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節
那人驚慌恐懼之余幾乎就要哭出來,看一眼外面打的熱火朝天的場面道:“快叫他們停吧。昨夜皇后娘娘宮里有人給皇上送去了摻毒的補品,當場就被按下了?;噬洗蟀l雷霆,將皇后娘娘和正個鳳鳴宮里的宮人都抓起來了,說是正在逐一嚴刑拷問,而且不僅如此,就連東宮也被皇上下令封禁了,馮大總管和闔府上下全都遭了軟禁,殿下——” 皇后宮里的人去給皇帝下毒?怎么可能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殷紹的第一反應就是皇后身邊的人被人收買利用了。 生平還是頭一次,他突然就有些慌了,目光穿過廝殺的雙方人馬看向后面高居馬上的殷述,是直到了這一刻他才明白殷述為什么會模棱兩可的和他說了那么多場面話。 這熊孩子是故意的挑撥誤導他,既然劉皇后那里皇帝已經先入為主的定了他們母子聯合起來圖謀不軌的罪責,那么他再和殷述嗆起來,那就是心虛拘捕了。 “都停手!”殷紹也容不得多想,當機立斷的下了命令。 下頭的人不明所以,但無法于瞬間收勢,就只堪堪緩了動作。 殷紹很明白,他現在已經完全處于被動,于是不再遲疑,快步下了臺階,搶過一個侍衛手里兵刃,仍在了地上,又再嚴厲的喝止道:“都給本宮停手!” 緊跟著下一刻,他就穿過人群朝殷述走過去,一面冷冷的追問道:“你方才說宮里母后她做了什么事?再給本宮說一遍?!?/br> 他居然,這就反應過來了? 殷述的心里一陣失望,但是眾目睽睽之下,他卻也不好單方面繼續硬來,便就一抬手,制止了身邊人的動作,解釋道:“具體的情況我不清楚,可是據給父皇送去毒物的宮女招供,那東西是在鳳鳴宮里您的那位愛妾親手交給她的,并且宣稱是皇后娘娘吩咐讓送去給父皇服用的。父皇為了此事大動干戈,怎么太子哥你現在才要告訴我說您對此事一無所知嗎?” 他的愛妾?是誰? 如今他后院的女人還是有那么幾個的,但是他腦中第一個蹦出來的名字卻是—— 安意茹。 “殿下——”蔣成海緊跟在他身側,想來就膽戰心驚,“會不會只是康王的攻心之術?” 殷述用這樣的借口還讓他束手就擒? 不!馮玉河那邊的消息做不得假。 “宮里的事情我確實不知道,如果真是確有其事,那這就是一場誤會,我隨你進宮,當面去和父皇解釋?!币蠼B道,馬上就定了主意,毫不拖泥帶水。 他手中禁軍營的人有四萬,而殷述帶來的就只有區區兩萬人,他卻是還是有勝算的。 在旁邊觀戰半晌的宋楚兮和殷湛對望一眼,兩人都有些意外。 這邊殷述卻是抿抿唇,四下掃視了一圈,“是誤會嗎?沒有任何的理由和契機,整個禁軍營的人都被太子哥你……” “本宮說過,隨你進宮,所有的事情本宮都會當面向父皇解釋!”殷紹道,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 只要宮里皇帝還沒死,殷述對他,同樣也有顧慮,不會亂來的。 兄弟兩個,彼此對峙。 殷述卻也不做無用功,很快就欣然允諾,“來人!給太子哥備馬?!?/br> 他說著,環視一眼四周,“至于這里的人,在父皇有進一步的旨意下達之前,都暫時留守行宮,不要隨便溜達了?!?/br> “是!殿下!”何鵬領命,帶人去規整隊伍。 殷紹不會蠢到在盯著弒君嫌疑的時候再留把柄給人抓,雖然心里不甘,卻也只是冷著臉一語不發的上了馬。 “我怎么覺得事情好像有點不對勁?”盯著殷述和殷紹一行遠去的背影,宋楚兮面上表情卻比之前更加凝重。 “這的確不符合他處事的作風?!币笳恳彩酋r有的露出深思的表情來,“他的姬妾毒殺皇帝,這等弒君大罪,已經注定成為他東宮一門洗不掉的污點,根本就容不得他狡辯抵賴。就算安氏攬下了一切的罪責,他為東宮之主,也一樣有管教不嚴之責,必定受到珠簾。何況他也很清楚,這個局面之下,我們不會給他翻身的機會,而就算他乖乖束手就擒,成武帝也不會當做什么事也沒發生過,照樣會對他嚴加處置的?!?/br> “是??!”宋楚兮百思不解,“他不是個貪生怕死的人,按照正常的思路來講,這會兒他應該是拼著魚死網破都要放手一搏的?!?/br> 以殷紹的個性,他真的不該把自己最后的生死命運都交給皇帝發落的。 他肯于這樣乖乖的束手就擒,就應該說明他是成竹在胸,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脫身? 從頭到尾將所有的事情都串聯了一遍,宋楚兮仍是滿心迷茫,“這次的事我都妥善布署了,沒留破綻,對他而言也絕對不會有轉機的?!?/br> “他還會有什么別的后手?”殷湛側目看向了她。 兩個人,四目相對。 這一次是扳倒殷紹的絕佳機會,可以說是機不可失的。 宋楚兮的心思微動,自然就明白了殷湛的想法—— 趁著殷紹現在受制于人毫無還手之力的時候…… 可是—— 她扭頭,又朝那隊人馬看過去一眼,雖然遺憾,卻也還是堅決的搖了搖頭。 “算了?!彼溃骸翱傄o殷述留條后路,如果我們強行動手殺了他,這責任指定是要殷述來擔的?!?/br> 殷述的奉旨來拿殷紹進宮的,殷紹如果被殺,責任肯定就是他的。 這一次的事情上,其實殷紹算錯了,他一直以為宋楚兮是動用了殷述的人情,兩人里應外合的要對他出手,但事實上—— 除了明面上對皇帝投誠時候所給出的誠意之外,宋楚兮私人并沒有要求殷述為她做任何事。 “要進宮嗎?”殷湛知道她不可能坑了殷述,就又問道。 “自然是要去的?!彼纬饫淅涞溃骸鞍惨馊憧隙〞盐夜┏鰜淼?,如果我不在場,那豈不是合了那些人的心意,給了他們機會,讓他們死命的往我身上潑臟水?” “那走吧,我陪你進宮去?!币笳恳矡o異議,抬手拍了下她的肩膀。 衛恒已經命人準備好了馬匹,兩人上了馬,因為是要進宮,就遣散了大部分的隨從,只各自帶了一隊侍衛護送,跟著殷述的人馬回程。 隨行的隊伍龐大,這一路上就不可能走的太快,待到進京都已經過午了。 一路上,百無聊賴,宋楚兮和殷湛之間就一直在閑聊。 這會兒進了城,宋楚兮見衛恒還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們一起,突然想起了什么,就扭頭看向了殷湛道:“對了,暖暖呢?她還好嗎?我已經有段時間沒見她了?!?/br> “嗯!”殷湛隨后回道:“最近這京城之內的局面不太平,我讓人帶她出城暫避了,沒什么事?!?/br> “她倒是乖的很?!毕肫鹉莻€機靈鬼兒似的小丫頭,宋楚兮就忍俊不禁,“都有十來天了吧?她在外面真能呆得???不會尋你嗎?我看她平時是粘你的緊?!?/br> 殷黎的確是非常依賴自己的父親,這些天把她支開了,她在外面也不是沒有鬧過。 殷湛的面色一直平靜如許,淡淡道:“總要叫她慢慢適應了的?!?/br> 誠然,宋楚兮是沒能領會他的話里有話的,只一行人按部就班的繼續策馬前行,直接進宮。 殷述提前讓江北大營的士兵在城外扎營了,這會兒只帶了幾百親兵進城。 一隊人才剛進了宮門,把手城門的侍衛就神色凝重的趕緊迎上來,小聲的對殷述稟報道:“殿下您可算回來了?!?/br> 殷述馬上就意識到了什么,“怎么?出什么事了?” “昨兒個下半夜,您才離宮不久,就有一伙強人從東宮門強闖而入,帶走了端木家主!”那侍衛回道。 殷述腳下步子一頓,不由的勃然變色,“你是說端木岐被人救走了?” 幾乎是出于下意識的反應,他立刻回頭朝宋楚兮看來。 那一眼的目光,復雜至極。 宋楚兮的唇角彎起淺淡的一抹笑,很平靜的移開了目光,示意此事和自己無關。 而這一路上,殷紹的情緒和臉色都是極差,這會兒更是三緘其口,對所有的事情一概不管。 “父皇呢?這事兒他知道了嗎?”定了定神,殷述問道。 “已經報給皇上知道了,可是觸動了大批侍衛也沒能拿到人——”那人回道,說著便放低了聲音,輕聲的對殷述提醒道:“頭半個時辰高總管還親自過來了一趟,問殿下您什么時候能回,皇上的心情似是不太好的?!?/br> 先是險些被皇后宮里的人毒殺,僥幸逃過一劫之后,本以為被他牢牢掌握在手的端木岐又順利脫逃了,皇帝的心情如果能好了,那才叫見了鬼呢。 “好了,本王知道了?!币笫鳇c點頭,“端木家的事情有些麻煩,你們都多用點心,守好了門戶,不要再出亂子了,本王這就去見父皇?!?/br> “是!奴才們知道的?!蹦鞘绦l恭恭敬敬的應下。 這宮里風向變得真快,所有人都精于察言觀色,這宮門的守衛,此時已經嫣然一副以殷述馬首是瞻的表情了。 宋楚兮的心中嘲諷的冷笑,不由的抬頭朝殷紹看去,卻見他居然泰然處之,唇邊帶著同樣晦暗不明的冷諷弧度。 宋楚兮越是觀察他的一舉一動,就越來越覺得心里沒底。 殷述帶了眾人匆匆而行,直奔了皇帝的寢宮,而到了才發現—— 皇帝豈止是心情不好,根本就是整個人都失控了,帝王的風度全無,正在那大殿之內暴跳如雷的發著脾氣。 殿外院子的廣場上也有好些人,外圍被禁軍侍衛整個封鎖,院子里應有內侍和宮女被打了板子,皮開rou綻,氣息奄奄。 “都是你宮里的人,你是朕的皇后,身為一朝國母,六宮之主,難道連幾個奴才都約束不了?這話說出來,簡直貽笑大方,朕都替你覺得丟人?!被实蹧]頭的蒼蠅似的在屋子里飛快的原地轉圈,然后霍的轉身,面容猙獰扭曲的指著跪在那里的劉皇后,“別跟朕說你對此事全不知情,今天你必須要給朕一個解釋?!?/br> 劉皇后明顯是夜里事發之后臨時被傳召過來的,雖然梳妝打扮了一番,但妝容完全不及往日精致。 她應該是提前被盛怒之下的皇帝潑了一碗茶,這會兒發絲披散,半濕的耷拉著貼在臉上,發間又間或掛著幾片泡開了的茶葉,狼狽不已。 “皇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冤枉??!”應該是被皇帝這個樣子嚇壞了,劉皇后面容悲切的大聲辯解,“這件事真的和臣妾無關?;噬夏恢故腔噬?,還是真切的夫君,是臣妾一輩子的依憑,臣妾怎么可能做出這樣喪心病狂的事情來?何況臣妾宮里的所有宮人您方才也都已經一一審訊查問過了,他們全都可以作證,臣妾絕對沒有指使任何人做過任何對不起皇上的事情啊?!?/br> “你還狡辯?”皇帝根本就聽不進去她一個字的解釋,惡狠狠的瞪著她,“那個咬舌自盡的宮女就是你身邊的,她也親口承認東西是從你那里被這個安氏指派送過來的。你是一宮之主,如果不是得了你的吩咐,是隨便什么人就能指使她的嗎?” 那個送了補品過來的宮女在被拷問的時候已經扛不住,咬舌自盡了,但是死前該說的話卻已經一句沒落的說了。 劉皇后心里叫苦不迭,猛然扭頭看向了跪在旁邊靠近角落里的安意茹。 安意茹卻沒她這樣的脾氣和膽量,一早就整個人都身子伏地,幾乎是趴在了地面上,渾身抖似篩糠的顫個不停。 她甚至不敢哭,只壓抑著啜泣。 劉皇后一看見她就新仇舊恨一起涌上來,恨不能是當場剮了她。 “賤人!你不要裝傻也別演戲裝無辜,當著皇上的面,你給本宮把話說清楚了,到底是誰給你的膽子,你竟敢冒以本宮的名義,還大逆不道的毒殺皇上?”劉皇后聲色俱厲的大聲斥責。 那宮女當場就把安意茹給招認了出來,但皇帝雖然在試圖逼供劉皇后,但卻一直忍著,暫時沒動安意茹。 安意茹伏在地上,腦子里嗡嗡作響,一時又會突然空白。 她大著膽子,身子不動,只敢稍稍抬起眼皮去看了眼皇帝的臉色,但見對面臉上恐怖的就要殺人一樣的神情,身子就抖動的更加厲害,咬著嘴唇,還是一句話也不敢說。 她百口莫辯,現在真是說什么話也沒用了。 恨就只恨宋楚兮,那個賤人,那個瘋子,生生的把她逼上了絕路了。 安意茹一直在努力的控制情緒,到底是心里恐懼的利害了,一時沒忍住就低低的啜泣了起來。 “你這個賤人,你還有臉哭?”哪怕是在皇帝面上,劉皇后也終于忍無可忍,撲過去,扯著安意茹的頭發將她揪起來就甩了她四五個耳光,咬牙切齒的怒斥道:“你還裝什么無辜?裝什么可憐?本宮和太子這些年有哪里對不住你的?沒想到你這賤人居然包藏禍心,連皇上的主意你都敢打?你這是要陷本宮和太子于不義???” 新仇舊恨一起涌上心頭,可想而知,劉皇后是絕對不會手下留情的。 安意茹被她打的眼冒金星,嘴巴里一片血腥氣,卻不敢還手,卻也再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了起來,“娘娘,沒有——婢妾沒有——” 劉皇后見她這個時候還不識時務,頓時氣得頭暈眼花,“你還敢說你沒有?本宮就說你會那么好心,但晚上的突然進宮來看望本宮,你真是膽大包天,連本宮身邊的人你都敢瞞著本宮隨便支使?你——你簡直就是——” 安意茹死咬著不肯承擔,她也無計可施,到了最后卻也是詞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