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節
他站在當前,順利隔離可殷湛的視線。 殷湛腳下步子倉促的一頓,殷述已經走上前來道:“黎兒在偏殿呢,我陪皇叔過去?!?/br> 無論是這個女人還是她的女兒,那都是他殷湛的命,可是這一天,今時今日他居然讓他們母女兩個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同時遇險了?這是他不能容忍也無法原諒自己的,這一生里,最大的過失。 殷湛的眼睛里,突然就憑空升起一股戾氣,那種氣勢來的突然,他甚至都不需要說話,只那一個眼神掠過,就帶了幾乎可以說是毀天滅地的冰冷。 “好好照顧她!”最后,他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平靜而森涼。 他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指用力的攥緊,幾乎是用了所有的力氣克制,才沒叫他越過端木岐去,把床上昏睡的女子搶過來,而是不乏剛毅的轉身,和來時一樣,一陣風一樣的卷了出去。 院子里,元貴妃剛好被眾人擁簇著趕過來,進門看到的就是殷湛面冷如冰的從正殿里沖出來。 “宣王殿下——”元貴妃心跳憑空就慢了半拍,迎上去就想解釋事情的經過,殷湛卻根本就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只當是沒她這個人,直接和她錯肩而過,進了旁邊的偏殿。 “殿下——”正跪在床邊給殷黎把脈的太醫趕緊轉身跪拜。 殷湛面無表情的走過去,“暖暖怎么樣了?” “郡主還好,好再是搭救及時,就只灌了幾口水,不過應該是受了驚嚇了,微臣要給她扎兩針?!碧t會道。 彼時殷黎身上的濕衣服已經被換下來了,穿了一件寬大的中衣,被捂在被子底下,露在外面的腦袋,頭發還濕漉漉的往下滴水,并且之前因為被火舌吞沒,頭發上有很重的焦糊的跡象。 這個女兒,是他一直捧在手心里的寶貝了,這過去的四年里,這個孩子的存在,勝過他的生命。他一直都沒能在心里將那個女人放下,更覺得對不起她,所以就想加倍的寵愛殷黎,自欺欺人的補償她。 但是這一次,他卻這樣的失職,一次讓她們母女兩個遇險。 看著殷黎蒼白昏睡的小臉,就會不自覺的聯想到方才見過的宋楚兮。 殷湛彎身坐在床邊,拉過女兒柔軟卻冰涼的小手湊近唇邊吻了吻,眼神疼痛,心里更痛。 元貴妃和他前后腳進來,聽了太醫的話,卻是撫著胸口暗暗地松了口氣,“北川郡主沒事就好,真是謝謝祖宗保佑了?!?/br> 殷湛聽了這話,就驟然扭頭看過來。 他的目光極冷,不,那不是單純的冰冷,而是帶了一種顯而易見的濃厚的殺意。 雖然這件事和她沒有關系,元貴妃觸到他眼神的那個瞬間,居然也是下意識的膽寒。 “宣王殿下——”她腳下后退了一步,表情整個兒僵硬在了臉上。哪怕是面對皇帝,她都還從來不曾這樣的懼怕過,但是這會兒,卻是真的惶恐到整顆心都在惴惴不安的抖。 殷湛只看了她一眼,就已經移開了視線,然后垂眸,動作從容優雅的整理好衣袍,而全程,元貴妃等人就都只是屏住了呼吸,定定的看著。 殷湛起身,再度面無表情的走出了門去。 “十一皇叔——”殷述是唯一一個敢頂風作案,主動開口和他說話的,“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照顧好黎兒,我——” “我不聽廢話!”殷湛冷聲打斷他的話。 何旭唯恐他要遷怒殷述,就站出來道:“宣王殿下,這件事和我家殿下無關,那盞孔明燈的確是白天的時候我們殿下和北川郡主一起做的,可是殿下對小郡主從來都疼愛的緊,所有的一切都做了完全的準備,確保萬無一失才會叫小郡主去的。方才趁著大家搜尋郡主和宋四小姐的間隙,屬下特意過去看過那孔明的殘骸,那燈的燃料里面被人做了手腳,加了幾個裝有硫磺之物的布包在里面,布料燒毀之后,這才引發了爆破?!?/br> “什么?”殷湛還沒說什么,殷述已經怒不可遏的冷了臉,一把揪住了何旭的領口,質問道:“你說有人惡意做了手腳?” “是的!”何旭點頭,神色凝重,“應該是趁著國宴那會兒殿下和北川郡主去了宴會上去做的手腳?!?/br> 那會兒那盞燈就已經做好了,藏在那座廢棄宮殿的院子里。 雖然舜瑜說宋楚兮是被人推下水的,但殷黎的事,殷述開始還一直沒多想。 聽到這里,元貴妃心里也跟著涼了半截。 殷湛負手站在門口的臺階上,不置一詞,恰在這時,趕著去勘察現場的衛恒帶了幾個侍衛急匆匆的回來復命。 “怎樣?”殷湛看過去一眼。 “何旭所言不差,的確是那燃料里被人動了手腳了?!毙l恒道,一揮手,下面的幾個侍衛就把已經燒的七七八八的廢舊的孔明燈抬進了院子里。 “這到底是什么人做的?”元貴妃怒不可遏的厲聲道:“連北川郡主這么小的一個孩子也下的去毒手?!?/br> 若要說道不待見殷黎并且和殷湛父女過去不去的,這天底下獨一份的就是皇帝。 元貴妃的心里沒底,想來就膽戰心驚。 殷湛卻不因為皇帝會做這么沒腦子的事,只就冷然說道:“去,先傳令去各處宮門,讓他們全面封鎖,在這件事請水落石出之前,今天這宮里的人,一個也不準放出去?!?/br> 今天這宮里的,不止是皇子極其家眷們,還有上百的官員命婦,就是皇帝要下這樣的命令都姑且需要斟酌,但殷湛的這個神情語氣,卻是半分余地也不留的。 “殿下,今天這件事雖然是讓北川郡主受了委屈,可封鎖宮門的話——還是要等皇上到了再說吧?”元貴妃小心翼翼的斟酌著用詞,試探著開口。 “不需要了!”殷湛道:“命令是本王下的,所有的責任都由本王擔待,是本王要封鎖宮門,誰有意見,盡管叫他來找本王?!?/br> 這里是皇宮,又不是他的宣王府,元貴妃腹議不已,卻不敢公然和他對抗,殷湛就已經再度開口道:“衛恒,馬上帶人去查,這皇宮就只有這么大,把在那孔明燈上做手腳的人給本王揪出來?!?/br> 因為是要進宮,他帶進來的侍衛包括衛恒在內,一共就只有四名,但是他下達這樣命令的時候,卻不缺底氣,仿佛是順理成章一樣。 端木岐一直站在正殿的門口旁觀,這時候就款步走下臺階來道:“宣王殿下,能不能請你順便幫忙問一問,據說是有人在那橋上推了楚兒入水的,當時在橋上的都是哪幾位夫人和小姐們?大家一起站出來說個清楚吧?!?/br> 當時橋上的有十幾個人,不算少卻也不多,雖然大家都在賞景,但如果要仔細回想的話,也未必就不能把那個居心叵測下黑手的人給揪出來。 端木岐的態度散漫,雖不似殷湛那樣的強勢和冰冷,卻也分明給人很大的壓迫和威脅,因為他唇角翹起的弧度雖然一樣的妖嬈蠱惑,眼底真實透露出來的眸光卻是冷的。 殷湛斜睨了他一眼,并未與他做任何的交流,然后就是目光一掃,視線自在場的眾人面上掠過。 那些婦人們哪里受得了他這樣的逼視,馬上就有幾個垂眸上前,為難道:“殿下,臣婦等人當時都在賞景,人又多,實在是什么也沒看到?!?/br> “是沒看到還是不愿意回想?”殷湛道,不留情面的揭穿她們的謊話。 如果仔細回想,她們未必就想不起什么來,只是今天進宮來的人,都是達官顯貴,如果真要指證了誰出來,那也是一身的麻煩。 幾個婦人被他一嚇,都死咬著牙關跪了下去。 殷湛看著,只不以為意的勾了下唇角,“這是讓本王將你們一個一個的動刑拷問嗎?” 這些人,可不是隨便的下人奴婢! 眾人的頭皮一緊,就只覺得是聽了笑話,下意識的抬頭,看到那男人冰冷無情的一張臉就立刻明不白,他這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這個人,被譽為北川戰地的戰神,殺人如麻,茹毛飲血,她們這區區幾人的性命,在他手中大約也不過就是彈指一揮的事情。 一群女人嚇的臉色慘白,惶恐不安。 這個時候,卻見一個雪白的團子從殷湛身后的偏殿里竄了出來,從后面一把抱住了他的腿,聲音響亮卻又帶著明顯委屈的喊了一聲,“父王!” 殷黎身上穿了件成人的中衣,很寬大,樣子看上去有點滑稽。 殷湛被她一聲正中了心口上,心頭突然就沒來由的震顫了一下。愣了一愣,她方才垂眸看去。 殷黎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這個時候,這孩子的臉上卻已經不見任何的驚慌和彷徨,她的眼神明亮而堅定,更是帶了明顯憤怒的表情,仰著頭,大聲道:“推楚楚jiejie下水的人,我看見了,是個穿著粉色衣裳的丫頭?!?/br> 不是宮婢,也不是哪家的貴婦小姐們,而是個跟著哪家主子從外面進來的丫頭? 當時她人在高處,對那石橋上面的情況一目了然。 殷湛彎身將她抱起來。 這時候就聽有人調侃著笑道:“北川郡主一個孩子的話怎么能輕易取信?” 說話的人,是寂寞太子即墨勛,而與他同來的,便就是成武帝和殷紹等人了。 殷湛將殷黎遞給旁邊跟過來的婢女,臉上不表情卻是不動如山,半點也不被這幾個人打擾,只對衛恒道:“暖暖的話你的挺清楚了?把今天在這宮里的所有女子都找過來,讓她當場認人?!?/br> 在別人看來,殷黎一個孩子的話不足取信,但是對他而言—— 這一條線索就已經足夠了。 皇帝冷笑著看過來,“老十一,你當這里是什么地方?” “宮里,就是咱們皇家的地方,皇兄難道還要跟我分彼此嗎?”殷湛道,這才面目清冷的朝他看過去。 這句話,似乎是話里有話? 皇帝的目光微微一凝,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而這個時候,高金立已經偷偷湊近他耳邊,和他說了些什么。 然后,皇帝的臉色,就一寸一寸的由冰冷轉為鐵青。 ------題外話------ 嗷嗚,王爺發起瘋來,也是霸道的不要不要的╮(╯_╰)╭ ps:中秋節要到了,做個小活動吧,定制的書簽已到位,具體活動公告,晚點我發微博上,感興趣的寶貝兒們可以去看下,或者直接進正版群,去群里聽消息,么么噠~ ☆、第034章 當眾放血,辰王妃死 他的目光一直一瞬不瞬的盯著殷湛,若是換做旁人,一定要在他這樣威嚴的鄙視下狼狽的無所遁形,但偏偏他面前的人,是殷湛。 這個人,年幼時候就仗著先皇的寵愛不受約束,特立獨行,后來隨著先皇逝去和他年齡的增長,本以為他骨子里那種桀驁不馴的脾氣已經慢慢收斂了,可是從七年前的求娶之事被駁回,這人循規蹈矩之余就更是狂妄放肆,不受拘束了。 殷湛不是感覺不到皇帝目光里的冷意和敵意,就只是冷漠以對的當做無所察覺。 “皇兄,黎兒是我唯一的女兒,同時她也是你是親侄女兒,今天,在這宮中,就有人敢于公然對她下黑手,說是對臣弟我不恭那都是小事情了,難道這不也是打的你的臉?沒將你這個皇帝看在眼里嗎?”殷湛說道。 誰都沒有聽到高金立到底和皇帝說了什么,元貴妃等人也只當他是在規勸。 端木岐的目光隱晦的微微一動,卻是察覺其中玄機—— 必定是殷湛暗中動了什么手腳,在逼著皇帝就范的。 同時,察覺這一點跡象的還有殷紹。 眼見著皇帝拉不下臉來,他就上前一步,心平氣和的勸道:“父皇,十一皇叔言之有理,今天也好在是黎兒得以順利脫險,否則的話,這其中壞的還不是父皇您和十一皇叔之間的兄弟之情嗎?背后這人的用心,著實狠毒,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禍害了,這個人,如果不揪出來,也不妥當?!?/br> 皇帝是和殷湛不對付,但是兩個人都知道彼此的底線和逆鱗,互不碰觸互不干涉也就可以和平共處了這么多年?,F在卻有人公然在宮里對殷黎下手,突如其來的就打破了這種平衡。 惹怒了殷湛是一回事,而同時—— 這樣的局面,更是皇帝不愿意看到的。 殷紹既然給了臺階,皇帝也不能再繼續將此事宣揚擴大,即使心里憋了一口悶氣,也還是咬牙道:“既然是在宮里出的事,朕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這事兒不用你去查,紹兒——” 他這是要拿回主動權了。 如果真由著殷湛的性子來,最后這宮里會成什么樣子就不好保證了。上一回殷雪當街尋釁,殷黎一根頭發絲沒少,他就公然闖到了御書房去叫板,這一刻,看殷黎那滿頭毛躁可憐巴巴的小模樣,皇帝甚至不敢保證,殷湛的脾氣上來了,會不會把他的后宮給拆了。 當著所有朝臣,還有即墨勛這些客人的面,他絕對不允許。 “是!”殷紹領旨,上前了一步。 元貴妃察言觀色,忙不迭說道:“皇上,之前北川郡主出事的時候臣妾已經叫人封了御花園了,如果郡主所言不差,那么至少暗中推了宋四小姐一把的那個丫頭就一定走不出去?!?/br> 這樣一來,要朝找起來就容易多來了。 皇帝對此頗為滿意,就冷冷的點了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