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節
殷述笑了笑,“也難為他了,都到了這種局面之下了,還在想方設法的給別人下套?!?/br> 何旭一愣,“殿下您是指——” “雖說阿楚她并不是真心投誠,但是平心而論,那人也確實不值得?!币笫龅?,莫名的,語氣已經轉為冰冷。 他回頭,有些嫌惡的隔著一面墻壁看著皇帝寢宮的方向,嘲諷道:“方才他已經跟我透了底了,想要我配合他做一場戲,用一場大婚的儀式做引子,對阿楚下手。這樣兩面三刀過河拆橋的事,一般人都不屑于做吧?偏就他這個一國之君,居然是這樣的心安理得?也不怕貽笑大方?” 皇帝的作為,本來就叫他不齒,何況還是針對宋楚兮的,那就直接讓他覺得惡心了。 “皇上這就等不得的要對宋四小姐下手了?”何旭明顯也是十分意外,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他自己活不長久了,便就決計也不叫別人好過?!币笫隼淅湔f道。 “那怎么辦?”何旭脫口道,神情緊張的去看殷述,“殿下您答應他了?” “他既然是開了口,那還由得我不答應嗎?”殷述反問。 何旭倒是一愣,因為他并不相信殷述會真的配合皇帝對宋楚兮下手。 殷述瞧見他面上糾結的神色,踱步經過他身邊的時候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你緊張什么?就算他心里有了異想天開的盤算,也就算我愿意配合他來做一場戲,他也未必就會如愿的?!?/br> 何旭只是為難,“屬下只是擔心四小姐會誤會您?!?/br> “有什么好誤會的?”殷述又坐回桌子后面,托腮看著外面清冷的天色笑了笑,“不管他怎么謀算布置,也總要這一場大婚的儀典能真的舉行才算的?!?/br> 這一笑,突然便帶了幾分孩子氣。 “殿下——”何旭意識到了什么,神色復雜中又帶幾分不忍的看著他。 殷述并不避諱,直接對上他的視線,肯定道:“她不會答應的?!?/br> 語氣很篤定,倒也不見任何的落寞和不甘心。 其實—— 對于宋楚兮的態度,他好像都已經習以為常了。 皇帝以為他降旨賜婚,就算宋楚兮心里不愿意,也不敢當面拒婚?他那是太瞧得起他自己了?還是太小瞧了那個丫頭? 皇帝這個唯我獨尊又自以為是的毛病實在是要不得的。 “看來他是真的老了?!币笫隼淅湔f道,語氣中帶了不加掩飾的嘲諷,“他居然會以為那丫頭主動對他投誠,便要全心全意聽他的驅策,受他的約束?” 他是真的把自己那個皇帝太當回事了。 何旭沉默了下來,稍稍低垂了眼睛,不說話。 殷述盯著外面的天色看了會兒,然后才又重新看向了他道:“何鵬那邊都做好準備了嗎?” “是的!”何旭馬上收攝心神,回頭看了眼,確定外面無人窺伺,這才說道:“宮變以后,太子借整頓禁軍,清除亂黨為名把城外軍營整肅一新,除去在宮變中脫逃和被殺的,那里現有的四萬人,全都被他控制在手了。昨天下午,就已經陸續有小股隊伍秘密離京,宋四小姐的所料不錯,那些人——應該就是為她準備的?!?/br> “哼!”殷述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卻沒對此事橫加議論。 何旭頓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殿下,屬下還是覺得此事不太妥當,這里畢竟是天京,和當初在塞上山高皇帝遠的情況不同,何況太子在朝中勢力穩固,屬下怕這一次行事稍有偏差就要被他倒打一耙的,屆時——局面就不好控制了?!?/br> 皇帝和殷紹都在等著宋楚兮出面引出端木項,然后再做那在后的黃雀,也將宋楚兮一并除去,然后現在—— 他殷述反倒成了最后撒網捕鳥的那個人了? “去做吧?!币笫雒嫔绯5牡f道,回頭又看了眼皇帝寢殿的方向,“有他在我的手上呢,我還能怕了殷紹不成?” 關鍵時刻,他還有挾持皇帝的這一條路可以走。 什么孝子賢孫?什么賢名功德?他才不在乎。 “是!”何旭見他心意已決,便就不再多言,轉身匆匆退了下去。 殷述一直坐在偏殿里,從午后一直坐到掌燈時分。 皇帝那邊似是醒來用了膳,他這邊卻一直的沒有動靜,外面服侍的宮人只以為他是一夜未睡,正在補眠,故而不敢隨便打擾,直至何旭再次過來敲門。 “進來!”殷述揚聲道。 何旭推門進來,屋子里沒有點燈,但是借著門廊底下的燈光,看著他坐在那桌子前面居然幾個時辰未動,何旭不免愣住了。 殷述抬眸看向了他,“是何鵬有事還是叫你去查的事情有消息了?” “何鵬那邊一切順利?!焙涡褛s忙收攝心神,帶上門走進來,順手掏出火折子點了一盞燈,“殿下,大鄆城那邊的消息打聽到了,端木家的那位八公子——如今并不在大鄆城中?!?/br> “哦?”殷述勾唇,忽而便有了幾分興致,“他現在人在哪里?總不至于也秘密進京來了吧?” “這——”何旭面有愧色,“這個屬下就真的不知道了。當日靖王的人帶走老夫人岳氏之后,包括太子的人在內,那邊對端木家的監視都跟著全面解除了,沒有人知道那位八公子是什么時候離開的大鄆城,也沒有人在意他去了哪里,所以現在——反而行蹤難覓了?!?/br> “這樣看來,端木岐的話倒是有了幾分可信度了?”殷述沉吟。 何旭對其中的情況并不十分清楚,不禁狐疑道:“殿下在說什么?” “沒什么?!币笫鲂π?,岔開了話題,忽而聽到院子外面有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 主仆兩個俱是一愣,不約而同的回頭。 房門緊閉,那腳步聲匆匆,明顯是進了皇帝的寢殿了。 “殿下——”何旭警覺道。 殷述抬手打斷他的話,“你先去吧?!?/br> “是!”何旭并不多言,轉身退下,殷述整理了一下衣袍,轉身就去了皇帝那里。 彼時那個匆匆過來的小太監已經跟皇帝稟報過一些什么事情,轉身往外走,“七殿下!” “嗯!”殷述應了聲,徑自走到皇帝的床邊,“這會兒天色還早,父皇這就乏了?” 皇帝也知道他肯定是聽到了動靜才急忙趕來的,倒是沒有刻意的回避,直言道:“宮外方才傳來的消息,說老十一和那個丫頭傍晚的時候駕車出城,又奔了行宮了?!?/br> 殷述面上神色有一瞬間的愕然,隨后故作平靜的彎了彎嘴角,“哦!” 皇帝看一眼他的樣子,就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是個好孩子,孰輕孰重要拎得清,不要為了些不相干的人費心傷神,知道嗎?” 殷述抿了抿唇,一時沒有做聲。 他這樣的遲疑,皇帝看在眼里反而更放心,便就沒有多說什么。 * 殷湛和宋楚兮一行連夜出城,因為雪天路不好走,又加之是在晚上,所以即便盡量的趕,也足足的走了兩個半時辰,差不多半夜才抵達行宮。 大晚上的,天氣又冷,她跟大門口的守衛大致的問了宋太后的情況,便和殷湛一道匆匆的往臨月閣趕。 消息傳過去的時候,殷紹正靠在暖閣的炕上閉目養神。 他身上的傷勢未愈,再加上天寒地凍的,這些天又cao勞過度,所以精神就特別的不好。 蔣成海撿著要緊事同他言簡意賅的說了,甚至怕多說了一個字惹了他的不痛快,最后見他沒有任何的表示,這才忍不住道:“殿下,宋四小姐不會無功而返的,她帶來的人里面——” 端木項是混在宋楚兮的隨從里面跟著來了嗎? 因為這些年里,所有人都當那男人已經死了,故而這個時候提起他,蔣成海的心里還是覺得有些別扭。 殷紹揉了揉眉心,睜開眼,卻沒就此事發表意見,只就有些意味不明的冷笑道:“你說——那丫頭和端木岐這又唱的是哪一出?” “???”蔣成海一愣,顯然沒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殷紹稍稍坐直了身子,盯著桌上的八寶宮燈,眼底神色晦暗不明,“那丫頭是為了宋久才出手的,可是端木岐呢?他居然這樣的配合她?” “殿下您是說——”蔣成海這才回味過來,“的確是有點奇怪的,岳氏被擄,端木家主也被困宮中,這個局面,怎么一下子就變成這樣子了?您覺得是端木家主故意配合的?” 如果不是岳氏和端木岐雙雙受制,又怎么夠分量引出端木項來? 岳氏就不說了,只端木岐那里—— 他都落入了宮中,孤立無援的境地,這個情況之下,皇帝是完全有機會將整個端木氏一網打盡的。 如果是做戲,那就說明端木岐和宋楚兮在一起謀算著什么,并且還有絕對的勝算和把握。 這個情況,實在是詭異啊,所以現在就算端木項真的現身了,殷紹也反而不敢隨便動手了,唯恐這里面還有別的名堂。 “是啊,那丫頭的這套計劃進行的太成功了,反而讓本宮這心里覺得不踏實,這其中——一定有什么本宮還沒能參詳透徹的東西?!币蠼B想著,心里就又有了幾分煩悶。 他抬手又捏了捏眉心,過了一會又再確認道:“十一皇叔是和她一起來的?” “是的!一起去了臨月閣了?!笔Y成海道。 宋楚兮和端木岐在聯手唱雙簧?可是也不應該啊,如果那丫頭和端木岐還是站在統一戰線的,她又怎么會毫不避諱的和殷湛同行了? 殷紹是越想就越是覺得這事情不簡單,沉默了許久都不曾再說話。 蔣成??戳搜弁饷娴奶焐?,“殿下,這個機會千載難逢,這會兒他們應該已經進了臨月閣了,機不可失,要不要動手?且不管端木老家主在不在同行之列,只宋四小姐和宣王同時出現,這機會就不能放過?!?/br> “再等等?!币蠼B想了想,卻還是有些舉棋不定,“叫人盯著臨月閣那邊?!?/br> 他是不可能放棄這個鋤掉宋楚兮和殷湛的時機的,但最好還是能把端木項也做掉。 只是—— 端木岐的后手究竟是什么? 蔣成海不能忤逆他的決定,只能躬身先退了出去。 * 臨月閣。 宋楚兮一行過去的時候,那樓外的守衛明顯比之前多了兩倍,將整座臨月閣從四周封鎖起來。 “宣王殿下?宋四小姐!”領頭的校尉快步迎上前,明顯是沒想到殷湛會一道前來。 殷湛面容冷淡,誰也沒看,“本王過來探望母后,聽說太子也在行宮里,去跟他說一聲吧?!?/br> 輩分上,他是殷紹皇叔,殷紹是該來打招呼的。 侍衛可不敢在他面前擺譜,雖然心中略有緊張,卻也還是趕緊的答應了。 “開門!”宋楚兮的耐性明顯不好,直接已經走了過去。 大門口的侍衛回頭去看那校尉,見他點頭,就趕緊就推開了門。 宋太后傷著,不方便隨便挪動,所以這一天一夜就一直安置在樓下,莊嬤嬤寸步不離的守在旁邊,聽到開門聲,趕緊回頭看過來。 “四小姐?!币姷绞撬纬饣貋?,莊嬤嬤的眼眶立刻一紅。 “姑母怎么樣了?”宋楚兮只隨口問了句,卻沒有往里邊去看望宋太后的意思。 “不好!”莊嬤嬤突然就哽咽了起來,待要抬袖子去擦眼淚的時候,目光不經意的一瞥,面上表情頓時整個僵硬住了。 宋楚兮的身后,裹著一件斗篷帽檐壓得很低的人,雖然只能勉強窺測到他的一點輪廓,莊嬤嬤對這個卻是無比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