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節
“皇嫂,這丫頭是你的人嗎?”殷述更是忍無可忍,當機立斷的站了出來。 “我——我——”辰王妃的臉色蒼白,支支吾吾的,眼神閃躲,可是這件事,她能認,于是就深吸一口氣,強硬道:“就算是我的丫頭又怎么樣?北川郡主她一個孩子,她的話怎能輕易取信?” “如果不是做賊心虛,她為什么要喬裝成了小太監的樣子?”殷述冷笑了一聲。 他是真的氣憤,前所未有的憤怒,宋楚兮那個丫頭的身體底子差,對她下了那樣的狠手,分明就是要她的命的,再想到宋楚兮此刻生死未明的狀況,這熊孩子的胸中也沖天而起了一股子暴虐之氣。 “那又怎么樣?難道穿了小太監的衣服還犯王法嗎?”辰王妃態度強硬的辯解。 現在她只慶幸,能站出來指證的人就只是殷黎而已,一個孩子的指證,還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殷述是被她這拒不認罪的態度激起了脾氣,才要再說什么的時候,殷湛已經再度冷聲開口道:“衛恒,你去處理?!?/br> 他這個人,有一種天之驕子的高傲,絕大多數的情況下,都保持著軍隊里殺伐決斷的作風,秉承的殺人不過頭點地的原則,可是這樣極特殊的情況下,并不代表他就真的萬事都不屑于同這么一個低賤的丫頭計較,真正折磨人的法子,他也不是沒有。 那小丫頭在被殷黎拍了一巴掌之后就已經嚇的沒了魂,衛恒大步走過去,提小雞一樣的將她拎在手里,轉而又對殷化道:“辰王殿下,稍后麻煩請您府上的人將這丫頭的籍貫背景資料都送過去,她的一家老小九族之內——” 皇權至上!這樣一個小丫頭在弄權者的眼里,不過螻蟻。 那丫頭是到了這個時候才積攢了勇氣,哭喊著沖辰王妃大聲哭求道:“王妃!王妃救命??!奴婢多是遵照您的吩咐行事,您救救奴婢,救救奴婢??!” 她不過就是在橋上推了宋楚兮一把,現在卻要她一家老小,九族之內所有人的性命?這太可怕了,這樣的后果,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辰王妃這時候已經自顧不暇,一張臉上面無血色。 衛恒并不給那丫頭繼續爭論辯駁的機會,就拎著她出了昭純宮。 隨著那丫頭的哭喊聲和告饒聲越來越遠,殷化這才如夢初醒,冷不丁打了個寒戰。 唐氏是她的妻子,就算這件事真是她做的,可如果要被殷湛當眾追究問罪的話,他整個辰王府一門也都要跟著顏面盡失。 不行!他必須要出面替唐氏解圍。 “父王,北川一個孩子的話,不能當作證據,皇叔要將此事栽給唐氏,怎么也要拿出鐵證來!”殷化說道,義正辭嚴。 他這賭的是殷湛在皇帝面前必定要有所顧慮。 這個時候,殷湛款步從那臺階上走了下來。他的面目清冷,并看不出特別明顯的動怒的跡象,徑自在眾人的矚目之下,穿過人群。 他是沖著辰王妃去的。 辰王妃肝膽俱裂的往后挪了一小步,眾人就只以為他是要過去逼供質問的,卻不想殷湛走著,卻已經順手抽出了皇帝身邊一個侍衛腰間的佩劍。 他出手的動作快到讓所有人都只覺得是眼前一花,然后就聽辰王妃慘叫了一聲,左邊的膝蓋噗通一聲砸在了地面上。 殷湛緊跟著再劃下去了第二劍。 所有人就只覺得是被辰王妃凄慘的叫聲鎮的心臟緊縮,頭疼不已,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的時候,那辰王妃已經雙腿虛軟的跪在了那里,面色痛苦猙獰,額上整個都是冷汗。 殷湛兩劍連著斷了她兩邊的腳筋,她爬都爬不起來。 “宣王,你這是做什么?皇上都還沒問——”元貴妃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睛,脫口怒道。 “黎兒的話,在本王這里就是鐵證如山了?!币笳坷淅湔f道,居高臨下的看著辰王妃,“你要狡辯嗎?” “十一皇叔,我——”辰王妃痛的無法站立,涕淚橫流的跪在地上,她是不該承認,可是殷湛出手太狠了,并且當著皇帝的面也毫無顧忌,如果她再拒不承認,都不敢保證他還會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來。 辰王妃根本就容不得思索,心一橫,就趕緊解釋道:“我不是沖著北川郡主的,我——我只是氣不過宋楚兮那個賤——” 她只以為殷湛此時的所有怒火都是為著殷黎的,殊不知她這樣口無遮攔,對宋楚兮任何一個字的侮辱都只會加重這修羅鬼煞一樣的男人胸中的殺意和怒氣。 殷湛根本就不容她將那些污言穢語說出來,長劍一揮,就在她撐在地面上的右手腕間又劃開了一道口子。 “啊——”辰王妃摻叫一聲。 她的雙腳已經沒了支撐,只能靠雙臂撐住了身體,這時候右手的手筋又被一劍劃開,手一軟,一張臉就直接撲在了地上,鼻子上額頭上都被蹭的血rou模糊。 辰王妃也是有史以來頭次遭遇這樣的待遇,劇痛之下一時就急怒攻心,她面目猙獰的突然抬起頭來,目赤欲裂的大聲嘶吼道: “你的女兒金貴,我動她一下就那么不可饒???可是我的雪兒的性命就活該那么不值錢嗎?你將她的走投無路,這我這個做母親的要替他報仇雪恨,這有什么不對?” 殷湛的劍,再次掃過她左邊手腕的時候,辰王妃似乎是早有預料,只是雖然心里早有準備,但那劇痛之下還是一聲慘嚎。 “殷雪會被驅逐,那是本王給她的懲戒,你要報仇雪恨,就該是沖著本王來的!先后對暖暖下手兩次,這一次更是變本加厲,唐氏,你不會真當本王是有所顧慮才沒動你們母女的吧?”殷湛說道。 他的語氣穩健而平靜,卻能讓人感覺到鮮明的殺氣沸騰。 辰王妃的四肢癱軟,一灘爛泥一樣的匍匐在地,完全動彈不得。 她說的報仇只是一半的理由,更多的卻是想要殺了殷黎和宋楚兮來泄憤的。 這會兒她趴在那里,用一種驚恐又絕望的眼神向上仰望面前這男人冰冷的面孔,雖然心里又怒又氣,更多的卻被無邊的恐懼掩蓋,發狠的話,再就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就四肢痙攣,一條將死的魚一樣軟在那里。 她手腕和腳踝處的脛骨雖然都被挑斷了,但是殷湛的劍法精湛,偏偏給她開的傷口很小,血水都不能成股的往外流,只一點一點的匯聚,滴滴答答的往外滾落。 那鋪地的磚石冰冷,辰王妃倒在那里,她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里的血液在一點一點的流逝、冷掉。 這種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 可怕的不是疼痛也不是將要迎來的死亡,而是眼下這種明知死亡將近,卻又無能為力,一點一點的等待死亡的過程。 她膽怯,惶恐,又無助,只能嗚嗚痛哭著轉向自己的夫君求救,“殿下,殿下您救救我,就算我有千般不是,也都是為了雪兒,殿下嗚——” 殷化看著她手腳出緩慢流出的血,也是心驚膽戰。 殷湛這的確是欺人太甚了! 這是—— 這個男人卻是完全不近人情,跟他之間沒有道理可講的。 殷化滿面的怒氣噴薄欲出,最后便一撩袍角,直挺挺的跪在了皇帝的面前,悲憤道:“父皇,就算唐氏有錯,她已經認了,要殺要罰,兒臣都絕無怨言,可是皇叔這樣當著您的面動用私刑,就實在是過分了。再怎么樣,唐氏也是兒臣的王妃,就算她對北川郡主做了什么不該做的事——” 殷化說著,就面有不忍之色的回頭看了眼癱在那里的辰王妃,然后就給皇帝莊重的叩了個頭道:“她就算是有千般不是,也只是因為她這個做母親的舍不得雪兒受苦,父皇,情有可原——” “情有可原?”殷湛不屑于同他口頭爭論,已經將那婢女移交給下頭的人帶走了的衛恒剛好回來,就冷冷說道:“雪郡主被皇上發落了,辰王妃就心痛不已,她那是慈母之心,難道就因為我家郡主自幼沒有生母在身邊,就該是被人隨意的凌辱踐踏嗎?宋四小姐剁了雪郡主的手,辰王妃就要取她的性命泄憤,怎么不說當時雪郡主要對我家郡主下狠手的事情已經先擺在那里了?今天辰王妃要殺人放火,辰王殿下就說她情有可原,之前她惡意縱火,險些燒死我家郡主的事,就不需要給個交代了嗎?就因為犯錯受了懲戒,就因為現在看著她們可憐,所以辰王殿下您的王妃和女兒做了什么惡事就都應被原諒寬???合著就只有你辰王府的人才是人?宋四小姐遭了無妄之災,現在生死不明,就不需要公道了?我家郡主兩度九死一生,就因為她現在僥幸脫險,我們王爺就該對這一切都既往不咎了?” 不是殷雪和辰王妃出手不夠狠,只是她們的運氣不好,兩次遇到宋楚兮出手攪局,壞了她們殺人放火的計劃。 本來衛恒這樣的身份,就算是替主子不值,也不能當著御前來說這樣的話。衛恒冷著臉說完,還沒等殷化出口反駁,就將提在手里的一個賊眉鼠眼的侍衛扔在了皇帝的腳邊道:“皇上,王爺,屬下不辱使命,這個奴才就是被辰王妃收買,在小郡主用的那盞孔明燈上做手腳的人?!?/br> 兩件事的直接執行者都被拿到了,并且辰王妃也被迫承認了一切,這件事,已經沒有懸念了。 “皇上饒命,宣王殿下饒命,是奴才眼皮子淺,是奴才該死,奴才——”那侍衛被扔在地上,就拼命的磕頭,只幾下,石磚上面就是淅淅瀝瀝的血跡。 皇帝雖然最痛恨的是殷湛對他的不恭,但對挑起這整件事的辰王妃更是恨之入骨—— 如果不是這個女人興風作浪,把黑手伸到了宮里來,他何至于要和殷湛之間當眾嗆起來,顏面盡失? “拖下去!”皇帝壓抑著怒氣,冷聲斥道。 馬上就有侍衛過來,將那不住告饒的侍衛給拖了下去。 皇帝的臉上,呈現出一種罕見的冰冷又壓抑的表情,然后他一寸一寸的抬起目光,看向了眼前的殷湛,目光從他染血的劍尖上掠過,最后,定個在他臉上。 “一切都如你所愿,現在你也該滿意了,這件事是家丑——”皇帝道,咬牙切齒,一字一頓。 “不勞皇兄費心?!币笳康溃骸斑@件事,臣弟會一力處理妥當,不會讓皇兄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br> 隨手丟棄了手中長劍,殷湛彎身,將殷黎抱了起來,一面道:“麻煩住在昭純宮里的兩位娘娘移居別處吧,唐氏敢對本王的愛女下手,本王就沒有對她網開一面的理由,就讓她留在這里慢慢反省吧,如果想得通了,下輩子也好學的聰明一點,知道什么樣的事情做不得?!?/br> “不!不要!皇上,父皇,臣妾知錯了,求您網開一面——”辰王妃驚恐的大聲告饒。 本來國宴結束之后,劉皇后就帶著瑾妃一起回了鳳鳴宮去稍作休息,這時才得了消息匆匆趕來。 劉皇后倒是還好,瑾妃進了院子就見到這一幕,當即勃然大怒的沖上來,厲聲道:“唐氏就算再有不對,也是我皇家的人,萬沒有被人私刑折磨的道理,你們都是死人嗎?還不將她扶去本宮的寢宮,請太醫過來醫治?!?/br> 本來當著皇帝的面,殷湛就是再有理由,可是要這么一點一點把辰王妃耗死了也是件聳人聽聞的事情。 瑾妃的心腹寒春連忙就要帶人過去幫忙。 衛恒立刻上前一步,橫身擋住了她的去路。 殷湛身邊的人,也都是早些年跟著他一起從戰場上打磨出來的,即使平時不動怒的時候也都有種鐵血的戾氣。 寒春等人駭然倒退一步。 “全都給本王退下!”這一次,開口的是殷湛,“衛恒!” “王爺!”衛恒頷首。 “看著她,在她咽氣之前,誰敢靠近一步,都給本王就地格殺!”殷湛道,他只目不斜視的抱著殷黎往院子外面走。 “十一皇叔,你太過分了!”殷化跳起來,對著他的背影暴跳如雷。 殷湛的腳步頓了一下。 殷化始料未及,但潛意識里就覺得這不會是什么好事,一顆心不安的直接往上提。 片刻之后,殷湛才轉身看過來一眼,語氣不緩不慢的涼涼道:“唐氏是你的妻子,殷雪是你的女兒,老四,她們母女兩個一再的對本王的愛女下殺手,作為一家之主,你還欠著本王一個交代呢?!?/br> 什么?逼死唐氏一個還不夠?他居然還想要將整個辰王府都連坐嗎? 那些丫鬟奴婢,他要過分追究,這不算什么,現在又將堂堂辰王府是什么地方?簡直狂妄! 可是殷湛這個人,卻是言出必踐的。 殷化的心里沒底,只下意識的脫口道:“殷黎現在又沒事——” 殷湛的目光一冷—— 他最不愛聽的就是這樣的論調,不過殷化和唐氏這些人再不懂事,也是皇帝慣的。他并沒有過分和殷化計較,而是移開視線,看向了皇帝道:“皇兄!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說過,其他的所有一切我都可以不予計較,但是我的女人和孩子,不容任何人欺辱踐踏。三年前,為了暖暖,我已經讓步了一次,這一次,皇兄你是還想要讓臣弟我再妥協一次嗎?” 三年前,他帶著殷黎回京,提出要給她們母女兩人一個名分,可是毫不例外的被皇帝一口回絕了。為了這件事,兩個人針鋒相對的大鬧了一場,最后,在互不相讓的爭執了許多次之后,殷湛最終以放棄那個女人為妥協,換取了皇帝對殷黎的冊封和承認。 這件事,是他一早就計劃好的。因為早在八年前,皇帝就曾想要給他指婚,那個時候他就已經心有所屬,所以就態度強硬的拒絕了??墒悄桥朔彩侣敺f,卻偏偏在感情的事情上遲鈍的很,又暫且對他沒有那樣的心思,他不想為難她,就暫時沒有點破,而等到他想要對她坦白的時候,又陰錯陽差的沒了機會。這些年,皇帝一直都沒有斷過要往他身邊塞人的心思,卻一概都被他回絕了,在這件事上,兩人根本就是在較勁?;实垡恢庇X得是他那個女人的存在才讓他一直的忤逆自己,所以對那個所謂的女人已然是恨之入骨,殷湛也十分清楚這一點,皇帝是無論如何也會讓他如愿的,只要他提出要替他的女人正名,皇帝就一定會不遺余力的阻撓。所以那時候,他就虛構了那樣的一個女人出來,以退為進,給殷黎換了一個光明正大的機會。 不過為了力求逼真,當時兩人爭執的時候是把話都說的狠絕了。 現在殷湛舊事重提,就更是踩在了皇帝的痛處。 “老十一,你太放肆了,你這是在威脅朕嗎?”皇帝咬著牙關,目光陰鷙的冷冷瞪著他。 “就事論事而已?!币笳康?,并不否認,“如果皇兄你非要這么認為,也無可厚非。我不在乎事后皇兄你要不要再追究唐氏的罪責,可是在本王這里——她的下場,唯死一途?!?/br> 辰王妃這一次算是踢到了鐵板上了,以殷湛的脾氣,就算當場要將她挫骨揚灰都有可能。 拿殷黎作餌,就已經是罪該萬死了,可是她不長眼的,居然最終的目的又是沖著宋楚兮去的。 這兩個人中,隨便哪一個損失了一根汗毛,都足以讓殷湛發怒發狂,他會無所顧忌的將這辰王妃當眾放血,實在是太正常不過了。 殷湛說完,抱了殷黎再度轉身。 皇帝被他這樣桀驁不馴的態度再次刺激到了,霍的轉身,指著他的背影怒罵道:“為了那個女人,你到底要計較到什么時候才算完?人都死了,你到底還要怎樣?” 人都死了?他還要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