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節
皇帝看著自己的結發妻子一個市井潑婦一樣扯著安意茹的頭發廝打吵鬧,心里對她就越發的厭惡起來,目光陰測測的盯著她,冷笑道:“你們婆媳兩個還要繼續在朕的面前來唱雙簧嗎?” “皇上!”劉皇后驚呼,眼睛瞪得老大,不可思議的趕緊辯解,“臣妾已經說過好多遍了,此事都是這賤人私底下的作為,臣妾并不知情?!?/br> “是嗎?”皇帝冷笑,“她只是太子府里區區一個侍妾,且不說她哪里來的膽子給朕的飲食里做手腳,你倒是說說看,她為什么要這么做?” 皇后的一顆心,一下子卡在了喉嚨里。 她知道皇帝為什么會對她不信任,并且不依不饒的逼問,只是前面皇帝一直沒點明了,她就一直自欺欺人的心存僥幸,但是必可避免的—— 皇帝到底還是往那方面想了。 劉皇后的心里抖成一片,就算不是心虛,也是頭皮發麻,居然下意識的回避皇帝那陰狠的目光。 皇帝見她目光閃躲,就自然將這曲解成了心虛。 “怎么?沒話說了?”皇帝道,死死的盯著眼前的這兩個女人,“她是太子的人,還真是不枉費太子寵了她這么多年。朕如今都這把年紀了,他就這么樣的等不得了嗎?” 到了最后,皇帝就歇斯底里的爆發,突然咆哮了起來。 他胸口的傷勢還沒痊愈,這樣一牽扯,就痛的撕心裂肺,一下子臉色漲紅,按著胸口大聲的咳嗽起來。 “皇帝!”高金立驚慌不已的扶他坐下,給他撫著后背順氣,“您消消氣,保重龍體啊陛下!” “皇上,您怎么了?”劉皇后也嚇了一跳,趕緊起身要過去幫忙。 “朕不用你假惺惺的?!被实鄞罅Φ囊话褜⑺崎_。 劉皇后踉蹌著后退兩步,又跌在了地上。 金子面皮緊繃的在門口,本來是要進來替殷述等人通傳的,卻根本就插不上嘴。 見皇帝的身子不適,殷述就不再等了,直接一撩袍角走了進去,代替高金立給皇帝順著氣道:“父皇息怒,有話好好說,要保重龍體?!?/br> 方才皇帝責罵劉皇后和安意茹的話殷紹在殿外全部聽的一清二楚,皇帝明明都懷疑到他的身上來了,他卻居然一點也沒有為此而覺得慌張和不安,只就循規蹈矩,面容冷肅的和宋楚兮還有殷湛都一起等在殿外。 皇帝抬起眼睛看向了殷述,然后目光就掠到他身后,冷冷的盯著站在外面的殷紹。 “父皇您好些了嗎?”殷述接過宮女送來的潤喉的湯藥服侍皇帝喝了兩口,“兒臣幸不辱命,替您把太子哥請進宮里來了,您有話慢慢說,太醫說了您最近要靜養,您可千萬不要再動怒了?!?/br> “還不叫他給朕滾進來!”皇帝壓抑著聲音,卻也還是一聲嘶吼。 宋楚兮側目看過去。 殷紹的唇角似乎是隱晦的勾了下,然后就脊背筆直,目不斜視的走了進去。 “紹兒——”劉皇后急切的呢喃了一句,可就算是有千言萬語要說,想到是在皇帝面前,就只能咽了下去,只就緊張不已的盯著他。 她是把殷紹當成了救星,雖然眼前的這個局面對他們母子十分不利。 而安意茹,這一次卻只敢使勁伏低了身子,完全不奢望殷紹還會再出面保她了。 “兒臣見過父皇?!币蠼B走到當前,一撩袍角就端端正正的跪了下去。 他面上神色坦蕩,沒有一絲一毫心虛的跡象,“安氏投毒的事情小七都已經和兒臣大致的交代了一遍,既然是人贓并獲,兒臣也就不強詞奪理的再狡辯什么了,但是眼下什么也比不得父皇您的龍體要緊,請您切勿動怒?!?/br> “你還好意思說!”皇帝看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左右一看就抓起殷述剛放在桌上的半碗湯藥朝他砸了去。 “啊——”眼見著藥碗兜頭砸下來,劉皇后驚呼一聲。 殷紹卻是跪得穩當,不動如山。 半碗藥直接落在他頭上,潑了他一臉,片刻之后,發絲底下就有一股粘稠的液體沿著他一側的臉頰滾滾落下。 殷紹神色泰然的跪著,一聲不吭。 劉皇后看的膽戰心驚,連忙磕了個頭道:“皇上,大逆不道的人是安氏這賤人,臣妾知道您生氣,就算太子有所疏失,沒能約束好他后院的姬妾,但是這多年來太子對您都是孝心可嘉,至少——您要聽聽他怎么說,得給他一個分辯的機會啊?!?/br> “他還有什么話好說的?”皇帝冷聲呵斥,抖著手指向了安意茹,連著點了數次才道:“為了這個賤人,他忤逆朕的時候還少嗎?看來真是以往朕對他都過分寬容了,以至于現在他變本加厲,居然指使這賤人來謀害于朕!” “父皇,此事定是有什么誤會的,這幾日因為皇祖母在行宮被刺,兒臣一直留在行宮處理一些事情,已經有好幾日不曾回京更不曾回府了,而安氏,兒臣也是有段日子沒見她了?!币蠼B冷靜的開口,有條不紊道:“不過她既然是兒臣的人,今日行刺一事她有嫌疑,兒臣也不會推脫責任,置身事外?!?/br> 話到一半,他才終于緩緩扭頭看向了旁邊臉頰紅腫的安意茹,鎮定自若的問道:“當著父皇的面,本宮給你個機會,一五一十把事情的經過說一遍吧?!?/br> 他的語氣雖然冷淡,但卻并沒有半點威脅警告之意思。 安意茹的心里叫苦不迭,趴在那里,瑟瑟的拿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瞄周圍的人。 她假傳了劉皇后的口諭,讓人給皇帝下了毒,既然被抓現行,那她就死定了。 雖然—— 她有一百二十萬分的不想死。 安意茹的心中又懼又怕,目光不經意的一瞥,卻發現坐在旁邊椅子上的人。 因為那人是穿了皂靴和袍子的,她本來并未在意,此時細看才發現她那雙鞋子尺碼很小,再狐疑的循著往上一看,卻赫然發現大大方方沒事人似的坐在那里的人居然是宋楚兮。 她居然還敢出現在這里?這個賤人死丫頭,自己就是被她坑的。 “是宋楚兮!是她指使我的!”心口堵了一口老血,安意茹一咬牙,突然大聲道。 此言一出,眾人的目光就齊刷刷的射向了宋楚兮。 宋楚兮端著茶碗的手,微微一頓,隨后就淺淺的笑了下,“太子殿下的這位妾室現在是狗急跳墻嗎?居然胡亂攀咬?這是想要讓我來替你們背這個黑鍋?” 她的神情語氣都很平淡冷靜,像是根本就沒意識到此事的兇險。 安意茹自知在劫難逃,心里更是恨著她逼迫自己走上了絕路,就憤恨的盯著她,繼續大聲道:“你不用狡辯也不用不承認,就是你脅迫指使我的。前天夜里,你三更半夜潛入皇覺寺我住的廂房,逼我服毒,又用解藥威脅我,讓我設法毒殺皇上?,F在才剛過去兩個晚上而已,你就想矢口否認?當成什么也沒發生過嗎?” 安意茹這話說的有鼻子有眼,倒是叫人不由的就先信了三分。 皇帝的臉色沉了沉,暗暗打量宋楚兮的表情。 宋楚兮沒事人似的,根本就沒和她爭辯。 安意茹此刻卻是內心驚慌,膝行著往前挪了挪,一梗脖子看向了皇帝道:“皇上,婢妾所言句句屬實,這一切都是宋楚兮的陰謀,是她脅迫我的。本來她剛找上婢妾的時候,婢妾還一直都想不通,她為什么要大費周章的指使婢妾來做這種事?陛下英明,這里又是深宮之中,婢妾區區一介女流,哪里是能在陛下面前?;ㄕ械??就算婢妾真的答應了替她來行刺皇上,成功的幾率也極其渺茫,但是現在我明白了——” 安意茹說著,頓了一下,憤恨的看了宋楚兮一眼才又繼續道:“她一早就知道陛下神目如電,婢妾不可能成事,但她卻可以以此為借口,挑撥得陛下和太子殿下之間父子猜忌。這個女人,當真是陰險的很,她脅迫婢妾的最終目的不是沖著陛下您,而是要置太子殿下于死地??!” 安意茹越說越憤慨,一開始還是竭力替自己找借口開脫,但是越說卻又越是覺得仿佛那就是真想了。 她的語氣,字字句句都變得鏗鏘有力,每一句話都擲地有聲。 皇帝的眼底,也跟著閃過疑慮的光芒,上下掃視了宋楚兮一眼。 宋楚兮唇邊帶著淺淺的微笑,卻是比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加的置身事外。 在各路意味不明的目光的逼視下,過了一會兒她才瞄了安意茹一眼,笑問道:“你說我是要設局針對太子殿下的?可是我與殿下井水不犯河水,何必要用你這么個嘴巴就不可能牢靠的女人來設下這種局來,最后平白的給自己添麻煩呢?” 她是和殷紹不合,皇帝也知道。 可是—— 眾所周知,安意茹是殷紹的心頭好,就算一時的她能唬住這女人,但最后到了皇帝的強權之下,完全可以預見安意茹會反咬她一口的。 這種漏洞百出的局,她為什么要做? 以皇帝對宋楚兮的了解,也覺得她不會為了陷害殷紹就以身犯險。 眼見著皇帝的神情有所松動,安意茹立刻就急了,爭辯道:“你當然有理由。之前陛下為了遮家丑,沒好意思對外宣揚,前些天懷王的余黨闖入太子府行兇,殿下為保小殿下而誤傷了顏氏的性命,你就是為了此事而遷怒,這才一心想要置殿下于死的,因為——顏玥根本就是你的人!” 此言一出,旁邊一直跪得穩如泰山的殷紹都忍不住的震了震。 他的眉心一下子擰了起來,狐疑的看向了宋楚兮。 安意茹見狀,就有幾分得意的繼續道:“顏玥是你南塘宋家的人,是被你安插到殿下身邊,準備意圖不軌的探子,因為你對她寄予厚望,所以在她身亡之后,你就惱羞成怒了,這才不擇手段的想要陷害我們殿下?!?/br> 顏玥是宋楚兮的人,這一點,是經宋楚兮的默認的,故而安意茹說這話的時候是底氣十足的。 殷紹本來也懷疑她是為了推卸責任而信口胡謅的,可是他了解這個女人,仔細觀察之下卻發現她應該是真的有所依憑的。 顏玥是宋楚兮的人? 雖然最后宋楚兮對待顏玥的態度讓他百思不解,可—— 顏玥是廖家的人。 那女人潛伏在他身邊的原因和目的他都一清二楚,他十分確定,那和宋家,和宋楚兮都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可是安意茹這么信誓旦旦的表示顏玥是宋楚兮的人?這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紹的心間,突然緩慢的升起一個巨大的謎團來。 皇帝也在觀察安意茹的表情,并且暗暗揣度她這些話的可信度,最后,把目光移給了宋楚兮道:“你怎么說?” “我說我沒做過,就是沒做過,誰都知道,太子殿下的這位愛妾這次犯下的是誅九族的大罪,她會胡亂攀咬,一點也不奇怪?!彼纬庾儾桓纳牡f道。 “我沒有攀咬你,我說的都是事實?!卑惨馊銋柭暦瘩g。 “說來說去,最后還不就只是紅口白牙一張嘴?”宋楚兮冷嗤一聲。 “是你讓你的侍衛給我喂了毒,逼迫我的?!卑惨馊阋а?,眼神憤恨。 到了這個地步,她就算自己不能脫罪,也要拉著宋楚兮一起死的,根本就是無所畏懼了,咬牙擼起了袖子道:“皇上,婢妾不敢有半句謊話,的確是宋楚兮逼迫我的,陛下不信,可以請太醫過來給婢妾診脈,一切馬上就可見分曉?!?/br> 她說的言之鑿鑿,但宋楚兮面上卻是一副泰然處之的神色,不見半點的緊張。 皇上一時也難判斷個真假出來,就干脆給高金立使了個眼色,“傳太醫!” “是!”高金立快走出去,吩咐了金子去請太醫。 安意茹說是宋楚兮脅迫她來謀害皇帝的話,殷紹的相信的,因為如果不是事出有因,他肯定安意茹不會沒事找事,來做這種肯定會掉腦袋的事。 是宋楚兮要借安意茹的手坑他,就算現在他還不好說對方具體是怎么做到的,但是這個套就是宋楚兮設給他的,這一點,毋庸置疑。 她知道他不會放過她現身行宮的機會,一定會用禁軍營的人前往設伏,而這件事,肯定會讓皇帝極度不悅。但是現在,安意茹在宮里鬧了這么一出之后,形勢急轉直下,直接就讓皇帝的不悅變成了猜忌。 也是他太過大意和想當然了,他從來就不信宋楚兮會以身犯險,故而就一直以為她的依憑就是利用殷述假傳圣旨,也調派軍隊過去,大家手底下一決勝負。 他甚至都做好了背水一戰的準備的,最后卻陰溝翻船,怎么都沒料到宋楚兮會用區區一個安意茹就破了他所有的計劃和布署,想來胸口就憋了一口悶氣。 皇帝看著眾人的眼神一直都帶著幾分殺伐之氣,沒人會卻主動招惹他,所以這殿中氣氛一時間居然完全的沉寂了下來。 安意茹心里在不住的打鼓,焦灼不安的等著太醫過來替她作證,卻不想太醫沒來,卻是趙統領急吼吼的在外面求見。 “什么事?”皇帝這會兒是對別的事都沒興趣理。 趙統領滿頭大汗的跪下去,面色慚愧到不敢去看皇帝的臉色,“皇上,微臣無能。微臣奉命追蹤端木氏一黨的行蹤,可是趕到城西驛館的時候卻發現那里早就空無一人,端木家的所有仆從,全都不見蹤影了?!?/br> 端木岐脫逃,皇帝已經大動肝火,可是現在在天京之內,卻讓所有和端木氏有關的線索都齊齊的斷了? “這是什么意思?”皇帝暴怒的低吼。 端木岐要做什么?他就這么走了,是要做朝廷通緝的犯人?從此以后躲躲藏藏的過日子嗎?那個人的心氣兒那么高,肯定不會做這么掉分子的事的。 可就目前來說,他們端木氏還是北狄朝廷的臣屬,一夜之間他卻帶著端木家的人集體銷聲匿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