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節
“嗯!”這女子思慮周到,元貴妃自是分外滿意的。 “那婢妾先行告退?!迸忧ジA艘欢Y,被婢女扶著悄悄退出了人群。 旁邊的齊氏瞧見了,就若有所感的點頭道:“這梅氏還真是個難得一見的剔透人兒,難怪懷王殿下寵愛她,娘娘對她也刮目相看?!?/br> 方才離去的美人兒,就是懷王殷梁的側妃梅氏了。說起來,這個女子和安意茹還真是有幾分相像,都是出身不怎么高貴,卻入了龍子皇孫的眼,殷梁對這梅氏的寵愛,幾乎已經達到了專寵的地步,正牌的懷王妃反而被晾在一邊,府中姬妾也極少能得機會親近他,大多數的時候,他都是同這梅妃在一起的,兩個人大有點兒琴瑟和鳴的架勢。據說懷王妃就是因為這個女人而起了心火,已經病了一年多了,纏綿病榻,連今天的國宴都沒能前來參加。 殷紹后院一個安意茹,殷梁身邊又一個梅妃,本來這兄弟兩個都有才華又有韜略,是值得皇帝驕傲的資本,可偏偏一落到溫柔鄉里就走不出來,這些年,為了女色的事情,皇帝沒少訓斥兩人,可這兩個人在處理這件事上卻有異曲同工之效,依舊我行我素。 而安意茹和這梅氏之間最大的差別—— 大概就在于安意茹是劉皇后的眼中釘,而梅氏在自己的婆婆元貴妃面前卻是極吃的開的,因為照這個架勢來看,元貴妃似乎都已經默許了她在殷梁身邊的地位超過了懷王正妃。 “她是個懂事的,就是敗在出身上了?!痹F妃盯著梅妃的背影看了眼,最后,遺憾的嘆了口氣。 她是欣賞梅氏的心思玲瓏又懂事,不過作為母親,哪個也不希望兒子為了女色耽誤前程,元貴妃之所以會默許縱容了梅氏在殷梁身邊,其實是有別的原因的,不過不好明說罷了。 這邊元貴妃只算計著稍后東窗事發了只要如何脫身,而湖面上,二十幾個人全力尋找,已經過去小半盞茶的工夫了,都還一無所獲。 “還沒找到人嗎?”殷述撲在石橋的欄桿上,幾乎恨不能自己跳下去幫忙,“再點寫火把來,把這里照亮!一群廢物,都趕緊給我找!” 下面水里的人都凍的手腳僵硬,之前有兩個體質弱些的險些溺水,已經被人提前拉上了岸。 想著宋楚兮和殷黎兩個的身子嬌弱,殷述就越發的心慌意亂。 這邊端木岐是先了殷湛一步從御書房出來的,走到半路剛要遇到那個去傳信的嬤嬤,就趕緊趕了過來。 “少主——”舜瑜趕緊迎上去,卻是心虛的不敢去看他的臉。 端木岐越過她,只大步朝那岸邊走過去,一邊冷著臉道:“楚兒落水了?到底怎么回事?” “具體的奴婢也不知道,當時北川郡主出事了,場面正亂,混亂中有人推了小姐一把?!彼磋ぜt著眼睛道,滿面愧疚,“奴婢拉了小姐一把,可是小姐為了救北川郡主,就——” 又是殷黎! 這已經不是宋楚兮第一次為了殷湛的那個女兒強出頭了。 那父女兩個,簡直就是陰魂不散。 端木岐的胸口被一口怒氣塞的滿滿的,可是這會兒連宋楚兮的人影都不知道在哪里,也不是他追究這些的時候。 他快步走到岸邊,看到浮在水面上一顆一顆的腦袋,一顆心卻如是被灌進了這冰湖里的冷水,冰涼一片。 那個丫頭,她到底是怎沒想的?平時明明是把她自己金貴的跟什么一樣,這樣大冷的天氣里,她是不要命了嗎? “去,把那邊的小舟和游船都調過來,讓他們一起幫著找?!倍四踞男闹斜┰?,倉促的抬手往湖面上一指。 “是!”舜瑜偷偷看他一眼,就趕緊轉身去了。 她沒敢說,都已經過了這么一會兒了也沒找到人,這是個十分不妙的訊號。 端木岐在那岸邊也是站不住的,只略一駐足,就也匆匆轉身奔了石橋那邊。 舜瑜去讓小船上的宮婢內侍們也都幫忙尋人之后,就趕了過來,端木岐詳細的詢問了宋楚兮和殷黎落水的位置,再看著腳下漆黑一片的湖面,心中前所未有的煩亂非常。 而旁邊的殷述卻早就有點錯亂了,只口中不住的碎碎念,“沒事沒事,不會有事的!” 端木岐側目,滿是厭煩的瞪了他一眼,才剛要說話,卻聽那水面上有人道:“七殿下,撈到了一件衣裳?!?/br> “衣裳?”殷述一時大惑不解。 端木岐已經搶過去一步道:“拿過來!” 水里的侍衛游過來,橋上何鵬就用桿子挑起來。舜瑜奔過去,一把將衣服奪過來看了看,更是惶恐又困惑的看向了端木岐,“這是小姐的衣裳?!?/br> 只撈到了衣裳沒見人?這是怎么回事? 端木岐抓著那濕漉漉的衣服在手,正在擰眉沉思的時候,那湖面上就又陸續聽到有人稟報。 “這里有!” “這也有一件!” “咦,這件看著有點小——” …… 前后沒一會兒的功夫,就打撈上來四五件大小不一的衣裳,有外衫也有里面打底用的深衣,經過身邊的人辨認,有宋楚兮的也有殷黎的。 其他人都在大惑不解,端木岐略一思忖,卻是突然稍稍放了心,正還在失神的時候,又聽那邊的湖岸上威遠侯夫人齊氏驚呼了一聲,“你們看那邊,是不是那條船在動?” 她指的,是停在半靠近岸邊的一條小船,那條船很小,本來是給宮婢們平時去打撈湖面上的雜物用的,已經很破舊了,這天晚上就只停在靠近岸邊的隱秘處。 端木岐等人的心念一動,都忙不迭抬眸看去。 因為那個角落離的有點遠,再加上夜里天黑,故而就之能看到那條小船起伏不定的左右搖晃。 “快去個人看看!”端木岐大聲道,話音未落,自己已經等不得,下了石橋,疾步走了過去。 殷述略一怔愣,也先忙小跑著奔過去。 那小船在黑暗中晃晃悠悠的動了動,的確是被宋楚兮扒住了船幫所致。 她下水之后,就飛快的扒了自己的外衫,除去負累,然后憑記憶里的方向潛到了殷黎落水的地方找到了她,不過那小丫頭嗆了水,當時就沒了知覺,水面上又亂成一團,干擾了她對方位的判斷,倉促中就只能是也將小丫頭身上多余的負累扒掉,拖了她往岸邊游了。 也幸而她不是只旱鴨子,否則這會兒兩個人早就一起葬身湖底了。 這冬天水里的滋味兒可不是那么好受的,宋楚兮是拼了所有的力氣,才勉強拽了殷黎浮出水面,實在撐不住了,這才扒著船幫緩了口氣。 這小船停泊的地方,水已經不是很深了,只是離著岸邊還有五六丈遠的距離。 倉促中,宋楚兮也只來得及試了試殷黎的鼻息,確定她暫時只是背過氣去了,就趕緊又拽了她涉水往岸邊撲過去。 “是小姐!”看著涉水而來的那個狼狽的身影,舜瑜欣喜的終于哭了出來。 “快!快過去幾個人幫忙!”元貴妃抖著手里帕子,連忙吩咐。 這邊的端木岐和殷述卻等不得其他人過來,已經撲入水中,朝抱著殷黎剛剛破水而出的宋楚兮迎了過去。 雖然在水里泡的時間不是太長,但是這冬天里的湖水卻讓人難以消受,此刻宋楚兮渾身上下早就木了,四肢是怎么動作的似乎都不是受她的控制。她自己本來就身體不好,再加上抱著殷黎,就更顯吃力,一步一步都走的踉蹌。 端木岐和殷述各自身上的袍子一浸水就受了拖累,走不快,宋楚兮跌跌撞撞的撲過來。 “阿楚!”殷述倉促的伸出雙手去接她,懷里卻被塞了那冷冰冰的一個團子。 殷述同樣也為殷黎懸了一顆心,不敢怠慢,趕緊將殷黎搶在懷里抱住。 宋楚兮的雙腿一軟,就又往水里跪了下去,好在是端木岐及時趕到,一把將她撈了過來。 本來進宮參加除夕的國宴,著裝要求的比較嚴謹,但這會兒兩個人身上的衣裳卻都被剝的只剩下薄薄的兩層,緊緊的貼在身上。 “拿大氅來!”殷述一邊抱著殷黎往岸走,一面大聲命令。 端木岐卻等不得太久,將宋楚兮往舜瑜懷里一塞,就先脫下自己的外袍,然后才又將她裹住了,也抱著她匆匆上了岸。 “北川郡主和宋四小姐都怎么樣了?”元貴妃焦急問道,看到殷黎鐵青的一張笑臉,心里就先涼了半截。 何鵬把殷述的大氅遞過去,殷述裹了殷黎,飛快的左右看了眼道:“這里最近的是昭純宮,先去那邊。何旭,你去請太醫,要快!” 說完就回頭給端木岐遞了個眼神,達成共識。 這時候也有一位好心的夫人解下自己的大氅借給了宋楚兮,端木岐容不得多說,就和殷述一行去了昭純宮。 “快去找些干凈的衣服送過去,再多準備幾個火盆?!痹F妃想了想,趕緊的吩咐。 昭純宮里住著的兩位妃子此時也都在場,不敢有半個字的異議,片刻也不敢耽擱的跟著回去幫忙。 元貴妃捏著帕子,面色凝重的在原地滯留片刻,然后也一咬牙道:“本宮先跟過去看看,一會兒皇上要過來了,也直接請過去吧!” 她現在是真的擔心宋楚兮和殷黎之中的任何一個會有閃失,看上去心神不寧。 這邊端木岐和殷述帶著兩個溺水的人去了昭純宮,分別進了正殿和偏殿,有宮婢尋了干凈的衣裳來。 彼時宋楚兮已經神志不清了,臉色蒼白的被端木岐裹在大氅里面,瑟瑟的抖。 “楚兒?”端木岐嘶啞著嗓子沉聲喚她,又抬手去拍她的臉。她似乎也不是昏迷,但就是神志不清,面上表情痛苦的皺著眉,根本就聽不到他的話,也不應聲。 “端木家主,請您先回避一下,奴婢先四小姐先把濕衣服換下來?!迸踔路膶m婢說道。 “楚兒?醒醒?”宋楚兮的這個情況不妙,端木岐試著又喚了她兩聲。 這個時候,前去宮門傳信的舜瑛也趕了回來,見到這個場面,便是心跳猛地一滯。 “少主,小姐的身子弱,還是趕緊先給她把濕衣服換下來吧?!彼磋ぷ呱锨叭フf道。 不得不說,這時候端木岐的確是有點方寸大亂了,聞言才如夢初醒,因為被裹在大氅下面的宋楚兮一直在發抖,他便不敢將她隨便放下,就一把奪了衣裳,“我自己來!” “端木家主——”那宮婢詫異的驚呼一聲。 舜瑛已經冷眼橫過去,警告道:“你出去!” 那宮婢被她殺氣騰騰的一眼嚇的腿軟,倉惶的就轉身往外走,走的太急,險些就和從外面匆匆進來殷述撞了個滿懷。 “見過七殿下!”那宮婢連忙跪地請安。 殷述卻沒管她,直接就大步走到里面的床前。 他看了眼宋楚兮的樣子,也是不由的心頭一緊,趕緊將跟在身后的太醫拽過來,“太醫來了,快!” 有外人在場,端木岐就不得不顧及著宋楚兮的名聲了,只這丫頭現下的狀況很不妙,他還有猶豫著不想撒手,也恰是這時候,院子里就聽到了一人冰寒徹骨的低吼,“暖暖呢?” 因為宋楚兮占的是正殿,殷湛進了院子,二話不說就直接闖了進來。 屋子里,殷述倉促的回頭看去,脫口解釋道:“十一皇叔,黎兒被安置在偏殿了,我帶你——” 殷湛的腳步頓在門口,雖然宋楚兮被端木岐抱在懷里,就只露了一張蒼白的臉孔出來,那么虛弱又不起眼的一張臉,還是第一時間落入了他的目光里。 眼睛被刺的發疼,胸口也似是被人擊了一掌,疼痛窒悶的幾乎無法呼吸。 卻傳信的人只告訴他殷黎出事了,他就急匆匆的趕了來,卻沒想到宋楚兮也被牽連了進來。 那女子虛弱蒼白的模樣,是他所完全陌生,并且從來就無法想象的。 那不是他記憶中的樣子,他唯一與此有關的記憶,便就是四年前的那場冬雪之后,他匆匆趕過去,從太子府的靈堂上看到她那時候的模樣。 一樣蒼白虛弱的面孔,整個人很快就被封凍在了冰冷的黃土之下。 這一瞬間,放佛是歷史又再重演。 殷湛突然就方寸大亂,他腳下步子幾乎可以說是紊亂不堪的,就朝著床榻這邊奔了過來,臉上神色都帶了顯而易見的狼狽。 殷述還以為他是因為沒有看清這殿中的人,端木岐卻心領神會。 這個時候,殷湛失態是小,但卻不能叫任何人知道他是因為宋楚兮而失態的。 飛快的將宋楚兮往舜瑜懷里一塞,端木岐已經站起來,擋在了那床榻之前,冷冷道:“宣王殿下,是楚兒救了北川郡主的命不假,不過您要道謝也只能請您改日了,她現在不方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