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節
既然皇帝愿意裝聾作啞,殷紹瘋了才會去跟他主動坦白。 劉皇后張了張嘴,最后卻是啞然。 殷紹就又說道:“橫豎我凡事都沒有忤逆他的時候,現在我越是留著安氏,反而越說明了我是循規蹈矩,順應天意,也相信天道輪回的,父皇他反而會更放心些?!?/br> 反之,如果他會一怒之下就放棄了安意茹,皇帝反而會覺得他狼子野心,恐難控制。 繞了這么大的一個彎子,最后劉皇后還是被說服了,只是從太子府出來的時候,她便精神不濟,有些神情恍惚。 皇后的鳳駕浩浩蕩蕩的回宮,街口的暗巷里,有人輕袍緩帶,冷眼看戲。 “殿下,皇后娘娘已經走了?!彼砗箅S從試著提醒。 那人忽而仰天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調侃道:“看見皇后方才從太子那里出來時候的臉色了沒有?” 隨從一愣,神色困惑不解。 那人便就勾唇冷笑道:“看來是太子給她撂了底牌了,安氏又躲過去了,為了護住這枚棋子,太子真是煞費苦心了,連著舍了兩個結發妻子。話說回來了,廖家的人是不是上輩子作孽太深?怎么就這么不走運呢?連著折了兩個女兒在他手里?” “與皇上的信任相比,那兩位太子妃又算什么?”隨從說道。 “也是!”那人聞言,低頭又抬頭,看了口氣之后,就又洋洋灑灑的笑了出來,“只不過這世上怎么會有那么多的蠢貨,會以為太子是真的對安氏那么個短視又勢力的女人情根深種了?” 他調轉馬頭,打馬往主街上走去。 隨從從旁觀察他的神色,試探道:“殿下指的是梁王和懷王他們嗎?” “連自己親兒子的心思都摸不準,皇后娘娘也不聰明啊?!蹦侨藝@道,說著,面上神情就更加嘆惋,“說起來,當初還真是可惜了本王的那位太子妃嫂嫂了?!?/br> “圣意如此,也是無奈?!彪S從也跟著嘆了口氣。 男人就更歡快的笑了,“是啊,論及揣摩圣心,拿捏咱們皇帝陛下的底線和心思,除了太子,也就只能算是十一皇叔了?!?/br> “宣王殿下?”那隨從一愣,隨后不解的沉吟,“殿下難道覺得昨天御景園里的事情,是和宣王殿下有關?” “是十一皇叔做的?!蹦侨说?,語氣杜定國,“他太明白咱們那位皇帝陛下的底線在哪里了,所以才并沒有讓良嬪和即墨勛假戲真做。這樣一來,這就只是個局,破綻明顯,一方面激怒了咱們皇帝陛下,讓他狠手處置了良嬪,但因為這綠帽子并沒有真的戴到頭上,他反而不會大肆張揚的敕令嚴查。如果只是暗訪的話,十一皇叔做的事,還會給人留把柄嗎?” “可是——可是為什么?宣王殿下他為什么要這樣做?”那隨從越聽越糊涂。 “是啊,為什么???”那人側目看他,挑眉道:“他為什么要出手算計良嬪?還有——他今天又為什么要特意走一趟太子府來看戲?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他是問的輕松,那隨從卻是苦思冥想,百思不解。 兩人還沒等從這巷子里出來,迎面就見一人策馬進了巷子,“殿下,南康公主府,出事了?!?/br> ------題外話------ 好吧,端木這回是真醋了!不過王爺你也是真牛氣,居然還忍得住—_— 例行公事討月票,其實是不是我每天嚷嚷,然后你們就直接無視我了嗚~ ☆、第052章 淮南懸梁,南康之怒 太子府。書房。 馮玉河送走了劉皇后之后就又趕回來復命,彼時殷紹還一直坐在那里喝茶。 “殿下——” “母后已經回宮去了?”殷紹淡淡的抬眸看他一眼。 “是!皇后娘娘已經回去了,不過瞧著精神不是很好?!瘪T玉河道,面有憂色,“皇上會不會懷疑什么?” “沒事!母后在宮中多年,這么一點小事,她穩定住的?!币蠼B說道。 馮玉河就沒再多言,片刻之后,轉移了話題道:“殿下,懷王和宣王殿下他們也都回去了,懷王那里必定以為是抓住了殿下的又一個把柄,一定會去皇上那里——” “他不過就是找幾個御史寫一下彈劾的奏本罷了,沒事?!币蠼B道,唇角彎起諷刺的冷笑。 只要他保安意茹一日,皇帝就會覺得他還是規矩本分的,所以殷梁那里,不管怎么折騰,皇帝至多也只是罵一罵他,并不會真的威脅到他的東宮儲位。 馮玉河見他這般神情,就知道事情還沒有完,只安靜的等著。 過了一會兒,殷紹又喝了口茶,方才抬頭看向了他道:“有關瑾妃的死因,想辦法再去查一查?!?/br> “屬下一早就安排下去了,下頭的人一直在抓緊查證,不過殿下,既然是元貴妃和懷王有意要分化您和辰王坐下的,想來也不會留下任何的把柄等著給我們抓了?!瘪T玉河說道,頓了一下,便有些欷歔,“從這次的事情上來看,辰王分明就是已經倒向了懷王那邊了,殿下就這么放任嗎?” “誰說那件事就一定是老三做的?”殷紹冷笑,卻是不以為然。 馮玉河一愣,不解的抬頭看他。 殷紹站起身來,走到旁邊的多寶格前面,手指輕輕彈了下擺在上面的一個古董花瓶,花瓶中空,發出清越的響聲。 “老四有勇無謀,有他在手里,的確是一枚最好用的棋子,現在他倒戈,收益最大的也的確是老三,從這樣一點上來看,瑾妃的事,十成十就該是老三做的了?!币蠼B說道,話到一半,卻是話音一轉,“可是——就算老三有元貴妃在宮里和他里應外合,他有這個本事,這件事——也絕對不可能是他做的,他——沒這個膽子?!?/br> 馮玉河聽的越發糊涂。 殷紹卻是擰眉深思,徐徐說道:“這些年,由于父皇的故意放縱,他的地位穩固,他們母子,在朝中和后宮培植出來的勢力幾乎可以和本宮抗衡了,但是老三心里很清楚,這里面靠著的全部都是父皇的恩寵,老四是為我所用不假,但他卻還沒重要到能叫老三冒著吵架滅族的死罪,冒險進宮去殺人的地步。說白了,本宮身邊沒了老四,無非就是以后行事不太方便了,可是在宮中謀殺荒廢,這個罪名——一旦坐實,老三他們母子就絕無翻身的可能了。老三也算老謀深算了,他做事,向來都力求穩妥,這件事,應該不可能是出自他手的?!?/br> “這樣以來,還能有誰?那瑾妃娘娘總不會真是自裁的吧?”馮玉河道,越發的想不明白。 “所以我才加你去查。既然是深入宮中殺人,就不可能任何的跡象也不露?!币蠼B道。 可是對這件事的始末,他自己本身也是極度困惑的。 因為除了殷梁母子,他著實也想不多現如今的天京之內,皇城之中,到底是誰有能力又有理由來做這件事了。 百思不解之下,殷紹便就只覺得煩躁。 馮玉河知道,在這件事上,殷紹雖然不說,但心里肯定窩著一口氣,于是就道:“殿下,還有彭澤那邊,彭澤太子好像也被懷王籠絡了。彭澤雖然無權干涉我國中朝政,但他二人交好的話,對咱們而言,多少也是個威脅?!?/br> “交好?”殷紹由鼻息間哼出一聲冷笑,忽而正色道:“之前從城西驛館傳回來的消息確認屬實了嗎?” 他指的,是即墨勛和文馨公主之間的事。 “是的?!瘪T玉河道,提起此事,便是欷歔著垂下了眼睛,雙手攏在了袖子里。 “那正好?!币蠼B道:“老三不是以為拉攏了老四就斷了本宮的一條臂膀嗎?橫豎是機會得當,本宮直接換一條就是?!?/br> 馮玉河明白他的意思,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殿下您是說——” 靖王殷淮! “上元節已過,即墨勛也該趁早打發他滾回彭澤去了?!币蠼B道,垂眸撫過袖口上繡著的金線,“回頭你遞本宮的兩道口諭出去,我府里出了事,老三勢必要指使他那一派的御史彈劾,告訴楊閣老,此事不必理會,也無須在朝堂上去和他們爭辯,他們要潑多少臟水下來都隨他們去;然后才傳令欽天監,讓虞安和在近期的日子里給挑出三五個黃道吉日,呈送父皇面前,再讓禮部打打邊鼓,趕緊把和彭澤聯姻的事情定下來;還有——你親自走一趟應國侯府……” 馮玉河上前,附耳過來,殷紹交代了他幾句話,他都一一謹慎的應了。 “屬下明白,會照殿下的吩咐,安排下去的?!瘪T玉河道,臨轉身前,突然想起了什么,又道:“對了殿下,馬太醫還在府上,顏承微和小殿下那里,您要不要去看看?” 殷紹這才想起了這一茬來,回頭看他一眼,“顏氏醒了?” “還沒?!瘪T玉河搖頭,“不過太醫說了,應該可以救的回來的,只是這血脈淤塞之癥不比別的,需要慢慢疏通,一時半刻的,恐怕難以痊愈?!?/br> “顏氏醒了,你記得過來知會本宮一聲?!币蠼B道。 “那么小殿下那里——顏承微這病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好,要照顧小殿下恐怕也是有心無力?!瘪T玉河試探著說道。 殷紹的府里,當然還有其他人可以幫忙照料殷桀的,只是殷紹隨便不肯答應而已。 “送他去安氏那里吧?!币蠼B突然說道。 馮玉河大為意外,眼睛瞬時瞪得老大,過了一會兒才打了個寒戰,“殿下要將小殿下交給安良娣?” “怎么?”殷紹抬眸,不冷不熱的看他一眼。 觸及他眼底冰冷的眸光,馮玉河的心口一緊,趕忙垂下頭去,“是,屬下這就傳話下去?!?/br> * 漓雨軒。 殷桀白天要進宮去書房讀書,所以馮玉河出府之前,就先過來把殷紹的原話轉達給了安意茹知道。 安意茹本來還因為宋楚兮說過的話,心里惶恐不安,勉強撐著送走了馮玉河之后,卻竟然就是腿一軟,直接坐在了地上。 “娘娘,娘娘您還好嗎?”秋心趕緊過去扶她。 安意茹面上神情惶恐的被她拉到美人榻上坐下,抖著手,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顫抖道:“那個丫頭的話都是真的,她說的都是真的,殿下——殿下她知道了,她什么都知道了?!?/br> 秋心聽的云里霧里,只不解的看著她,“娘娘您是不是昨夜沒睡好,說胡話了?奴婢扶您先去睡會兒吧。橫豎小殿下進宮去了,要傍晚才回,您那會兒再搬過去也來得及?!?/br> “秋心!”安意茹坐在榻上沒動,更加用力的抓著她的胳膊,惶恐道:“殿下他全都知道了,他——他知道是我對顏氏下的手了?!?/br> 秋心聽了這話,也是驚的臉色一白,訝然道:“娘娘怎么這樣說?您是不是多想了?現在太子妃入獄,顏氏又病了,自顧不暇,殿下信不過別人才讓您去照顧小殿下的,這兒也在情理之中啊?!?/br> “他就是知道了?!卑惨馊銋s是狂躁的大聲打斷她的話。 她站起來,不安的在屋子里來回踱了兩步,惶惶不安道:“顏氏病著,我現在這又何嘗不是在養病的?他卻故意要讓我搬過去照料那孩子?他這分明就是在告訴我,他什么都知道,他這是在故意的敲打我,給我示警的。宋楚兮那死丫頭說的沒錯,他是真的知道了,他知道我毒殺顏氏的目的就是為了那個孩子,所以——所以他才要將那孩子交到我的手上,他就是要警告我的,他——” 以前,殷紹可從來沒做過這樣打她臉的事的。 秋心聽的膽戰心驚,但是勉強的定了定神,還是不以為然道:“娘娘,就算殿下真的察覺了什么,他這也未必就是責怪娘娘的意思吧?如果殿下他是真的惱了您的,還會把小殿下交給您?照奴婢看,殿下他這分明也是為了成全娘娘呢,娘娘您先往好處想想?!?/br> “你不了解他,他這就是惱了我了?!卑惨馊闶箘诺膿u頭,面色越發顯得蒼白而沒有血色。 她頹然跌坐回了榻上,左思右想,最后卻又突兀的站起來,咬牙道:“殿下在府里吧?你扶我去書房找他,我——我得當面向他請罪去?!?/br> 秋心皺眉,“娘娘,是您多想了吧?” 殷紹都沒追究什么,這就去不打自招的請罪?這不是傻透了嗎? “你啰嗦什么?”安意茹大聲斥責。 秋意被她吼的一個哆嗦,張了張嘴,卻沒敢再多說一句,只能找來大氅給她裹了,扶著她出了門。 主仆兩個去到殷紹的書房時,卻被告知殷紹進宮去了。 “娘娘,殿下不在,您的身子又不好,不如咱們先回吧?!鼻镄牡?,小心翼翼去看安意茹的臉色。 這大正月的,還是天寒地凍,安意茹自然也是心里發憷,可是現在她滿心的惶恐,并不敢懈怠,咬咬牙還是屈膝跪了下去,“我就在這里等著吧?!?/br> 殷紹的性格她太清楚了,有些事,他雖然不予點破,但是都會記在心里。這一次,他雖然是不惜拿下了廖倩華以遮掩她做下的丑事,可是心里必定是惱怒至極的。他越是不說,就說明他心里的怒氣越重,安意茹明白,她如果不主動坦白此事,跟他求情告饒的話,這件事就會橫亙在那男人的心里,長此以往,他待她,將再不會是如從前那般了。 秋心一心的就只擔心她的身體,想要勸她起身,但見她面上神情堅定,猶豫之下,終是什么也沒說,只得也屈膝跪在了她身后。 * 城西驛館。 宋楚兮一行回去之后,因為折騰了一夜沒睡,便就都沒什么精神,匆匆用了幾口飯,就各自回房睡了。 這一覺,她一直睡到午后才醒,不想睜開眼卻又意外得了個新的談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