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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美人在上在線閱讀 - 第17節

第17節

    程秀之越生氣越笑得好看,懶散雍容,艷麗如芙蕖浴水,卻讓人望之肝膽俱寒。許庭芳則不假辭色傲色逼人,簡雁容心中不自覺將他倆個做了比較,暗詫,性情截然不同的兩人,不知為何做了好朋友。

    陶不棄倒也有眼色,不等許庭芳出手便縮回爪子,殷殷勤勤前頭引路。

    簡雁容心中對于營商賺錢自有一套主意,只不過身為女子,即便能扮男裝,很多事情亦不便為之,人脈的構建也極不便利,當下落座后,閑閑地扯了幾個生意經,見陶不棄一副只要有錢賺便任憑差遣的小乖乖模樣,心中也活泛了。

    這家伙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執行能力強,又有國公府世子的身份擺在哪,也許真個可以合作。

    “世子爺,不是在下輕看了你,世子爺對營商之道一竅不通,必得有高人指點方是……”簡雁容大道理甩出,然后提出,陶不棄出本金,她出主意,兩人合資,得利五五分帳。

    “好??!”陶不棄二話不說應下,急急問:“我們做什么買賣,快說?!?/br>
    “你先籌本金,一萬兩銀子,籌到了,我再告訴你下一步做什么?!焙喲闳萆衩匾恍?,也不吃菜喝酒了,站起來拉起臉如黑炭的許庭芳走人。

    “那種人你為何要與他合營生意?”出了三醉樓,許庭芳臉色也沒有陰轉晴,反更加暗沉,“你若想要本金做生意,我來想辦法?!?/br>
    他不過相府公子頭銜,又沒差事,哪來辦法可想?

    雖只是一句話,難得他愿扛起自己的事,簡雁容心中歡喜,笑著推他,道:“陶不棄那個人雖是劣形斑斑聲名狼籍,我看著,本質還不壞,多半是身邊的人惹事生非推助瀾整弄出來的事,別生氣了?!?/br>
    經過方才的說話接觸,許庭芳對陶不棄的看法跟簡雁容一樣,只是,道理雖明白,心中卻悶悶不樂,自己也不明白為何。

    “我好餓?!焙喲闳荽甓亲?。

    “讓那不識趣的東西擾了雅興,算了,咱們去泛舟游江吃東西,做買賣的事慢慢商量?!痹S庭芳還是沒釋懷。

    朱竮被郭太后逼迫要他立郭媗為后,心頭煩躁的很,這日便服出宮到北苑跑了會兒馬又膩了,在陳擎的陪同下又到桐江泛舟飲酒,酒入愁腸更悶,抬頭間便看到簡雁容和許庭芳并肩走來,許庭芳沉著臉,簡雁容嘻笑著嘴巴動個不停,像是在哄他,心里一陣不舒服。

    那小子對自己不是暗翻白眼就是撇嘴,對許庭芳倒寵得緊。

    “那小兄弟好像和許庭芳很要好?!标惽嬉部吹搅?。

    “什么小兄弟,那是個姑娘家?!敝旄z哼哼。

    “女人?”陳擎定睛看,笑道:“舉止豪爽大方,談吐從容不迫,皇上不說,臣還看不出是個女人?!?/br>
    不是太后說,自己也沒看出來,朱竮心道,忽想起一事,咦了一聲,對陳擎道:“去把他們喊上舟來?!?/br>
    許庭芳不是畏女色嗎?怎么又不怕那小子了?

    簡雁容叨念著,要吃醉蟹,要吃清蒸鱸魚,嘟嚷了許多才把許庭芳哄得微露笑臉,正說得起勁,抬眼間忽看到陳擎大步走了過來。

    許庭芳也看到了,認得是北苑那日追隨在射簡雁容三箭的那人身邊的,登時俊臉沉沉。

    這人在這里,他那主子想必就在左近,那三箭之仇定要替嚴容討個公道回來。

    許庭芳抬頭四顧,便看到畫舫里的朱竮。

    目光如炬,霸氣沖天,威姿赫赫,這人難道是……管他是誰,敢讓嚴容身處險境,定要讓他嘗嘗教訓。

    身邊一樹稠李開的正艷,花枝堆疊,許庭芳扯了一枝下來,修長的手指挑動,三片花瓣朝朱竮飛去。

    陳擎迎面走來但見白影如矢,匆忙抽刀縱身,御林軍統領武功自然不低,身形快如鬼魅,寒光閃處,那三片花瓣被他削落地上。

    “許庭芳,舟上是皇上,不可無禮?!标惽骟@得大喝。

    許庭芳從他走來的姿勢已看出他的武功底子,第一招乃是聲東擊西調虎離山之計,陳擎身形動之時,他已跟著出招,又三片花瓣朝皇帝激射去,這一回出手疾似閃電,既狠且準,陳擎想要回擋已是遲了。

    那三片花瓣飛入舟中直逼皇帝,角度妙到毫巔,正是那日朱竮箭射簡雁容的地方,一瓣臉頰擦過,一瓣咽喉緊要之處閃過,一瓣搖搖晃晃在他靴前落地。

    這是簡雁容第一次見許庭芳發火,第一次見他出手,氣勢如虹力摜長空無人能擋。

    他以往一直從容淡定氣度翩然,這一變色,當真雷霆暴雨,山崩地裂。

    “許庭芳是吧?好!好!”朱竮擊掌,下舟上岸緩緩走了過來。

    “許庭芳,快向皇上陪罪?!标惽娴秃鹊?,有些焦急。

    意圖弒君乃是大罪,一陪罪就坐實了罪名了,簡雁容大驚之后鎮靜了下來,微一笑拱了拱手,也不跪下見駕,只笑道:“兄臺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好膽量好氣勢,在下五體投地五體投地!”

    皇帝方才根本來不及躲,兇險過后胸腔里怒火噴涌如火山爆發,上得岸來拿定主意不管許臨風勢力如何,定要讓許庭芳驕傲的頭顱向自己低下,屈膝到泥地里,簡雁容這一恭維,倒把他將住了。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那日自己同樣招式對付過簡雁容,簡雁容可是一笑置之,治罪,顯得自己膽魄還不如她。不治罪,天子顏面何存。

    許庭芳一旁立著,并不賠罪,不緊不慢將手里花枝扔了,扯汗巾幫簡雁容拭汗,沉聲道:“箭簇取你性命都不怕,這會倒嚇得一頭一臉的汗了?!?/br>
    還好說,剛才被他嚇死了,出手那么狠辣,那薄薄軟軟的花瓣眼看著便要將人穿了個透,皇帝若死了,他也命休矣……千鈞一發焉能不急。

    簡雁容狠瞪他。

    不是緊張皇帝的命,而是怕你要給他償命。

    這般旁若無人視而無物,皇帝先是羞惱交加,繼而有了主意。

    治這小子便是重創許庭芳。

    許庭芳飛花乃是氣憤自己那日危及那小子性命,那小子嚇得一身汗卻是怕自己治罪許庭芳,此時治許庭芳弒君之罪倒顯得小氣了,何況許庭芳之前未識天顏,一句不知者不罪便撇清了。

    自己也不能真拿許庭芳怎么樣,郭太后在使力要讓郭媗入主中宮,田稅新令的爭論也日趨激烈,朝中大事后宮私事都離不開許臨風的支持。

    主意拿定,朱竮也不發火了,朝簡雁容招手,道:“你跟……跟我上船?!?/br>
    “請?!焙喲闳輳娜輵?,一面朝許庭芳使眼色,“許兄,你先回去?!?/br>
    許庭芳深深地看了簡雁容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這兩人好滑頭,竟然一眼看穿自己的打算。

    沒有許庭芳在場,再懲治這小子有什么意義?朱竮氣得臉都白了。

    是自己耍傲氣沒邀請許庭芳上船的,眼下也無話可說。

    “你自便去?!痹S庭芳走了,朱竮懶得應付簡雁容,趕人,徑自上船。

    等的便是他這句話,簡雁容忍住心喜,緩緩離開。走得十幾步,望得道路轉了彎皇帝在身后看不到自己了,撒開腿疾奔。

    遲得一遲,只怕許庭芳擔心自己又回來了。

    第二十四回

    一里地外一株稠李邊,許庭芳斜倚著樹干,稠李花堆疊如雪,男人身如秀樹,面如溫玉,優雅清潤,風采煥然,絕好風流人物!

    “猜猜我是誰?”簡雁容貓著腰躡手躡足走過去,竊笑著踮起腳捂住他的眼睛。

    “河里的饞魚,梁上偷腥的貓兒,再不然,便是……”許庭芳也笑了,掰開簡雁容的手,漫聲道:“樹上的小猴子?!?/br>
    “你才小猴子呢?!焙喲闳萜沧?,收起笑容,正顏道:“你方才也猜到那人是皇上了吧?為什么還要逞匹夫之勇?”

    “什么叫匹夫之勇,重視的人被人視若草芥還要忍氣吞聲?”

    “皇權帝威不容挑戰,皇上還算明君,不然……”簡雁容勸道,聽許庭芳言語中把自己珍之重之,固然歡喜,卻難釋憂心。

    “不然怎么樣?”許庭芳冷笑,“拼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那日他只是嚇你,若傷了你,我方才就不僅是斗氣……”

    天!這話可說不得,簡雁容嚇得急忙捂許庭芳的嘴,眼睛四處張望。

    柔軟的一只手捂住自己嘴巴,鼻端似乎又聞到令自己神迷意亂的翰墨香味,陽光透過樹葉花枝,搖曳下點點光斑,跳躍的光點在眼前人潤澤的臉龐上閃爍,滴溜溜四處察看查探的那雙眼睛在光點里黑白分明,眸清氣澈珠潤可人。

    許庭芳心旌搖蕩,著了魔障似伸手按住簡雁容捂著自己嘴巴的手。

    “還好附近沒人?!焙喲闳菔娉鲆豢跉?,回過神來方發現許庭芳定定望著自己,一只手按著自己的手。

    手背上他的掌心帶著guntang的溫度,說不出曖昧,簡雁容愣住,迷怔怔仰頭看他,喃喃喊道:“庭芳……”

    許庭芳身體一顫,霎地松手,跟北苑那日一般舉止,粗魯而兇狠地推開簡雁容。

    差點被推倒地上,簡雁容氣得跺足,張嘴要罵人,天青色人影一閃,定睛細看,眼前已沒了許庭芳蹤影。

    又發什么瘋!簡雁容惱怒不已。

    “往后我不去找你了,你不來找我咱們就一輩子老死不相往來?!?/br>
    也不思量思量,許庭芳不知她身份,不知她家居何處,便是想尋她也沒處可尋。

    窩著一肚皮氣,簡雁容回身去了三醉樓,開了一間客房,點了三杯菊花釀一口氣灌進嘴巴,霎時間醉得人事不醒。

    許庭芳疾奔出三里地一頭撞上城墻方停了下來,撫了撫方才按簡雁容小手的那只手,差點想剁了,心中反反復復只有一個念頭:

    被秀之影響了,自己也成斷袖了!方才……竟然想把嚴容摟住,甚至……還想親一親那雙黑白分明的圓溜溜的大眼睛。

    城墻青磚年代久遠,磚面剝落,泛著年輪殘影,風雨侵蝕過的苔蘚底下一道一道凌亂的傷痕,許庭芳死死摳住,指甲抓出新鮮的劃痕,力到盡時,指甲翻折,細細的血染上青磚,帶起微細的疼還有理不清割舍不下的悸動。

    為何會這樣呢?

    腦子里嚴容一雙靈動慧黠的雙眼滴溜溜轉著,北苑馬背上軟癱在自己懷里的情形,還有義無反顧受箭時挺直的身板。

    吸引和抗拒在腦子里撕扯不休,許庭芳遍身冷汗淋漓。

    以后不能再和嚴容見面了,若還見面……將不可收拾,尖銳的認知凌空刺下,穿破心膜,不敢去想像的后果亮出尖利的獠牙,生生啃開胸膛挖了心肝。

    徘徊了許久,紅日西斜,暮色彌漫時許庭芳方回了相府,剛進門便被許通喊住。

    “公子,相爺在書房等你?!?/br>
    不知又要訓什么話,許庭芳很是反感,勉強忍住厭惡,緩緩往書房踱去。

    “今日跟誰在一起,怎么又是一出去一整天?!痹S臨風緊盯著,一雙眼如鷹鶩尖銳。

    “一個剛結識的朋友,爹不認識的?!痹S庭芳淡淡道。

    才相識的朋友會讓他那么失態,一臉春風!許臨風暗惱,對這個銅墻鐵壁刀槍不入的兒子也無可奈何,無奈換了冷色,長嘆了口氣,道:“郭家透了口風,太后有意將豫章公主許配給你,你有什么看法?”

    什么郭家傳話,又是他想攀龍附鳳吧!

    許庭芳冷冷道:“孩兒說過,不娶妻亦罷,娶妻必得娶喜歡的?!闭Z畢,也不看許臨風是否陰沉著一張臉,昂然轉身離開。

    真是一頭犟驢,許臨風又惱又無奈,半晌抬頭,許庭芳的背影都見不著了。

    罷了,兒子執意如此,便再依他一次。

    許臨風這日已再三思量過了,從懷里摸出一沓銀票,這是他讓許通變賣了一部分田產湊出來的五千兩銀子,他聽說,簡重燁視財如命,打算花費點銀子把親事定了下來。

    喚來許通,許臨風咐咐道:“你悄悄走一趟簡府,遞了銀票求親,簡重燁和簡家小姐若同意婚事,明日便辦了聘禮公開上門求親?!?/br>
    二度求親雖有些丟臉,總比兒子成了斷袖來得體面些。

    況,婚事拖不得,等得郭太后明旨許婚便推無可推了。

    許庭芳回到凌宵樓,微一沉吟,從床頭暗格里摸出一把劍。

    這把劍造型古樸,劍鞘黯淡,一點不起眼,可江湖中人看了定會周身發寒,這是最近幾年來縱橫江湖無敵手的一把劍,劍名流云劍,劍的主人沒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只知這劍若出鞘,則無人能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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