺上,正對著圓通。 圓通面無表情,我從來沒見過這和尚這么嚴肅過,他每踏出一步,風更強更硬。 “你已經死了?!陛p月淡淡地說。 第二百四十四章 業火有情渡眾生 “死就死唄,人人皆有一死,你我都不例外。地藏菩薩云,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眻A通已經走到了輕月面前,伸出手。 輕月伸出了自己的手,兩只手握在一起。 就在這個瞬間,不知為什么我心情煩躁,周邊氣壓在急速降低,我回頭看八家將,他們正在靜心入定,根本不知發生的事。 我情不自禁大吼一聲:“你們停下來,不要性命相搏?!?/br> 圓通面容苦楚,沉眉不語,輕月倒有閑心一笑,他看我:“齊翔,你是我的朋友,你背叛了我,我本來心有怨恨。剛才和和尚握手的這一刻,忽然想明白了?!?/br> 我心驚rou跳:“你明白什么?” 輕月緊緊捏著圓通的手,沒有說話,能看出兩人確實在用性命相斗,這次握手驚天動地,恐怕不死不休。 我略猶豫。一咬牙走進天臺大門。門里門外簡直是兩重天,天臺陰風大作,像小刀子割在皮膚上,陰冷無比,而且風聲凄苦,從天空的黑云中吹來。像是無數人在慘嚎。 輕月看著圓通道:“你用了什么神通,居然引發天象巨變,有用嗎?” 我再一看圓通,嚇了一大跳。圓通的面容在快速衰老,他本來是小和尚模樣,二十歲出頭?,F在竟然看上去像是四十歲開外,面相雖然相差不大,但那種歲月的滄桑難以掩飾。 我陡然明白了,輕月在快速吸收圓通的生命力,圓通的青春和生命像血液一樣輸給了輕月。圓通全身顫抖,痛苦至極。想松開手又不能,像是有一臺時鐘在他身邊,快速撥動,他的時間在飛快流逝。 輕月笑:“我原以為你有什么特別的能耐,如此而已,以卵擊石。既然你們都知道我的身份和來歷,那就索性公開吧,我不是夜游神第二,我有自己的追求,斗法失敗你們以后不要再來糾纏?!?/br> 我忍著陰風扶著墻,艱難往前走,迎著風喊:“輕月,你住手吧?!?/br> 圓通的面相年齡已經過了五十歲,皺紋遍布,下巴長起了胡子,而且根根發白,面皮緊皺,和年輕時候的他完全是兩個樣子。 我心驚rou跳,生出無法抑制的悲凄之心,這世界上最殘酷的事,莫過于看到一個年輕人迅速蒼老,時間如白馬過隙。 輕月看著無比蒼老的圓通:“和尚,我留你一條命,松手吧?!?/br> 圓通此時的面相足有七十歲。下巴生出長長的白色山羊胡,腦門上是深深的皺紋,他看著輕月:“玩爽了沒,是不是該我了?” 輕月一怔:“我留你一條命是慈悲,你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你的生命已經枯萎,行將就木?!彼戳丝醋约旱牡诹幫踔?,陰王指變成了艷紅色。 “你老的不冤,”輕月說:“你的生命滋養了陰王指,夜游神窮盡一生都在尋找你這樣的奇人,沒想到讓我碰到了。我留你一命吧,松手吧?!?/br> 圓通搖搖頭:“這個手不是你想松開就能松的?!?/br> 說著,他忽然挺直腰板默默誦經。吼了一聲:“齊翔,你趕緊回去~~~” 最后一個“去”字猶如刮起一陣狂風,刺耳的響,我情不自禁慘叫一聲,雙手捂住耳朵。一陣大風吹來,我跌跌撞撞竟被風吹得向后倒退,一直退到大門口,站立不穩摔了進去,隨即天臺大門“砰”一聲關上。 我趕忙趴在門上往里看,上面還有扇小窗戶,多少年沒擦了,全是灰,勉強看到里面的情景。 天臺上就像是拍電影一般,天象巨變,陰風狂嚎,黑色云層里無數的黑云猶如游蛇一般,從天空飛竄而下,從圓通的頭頂和后背竄入他的身體里。 圓通身上的衣服鼓脹起來,他背對著大門,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不過能看到站在他對面的輕月。 輕月居然出現了一絲惶恐,想掙手卻掙不開,一股股黑氣順著圓通的身體流進輕月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