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他們三人寒暄了一下,林亦辰說:“小白,你是賈總的助理?” “小秘書?!卑赘绮幌爰氄f,他看看我們,馬上明白了:“齊翔,你是殯葬公司的,這是你的領導吧,你們是不是想承辦老爺子的葬禮?” “對,對?!蓖鯆鹄氖郑骸靶“?,你和小齊是好朋友,看看有沒有辦法?!彼UQ?。低聲說:“事后少不了你那份?!?/br> 白哥看看病房里面,說道:“你們誰主事,咱們外面談?!?/br> 林亦辰讓王嬸在這盯著,她叫上我陪著白哥到了走廊的消防通道,這里沒人經過,非常安靜。 白哥說:“小齊是我們家的恩人,客氣話我就不說了,咱們直接嘮干的,這單活兒能幫你們拿下來,我肯定幫忙。不過,現在有點棘手?!?/br> “怎么講?”林亦辰問。 “賈老爺子一共六個孩子,五兒一女。老爺子眼瞅要走了,身后事一團亂麻,六個子女都在爭奪家產?!卑赘缯f:“小賈總是這次葬禮的負責人,他已經在北京雇傭了最專業的殯葬團隊,原則只有一個,一定要辦好,這是他在集團里加分的一次重要機會,他非常非常重視!我說句不好聽的,咱們市里這些殯葬公司恐怕沒有一家能拿得起來?!?/br> 我說:“他想怎么辦,往大里辦,往奢里辦唄?” “是的?!卑赘琰c點頭:“這些日子我跟著他去過北京好幾次,大約知道他的意思,葬禮的風格他只要兩個字,風光,風光大葬!不能出一點漏子?!?/br> 林亦辰眼睛亮了:“如果這樣的話,我們比北京的公司更有優勢,我們是本市坐地戶,關系、資源、人脈,誰會比我們多?要往風光里做,是不是需要打通關系,是不是需要籌備鼓樂隊,送葬人群怎么協調,路線怎么走,葬禮流程如何安排。誰會比我們更有優勢?!” 白哥點頭:“林總,你說的都對,但我說話不算啊,你們要和小賈總談談?!?/br> 林亦辰說:“你幫著約個時間吧,小白,這單業務成了不會少了你的?!彼央S身揣著的一包中華煙塞到白哥的手里。 白哥看看我,又看看煙:“好,我會向小賈總申請個機會,讓你們和他談談,也算還了小齊的人情?!?/br> 我握著他的手,一個勁道謝。 送走白哥,林亦辰看我:“小齊,現在在哪高就?” 我苦笑:“林總,我以前在黑哥的公司,就是祥云殯葬,現在黑哥失蹤了,單位也黃了,我是無業游民?!?/br> 林亦辰給我一張名片:“這樣,我現在辦了殯葬公司,你要不嫌廟小就到我那里上班?!?/br> 我感恩戴德:“謝謝林總,謝謝林總?!?/br> “這單業務要是辦好,我論功行賞?!绷忠喑脚闹业募纾骸昂煤酶?,小齊,我肯定把你打造成一流的殯葬師?!?/br> 我渾身暖洋洋的。遇到伯樂了這是。我聽王嬸說過,林亦辰辦的這個公司相當有背景,后面有日本財團的資金注入,錢海了去了,絕對不是當年義叔黑哥這樣的小單位能比的。 林亦辰讓我下禮拜來上班,賈公子這邊她會盯著。我能品出來,她還是不太信任我的能力,這一單業務太大了,她不可能交給我一個生瓜蛋子,必須要親自去盯。 這單業務是林亦辰殯葬公司開業打響的第一炮,這一炮干出色了,就算是在行業站住腳了。 我也樂得自在。我拉業務確實能力不行,尤其是對付賈公子這樣的人,反正線是我拉的,真要干成了不能少了我那份。 周末,我把執尸隊哥幾個都約出來,喝了一通宵。我答應他們,一旦我在林亦辰公司站住腳,馬上把哥幾個都接過去。 王庸和麻桿大倒苦水,說現在的老板是禽獸級別的,拿他們不當人,什么臟活累活都讓他們干,發工資的時候就磨磨唧唧,扣三減四,他倆現在都不想干了,就等著林亦辰的召喚,準備效犬馬之勞。 王庸說了一件事,差點沒讓我笑岔氣了。前兩天,在郊邊河渠死了個醉鬼。按說死者為大,不應該說其他的,但這個人死的地方實在太缺德,恰好在河渠和河水中間的地方,又高又陡不說,還滿地淤泥,估計是喝多了摔下去的。 死在那地方,尸都沒法收,警察根本不管,喪戶家屬開出天價讓殯葬公司把尸體弄上來。老板眼珠一轉,讓王庸和麻桿下去把尸體背上來。 王庸心里這個罵,在腦海里把他們老板扔了好幾個大背跨,可事情逼到這。不由不做。他們兩個換了工作服,穿著水鞋,從河渠爬下去,一路艱辛就不說了,好不容易來到尸體旁邊。 這尸體死好幾天了,天熱水潮,人泡大了能有兩圈,腦袋跟豬頭差不多,死狀極為恐怖。 麻桿撐開尸袋,王庸搬著尸體往里塞,塞到最后,誰都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死者的脖子已經摔斷,僅僅靠一層皮膚相連,他們動作大了一些,那脖子咔嚓一聲斷裂,整個腦袋突然掉下來。 王庸正搬著尸體,猝不及防一個大腦袋掉他懷里。饒他是膽包天,這時候也嚇得尿了,不是形容詞,是真尿了,尿了一褲襠。 當時整個河渠上下圍觀的人,都聽到了一聲類似殺豬一般的慘嚎,傳出去能有好幾里。 就因為這個事,王庸病了好幾天,后來在對象的陪同下到寺里燒了好幾百塊錢的香火,這才緩過勁。如果吃點虧有錢拿也行,家屬給的搬尸費,大部分讓老板貪了,只給一點小零頭做提成。提起這個事,王庸就破口大罵,罵他們老板生孩子沒屁眼。 我們這頓酒喝得很盡興。林亦辰現在對我印象還不錯,我要好好工作,這次下定決心了,給生活確立目標,我要成為全市殯葬行業最好的殯葬師! 到了周一,我去公司報道。林亦辰是個思維相當前衛的商業女性。公司地點是在市區辦公樓,別看是殯葬單位,可進去之后一點都看不出那種死氣沉沉的感覺,現代化的辦公設備、和藹可親的前臺小妹,我看著犯暈,我齊翔居然也有今天?;斐砂最I了。 我向林亦辰報道,她帶我去人事部門登記,發放門卡別上胸牌,別說還真有那么點意思。 她向我交待工作,這個周末經過艱苦的談判,林亦辰已經說服了賈公子,擺事實講道理提供了整個殯葬流程安排,加上白哥在后面使勁,賈公子非常滿意,決定和公司合作,草簽了協議。 我接下來的工作,就是配合上面。把這單業務做好。 林亦辰叫來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這小子微禿,戴著眼鏡,兩條大長腿,長得就跟流氓似的。林亦辰介紹,這位仁兄叫霍行,以前在廣州做殯葬這一行,也是個資深人士,非常有能力,成功策劃主持過很多大型葬禮?,F在他是我的頂頭上司,全權負責賈老爺子的一切事宜,我所有行動都要聽他指揮。 霍行是南方人,說話有種拿捏的普通話味道,我對他的第一印象特別不好,可還是畢恭畢敬說:“霍哥?!?/br> 霍行說:“以后別叫哥,流里流氣的,叫我霍經理。小齊,我現在給你工作任務。你聽好了?!?/br> 我趕緊挺直腰板,做聆聽狀。 霍行說:“賈老爺子還沒有過世,躺在醫院里。醫院那頭沒人盯著可不行,一旦老爺子走了,咱們必須第一時間在現場。你這樣吧,這幾天辛苦你了,你就在醫院扎下根,盯著老爺子的動靜,有問題隨時匯報?!?/br> 我一聽,嘴里發苦,又不好說什么。我雖然是殯葬師,不是業務員,可我太了解在醫院的工作了。干我們這一行有說法,寧可在外抬尸也不在醫院蹲坑。別覺得在醫院沒什么事,只要盯著病人什么時候過世就行了,醫院那個地方相當熬人心血,成天在里面呆著,沒病也能呆出病來。所以我特別佩服王嬸,在病房里拉業務做陪護,一帶就是十幾年,她現在也是一身的慢性病,每天大把大把吃藥,掙的都是買命的辛苦錢。 可領導這么交代了,還能不去嗎。話說回來,老賈頭這生命力真夠頑強的,醫院下了幾次病危通知,老伙計愣是不咽氣,熬過數次生死關,不知有什么放不下的。 第一百六十七章 賈大小姐 我的工作內容就成了天天到醫院上班,一天24小時不能離崗,賈老爺子什么時候駕鶴西游,我什么結束這段任務。 賈老爺子現在住在單人高級病房,有護工和助理把守,我想進去都不行,只能在外面的走廊守著。賈老爺子的情況非常不樂觀,不知是什么并發癥,每次呼吸都呼嚕嚕的震天響,人一直處于昏迷狀態。我咨詢過醫生,醫生說他現在就在生死門檻,具體什么時候過世。誰也說不好。 白天還好說,玩玩手機,挨個病房竄竄,和王嬸聊聊天很快過去了,一旦夜幕降臨,我睡覺都成問題,王嬸給我準備了床鋪,讓我到她負責的病房睡。搭起一個小行軍床,晚上不敢脫衣服,被子更是別想,只能用外套勉強蓋一下。 我這人睡覺輕,晚上有點動靜就醒,一晚上罪遭大了,病房里的病人不是打呼??人酝绿?,就是尿頻說夢話,下半夜三點,還有人顫巍巍拄著拐棍上廁所,家屬還得陪護。那動靜就跟早上菜市場差不多。 熬到早上,我眼睛黑了一圈,真是由衷佩服王嬸,這樣的環境她能堅持十幾年,這是什么樣的毅力。 我在醫院一連呆了三天,賈老爺子真是頑強,愣是不咽氣。在這么熬下去,我估計能死他前面。 下午大概五點多鐘,我要了盒飯剛草草扒了幾口,從樓梯口上來一隊人。個個西服革履,旁邊有秘書鞍前馬后,一看就是有錢人。這些人來到賈老爺子病房門口。往里看。為首的是個氣宇軒昂的中年男人,留著大背頭,紅棗大臉,背著手,一副大佬模樣。 我看的愣住,白哥走過來,把我拽過去,和這位大佬介紹:“賈總,這位就是殯葬公司負責老爺子后事的殯葬師?!?/br> 我趕緊扔下盒飯,在屁股后面擦擦手,伸出手:“賈總,你好,我姓齊?!?/br> 賈總俯視看我,淡淡點頭,沒有握手的意思,他推開病房門,所有人跟在后面魚貫而入。 白哥在后面低聲說:“這位就是賈老爺子的長子,現在是集團的新掌門人?!?/br> “今天來的都是什么人?”我悄悄問。 白哥說:“老爺子的幾個子女都到齊了,還有律師和助理什么的,一會兒進去你別亂說話?!?/br> 我知道這里的利害關系。我跟在他們后面進入病房。 有人把主治醫生叫來,賈老大問了問現在父親的情況,醫生告訴他,老爺子情況不樂觀,可能就這兩天。 這時。人群里有人說話:“大夫,你先出去,我們家里人說兩句話?!?/br> 白哥在我身邊低聲說:“這是賈老爺子的二子?!?/br> 賈老二比他哥年輕不少,一副干練模樣,把醫生送走了,他說:“我請的高人馬上就要來了。趁爸現在還沒走,可以做做法事?!?/br> 賈老大皺眉:“老二,你別搞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br> 賈老二說:“這位高人的背景我打聽過,而且老林和老張家里都請他做過相關法事,他本事很大,能走陰續命請魂。我不可能找個不著調的神棍來調理咱爸。老爸辛苦一生,養育咱們這些兒女,他應該續續命,再長壽幾年,享享清福?!?/br> 話說到這份上,賈老大不說話了。 旁邊有個六十多歲的長輩說:“老大,請高人的事,老二和我商量過,我同意了。你們哥幾個還有什么意見?” 賈老大有些生氣:“叔,你們都定好了,還問我們干什么?!?/br> 短短一個交鋒下來,就連我這樣的外人都能聞到里面的硝煙味。我看看白哥,白哥面無表情,沖我輕輕搖搖頭。示意不要說話。 這時,病房外有人走進來。眾人一起看過去,這是個其貌不揚的中年男人,穿著灰撲撲的薄夾克,長相毫無特點,扔進人堆就找不到。 “賈老二?!蹦侨诉M來,直接打招呼。 賈老二也不惱,過去握著他的手:“給大家介紹一下,這位就是給爸續命的高人?!?/br> 眾人沒有說話,能看出對來人有一定的敵意。 我本來還在傻呵呵看戲,突然想到一件事,頓時懵了。 如果這位高人真有本事給賈老爺子續命。那我們殯葬公司的業務就要泡湯,這幾天我吃的這些苦,遭的這些罪就算白受了。咱到不是說盼著人家死,畢竟在商言商,公司那邊已經制定好全部的葬禮計劃,該聯系都聯系好了,現在突然跑出一個人說是能給老爺子續命,這不是拿我們開心嗎。 站在我的角度,看著這位高人也來氣。這人什么來頭,好好在家呆著不行嗎,非跑來攙和一腿,什么玩意。 那位高人翻翻老爺子的眼皮,摸摸老爺子的脈搏,然后道:“老爺子的生辰八字我已經批過了,現在的情況也看到了,可以續命?!?/br> 賈老二喜出望外,趕緊抱拳:“謝謝?!?/br> “老爺子這口氣沒咽,是在等我呢,”高人說:“我和他年輕時候有緣,曾經做過承諾,如果日后他要死了,我為他續命三年?!?/br> “馬大哥,你要真能為老爺子續命三年,那你是我們家的大功臣了?!辟Z老二說。 這時賈老爺子的小兒子,也是負責葬禮的小賈總嘟囔一句:“生老病死是正?,F象,有啥可續的?!?/br> 賈老二呵斥:“你說的是人話嗎?爸生前最疼你和小妹,你還是不是人?我知道了,你負責爸的葬禮,撈不著吃回扣了吧?!?/br> “二哥,你別沖我來啊。我吃什么回扣,你有什么證據?”小賈總也不客氣,和他二哥打嘴仗。 “都住嘴!聽馬高人的?!辟Z家的叔叔一聲厲喝。 氣氛一時緊張,姓馬的高人悠悠說:“今天晚上,我在賈老二那里起壇,走陰打通陰間的關節。不過呢,病房里也得配合,我會在這里布置下續命七星燈,需要童男童女來把守,一夜不息。老爺子能不能再活三年,就看今天晚上了?!?/br> 賈老二吩咐自己的助理:“馬上去找童男童女。去中學看看,幫我聯系實驗高中的校長?!?/br> 助理正要打電話,馬高人擺擺手:“不用麻煩,所謂隨緣,今晚看燈人就在這間屋子里?!?/br>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竟然無人說話。賈老二說:“請高人指點?!?/br> 馬高人指著人堆里一個女孩:“童女就你了?!?/br> 這女孩穿著職業裝,一副笑模樣,隨和可親,特別像日風的鄰家女孩,看著那么舒服。 “小妹?”賈老二懵了。 我拉拉白哥的衣服,低聲問:“誰啊這是?” 白哥悄悄說:“賈老爺子唯一的女兒,叫賈佩佩,是老爺子的掌上明珠,剛留學回來?!?/br> 賈佩佩真是大家閨秀,寵辱不驚,突然被人這么一指,一點都不慌張,點點頭說:“為老爸我義不容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