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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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里蕩著迤邐而散的轂紋。 原來他在看。 她一見到自己便垂下眸光,似有躲閃,讓謝泓微哂,原來這人似乎在自己面前才會心虛。 他做了什么對不住自己的事么? 巫蘅已經走下了場,未幾她踩著一雙簡易輕松的木屐廣袂飄然地走到了謝氏車駕前,這個恍如月光般的少年,他站在哪里,哪里便似跳脫了紅塵以外。巫蘅也只敢也這么不遠不近的距離看著他,只這么一刻,她的眸光寫滿了貪戀、渴思,與求不得的輾轉難測。 她直白的目光令謝泓微微凝眉,他負著手站起身來。 尋常時,若有人敢以如此眼光看他,不出所料,下一瞬便該撲上來了。 但巫蘅沒有。不但沒有,她還顯得很克制地轉過了身,甚至不出聲地默默離去。 甚至不是克制,她仿佛根本就不愿與他多說一句話。 不知不覺之間,謝泓的眉心緊了緊,又緊了幾許,那抹玄色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方才只仿佛眼中飄過一只孤鴻,游弋之后歸于無形之中。 巫蘅起初只是在他面前加快了腳步,確認他再也看不到自己之后,巫蘅的腳步在深巷里飛快起來,她拔足一路飛奔,再耽擱一刻也不行。沒有人知道,當別的女郎都無比渴望接近謝泓,即便僅只是摸到他的一片袍角時,至于巫蘅,與他的簡單相處和對視,對她而言都是折磨。 也不知奔了多久,沿路一直撞上一駕馬車。 聞到馬蹄聲,她才悚然一驚,原來已經撞入了這貴派的長巷里來了,當頭的車架以紫綢攏上一份朦朧,巫蘅心頭一跳,里頭有人輕叱:“誰家郎君?” 這是個少女的聲音。 巫蘅斂著眉目退到一邊,事已至此,再返身往回走已是不能,沒曾想,她不答話,本以為那少女的車駕定會越過她不回頭地遠去,但她竟在車轅上輕輕敲了敲,馬車停了下,巫蘅行了一禮,此時她是言衡,行的是男子禮儀。 未幾,那少女走出了車來,菖蒲色的繡花錦裳,不盈一握的纖腰,綴著絲縷的杏黃穗子,眉目璨璨,宛如流星,單看衣飾裝飾已是華美難言,少女眉骨倨傲,顯然是出身名門,一舉一動都是大家世范。 巫蘅身上這身玄袍便顯得寒磣至極,少女走到她身前,仔細地將其打量著,抿唇道:“你不該是這里的人?!?/br> 巫蘅清潤地扯著聲音回道:“回小姑話,的確不是。在下言衡?!?/br> 她可并未過問她的姓名! 少女直了眼,身后已有人出聲提醒,“沉月!” 庾沉月回過頭,車駕前那高頭大馬上坐著一人,錚然風骨,健碩英姿,皮膚因為經年日曬而現出一種黝黑,這人顯然是武將出身,配上他那一聲“沉月”,巫蘅便知曉了。這少女是庾家如今風頭正盛,也是建康如今風頭正盛的庾沉月。 那個容色嬌軟而美、駢賦無出其右的才女庾沉月。 而這位武將出身的男人,應當便是她的六兄庾恪,如今在朝中亦是扶搖青云,與北邊的秦國多方交戰,各有勝負,但南人能以騎兵驅逐北方驍騎,確實于將才之中百中無一。當今皇帝對他極其倚重。 “你還是盡早離了此地罷?!扁壮猎轮粚λf完這句,便迎著自己兄長的聲音走回馬車之中。 巫蘅先是一怔,待那轔轔之音遠去,唇瓣勾出一抹諷笑,原來所謂的才女,所謂世家女,都是眼高于頂之人。 她們自然有那高門府邸的王孫公子配婚。 譬如謝泓,前世,他的妻子便是瑯琊王八的族妹。 王謝之間,婚姻之事早便多有往來,即便不是他們自己,也還有桓家、庾家等一眾大家族,連司馬氏欲在士族之間立足都實屬不易,王謝家人,本就不大看得起浸yin權勢之中多年如今已經暴戾頑固的皇室子弟。 談不上失落,巫蘅只是舒了一口氣往回走,寂靜的深巷,寂靜的一縷炊煙,寂靜的一抹身影,微紅的日光在瓦礫碧樹間招搖而過,將她身上單薄的玄衣灑開令人目眩的光。 她走出了巷口。 謝同依舊久候多時。 這是謝泓身邊常跟著的部曲,也是心腹,雖則每次見到謝泓,她便只能留意他一個人,但是,他的一切,她知道的并不少。 “小郎君,我家郎君讓我前來問一句話?!敝x同開門見山。他等候在此,自然是相信巫蘅會從此處折回來的。 原來,已經是在不自覺里,因為身份的低人一等,她便被無數人擋在了圈外。 對他們而言,巫蘅再如何聰慧不凡,也不過是鄉野的一株蒲葦。她不理會這些,負起手來,因是謝泓,所以要更加謹慎地對待,“謝郎?他要你問什么?” 謝同這種世家里走出來的,即便只是一個下人,也是天生的貴介姿儀,風流已然不是巫靖之流可比。上品無寒門,這便是一個時代的狼狽之處。 他斂唇道:“郎君要我問一句,明日午時,能否邀小郎君曲逸樓賞花?” 聞言巫蘅苦笑道:“謝十二的邀約,天下孰人敢不應?” 分明是摁著牛頭喝水,那個壞心腸的少年啊。巫蘅笑著便生出了無數感慨和無奈,她后退半步對謝同行了一禮,“言衡明日必到?!?/br> 謝同得了巫蘅的回答,便沉吟著頷首,帶著幾名部曲一道離開。 陽光為遠去的白影鍍上金輝,他的馬車已經離開了,巫蘅心念一牽,她往前跑了百步,追著那馬車,分明她惦記的人連身影都看不見。許久之后,她停下這偏執的動作,苦笑著捂住自己的臉:巫蘅,明日便能見了。何必惦記,怎能惦記? 他是陳郡謝十二郎。 你是誰呢。 作者有話要說: 巫蘅為什么自稱姓言? 答對有獎哦。 另外庾沉月是女主以后的閨蜜,好閨蜜,不撕逼的那種。>﹏< 日行遛男主:“為什么不惦記我啊。阿蘅,你醒醒,我是謝十二??!你最最愛的謝郎?”藍瘦,香菇。 阿蘅:“我最最愛的是我自己……沒好意思說?!?/br> ☆、約相見 巫蘅回到舊宅,水盈和水秀兩個縮在房間里不敢來見,她斂了斂形容,沒有發話,王嫗正抱著一摞泛著舊黃的書出來,將它們翻在園子里的日頭底下晾曬。 巫蘅有點驚喜,“嫗,這里怎么還有藏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