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節
每天料理晚事情后都覺得疲憊不已,可上了榻后,她又睡不著。 她閉上眼就會無可抑制的胡思亂想,擔心軍隊出什么意外,比如會不會糧草不足?會不會遭遇偷襲?會不會再潛入一次刺客? 其實她是最不該為此擔心的一個,前前后后的占卜都是她親手做的,而且軍中也每隔兩日便有例行的稟報傳回來,讓她知道軍隊的動向。同樣,朝麓城中要緊的安排她也著人細致地記錄后呈至軍中,讓戚王知道。 可阿追還是覺得心里發空,少點什么。 她好似越來越忍不住地想要寫封信過去,卻又十分清楚這信寫了也沒什么用——她想問的事其實在那些回稟里都已經寫得一清二楚了,無論她寫信問誰,得到的回信里所述的,都不可能比那些例行回稟更細致。 是以阿追為此專程從榻上爬起來后,卻在案邊懸著筆琢磨了很久。久到墨汁在筆尖上一點點積起來,綴成了個珠子又砸下來,將潔白的縑帛一角砸出了一汪墨漬。 阿追嘆了口氣,筆終于落了下去,毫無意義地問了一句:萬事皆安? 墨跡晾干后她叫來信使,將縑帛折了幾折后信手遞給他:“呈交戚……”語出驀地一挑眉,“呈交上將軍?!?/br> 信送出去后她平心靜氣了一陣子,安心地躺回去,過了會兒又坐起來,叫來宮人:“明日一早去知會莊丞相,我要擇日祭拜月主,為軍隊祈福?!?/br> . 戚軍大營。 如若正常行軍,再有十日便可抵達曄郡了。一切皆已安排穩妥,主帳中雖每日早晚仍會各議一次事,但已都是些小安排,在朝麓的事情稟來時,眾人也一并聽一聽朝麓的動向。 這日晚又送來的朝麓稟報是莊丞相親自寫的,比以往的內容多了一些。嬴煥一時心弦緊繃,接過來一看,才見是阿追要祭祀月主,關于祭禮的各項事宜、開支都在這次的稟報里,所以才顯得格外長。 他松了口氣,見那信使手里還捧著一方縑帛,便問:“那是什么?” “國巫親筆?!毙攀够氐?,嬴煥心中一喜,下一句便傳進耳中,“是呈交上將軍的?!?/br> “……”他面色微沉地點了頭,信使行到雁逸身邊,雁逸便接了信。 戚王不由自主地側眸去看,想看看縑帛背后有沒有透出什么筆跡來。他一邊想問阿追寫了什么,一邊又怕無關公事而是私下里親密的詢問……那他便不想知道了。 卻見雁逸看了一眼便撲哧笑出聲來,帳中的另幾位將領見狀都一愣。戚王面色陰晴不定地默了好一會兒,終于還是問了:“寫了什么?” “……”雁逸摒了笑,正正色,將縑帛呈了上去。 娟秀而熟悉的字跡激得嬴煥眉心一跳。 萬事皆安? 卻不是問他,只是問雁逸。 “哦,無事便好?!彼骄徶鴼庀⒖聪騽e處,淡聲道,“上將軍記得給她回信?!?/br> 他深深地緩了一息,剛理好心緒欲繼續議事,另一信使模樣的人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主上!” 眾人齊看過去,嬴煥蹙眉:“說?!?/br> “主上,雁……雁夫人不見了!”那信使跪伏在地氣喘吁吁,“行宮那邊說,夫人說想出城散散心,出城后又說想自己在河邊待一會兒,讓旁人都退開,過半個時辰回行宮??砂雮€時辰后護衛去找她,人就不見了……他們在一座石橋下見到些許劃痕,似是藏過船?!?/br> 雁逸悚然驚?。骸八チ撕翁??” “小的不知……”信使心虛道。 嬴煥壓住心驚想了想,蹙眉道:“那是哪條河?” “是……”那信使想了想,“是蠡州南邊的項伏河?!?/br> 嬴煥與雁逸同時呼吸一窒,相互一望,誰也沒能掩飾住油然而生的驚色。 項伏河,是徊江四大支流中的一條,而徊江流經各國。 再者,項伏河還直接流經朝麓城前。 他第一次救起阿追的地方,其實也是徊江的這一條支流的岸邊。 98|則亂 戚王揮手屏退信使,其他將領也識趣地告退出去。 嬴煥與雁逸面面相覷了好一會兒,心下的暗驚便被疑云取代。 仔細想來,一個雁遲并不可怕。朝麓是戚國的國都,守備最嚴密的地方,阿追又在王宮里,要再行刺更是件難事。 只是,雁遲必定也清楚這些,眼下突然離開行宮會是為了什么? “她可會是為見其他人?”戚王沉吟道。 雁逸想了一會兒,搖頭:“不會。她在王宮中多年,在朝麓城中沒什么值得她這樣孤身折返的朋友。她又知臣和主上現已出征,也不會是想回來找我們?!?/br> 嬴煥目光一凌:“她如何知曉我們已出征?” “……這么大的事?!毖阋菡?,“舉國上下都知道,她自然也知道。前兩日還差人給臣送了信,囑咐臣小心?!?/br> 雁逸言罷,卻見戚王面容更冷。 “主上……?”雁逸也蹙了眉頭,頷首道,“主上縱使想護阿追,也不能說阿遲得知了人盡皆知的事情都是錯的?!?/br> 戚王笑了一聲:“我知你想護雁遲,人之常情?!?/br> 雁逸沉默未言。 戚王笑容淡去:“但我若告訴你,我在出征前特意吩咐了行宮上下,萬不可讓雁遲知道你我皆已出征呢?” 雁逸倏然一愕! “她不該有其他途徑知道這件事?!辟鵁阋莩亮艘粫?,“現下不僅知道了,還趁此期間突然離開,孟哲君覺得她最可能是沖著誰去的?” 唯一的答案在雁逸心頭一冒又被他死死按下去,雁逸斷然道:“不可能,她縱使能回朝麓也進不了王宮的大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