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自善看到這些現代畫作的時候，相當意外。

    顧西說，“一共20副，你猜到了？——那我省事了?！?/br>
    于自善翻著看了看，都是還沒有成名的年輕畫家，他有些佩服，又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顧西，“可以問問，這事情的周期大概是多久嗎？”

    顧西端著茶杯，掀蓋子吹了吹，說：“七.八年吧?！?/br>
    于自善倒吸一口涼氣，分步驟炒作，七.八年！

    “是……你們公司自己的意思？”

    顧西從茶杯上抬了抬眼皮，說，“我是跑腿的，也沒有那么大能量?！?/br>
    于自善轉開目光，之前她隨意說了句有大華證券的□□，他回來關注了一下，果然是真的，那邊開了臨時股東會，不歡迎被收購。她的確沒這種能量，只能是那位。

    她的這棵樹可真夠大的。

    他說，“這些……是不是要配合外頭一起造勢？”

    顧西說，“國外要展覽的畫我已經都運過去了，大概明年或者后年才會開畫展，因為還有幾個看上的畫家沒有碰面?！?/br>
    比如方畢純。

    程琦說要自己接洽。

    于自善說不出心里什么味，一瞬間，深不可測高不可攀的感覺都來了，他說，“這些人都是你去聯系的？原來你這邊還有大事在忙?！?/br>
    顧西捧著熱茶杯，笑道，“不是，我就是買了他們幾張畫，協議是別人出面和他們接洽的。我不懂也不管這些?！?/br>
    于自善慢慢點了點頭說，“這樣我還稍稍平衡一點?！?/br>
    顧西站起來，“那就交給你，你來安排吧?！?/br>
    于自善說，“十月上怎么樣？我們之前都是瓷器專場，現代藝術品——你多給我點時間，我好把以后的也安排好?！?/br>
    顧西點頭，“謝了?！?/br>
    于自善苦笑，她就是和他做生意的樣子。他說，“你才回來，給你接風吃個飯怎么樣？”

    顧西說，“改天，今天真不好意思，我約了潘廠長，他說有事找我，聽上去還挺急?！?/br>
    顧西往門口走，于自善跟著送她。照理說，他們的關系真的可以更近一步，當個好朋友總該是起碼的。

    于自善真是不甘心，咱們中國人做生意，人情是第一。不然為什么有好處給對方？

    這顧西真是奇葩。她不要別人的好處，給別人好處也不求太多回報的樣子?？蛇@樣不行，容易吃虧，這世道，沒良心的人多。

    他說，“回頭五一我不在，要出去半個月。你五一放假有安排嗎？”

    顧西，“要忙這邊房子的問題。對了，我把地款帶回來了，等會準備自己和潘廠長清，錢小樂那里，七爺沒要那份禮?！?/br>
    于自善大為驚訝，第一反應是對方生氣了，“是不是……錢叔太莽撞?！?/br>
    顧西連忙搖頭，“那是人家自主的房子，不想要，也是想舒服點?！?/br>
    于自善愣愣說不出話。

    顧西向外走，繼續說，“麻煩你先和錢小樂說一聲，你們是好朋友，你也知道他的脾氣，我就不和他去講道理了。估計講他也不明白?！?/br>
    于自善心想，“那哪里是講不講道理的問題，就是錢小樂只想見她。不管是給錢退錢，能見她是第一位。所以她躲，扔給自己?！?/br>
    ******

    顧西來到餐廳。

    潘廠長已經到了。

    顧西脫著風衣說，“您早來了，讓您等我真不好意思?！?/br>
    潘廠長站了起來，神色戚戚地說：“我也是剛到，廠里有點事?！?/br>
    顧西疑惑地看著他，衣服搭在椅子上，“怎么了？”

    潘廠長坐下來，磕磕巴巴說，“……沒什么，不過，你讓我把款子給對方打回去，我現在沒辦法打，廠里賬上沒那么多錢?！?/br>
    顧西頓時放下心來，“這是應該的，回頭我就讓財務打給你們，你們再退給他們就行?！?/br>
    “別！”潘廠長說，他神情尷尬，“還是你們自己直接打到對方賬上的好?！?/br>
    顧西一愣，不敢從公司賬上過，“這是為什么？你們收了不應該收的款項，從你們公司退回去才是正常的呀?！?/br>
    潘廠長為難地看著她，這種表情以前從沒有過，他搓了搓手，說，“如果到我們公司賬上，可就拿不走了。我們公司正在清盤?！?/br>
    顧西：“……”

    ☆、第227章

    顧西不太明白怎么一下就要清盤了。

    她手里整理著圍巾，也整理著思緒，不知道要不要細問，不過，潘廠長能說，想來也不怕她知道。

    她把圍巾搭在椅子后面，“怎么會搞到清盤這么嚴重？”

    潘廠長說，“咱們先吃飯，吃著飯說?！?/br>
    顧西點頭，叫進來服務員，倆人點了菜。

    倆人說著閑話等上菜。

    潘廠長沒有說自己廠子的事情，而是閑聊道，“你才從外頭回來？見于自善沒有？”

    顧西想到于自善上次說他和潘廠長私下也有約，她點點頭，“剛剛才見過，我們有合作關系?！?/br>
    潘廠長說，“之前我和他吃過幾次飯，他年紀輕輕有那么大一間拍賣行，不是普通人?！?/br>
    這句話意有所指，不知是想說于自善有門路，還是想贊他有腦子，顧西說，“開拍賣行是挺不錯，很安全，又很高效?！彼聪蚺藦S長，“再要真的比，可比咱們賣飲料強?！?/br>
    潘廠長大聲笑起來，她用的“咱們買飲料”。真是聽上去無比親切，隨即又感慨，“和你聊天不費勁?！?/br>
    顧西說，“我也是，很喜歡和您聊天?！?/br>
    潘廠長看著她問，“你今年到底多大了？”

    “24?！鳖櫸髡f，“不過我早熟?！?/br>
    潘廠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思通透，你知道我覺得你為人和年齡不相符?！?/br>
    顧西笑著點頭。

    潘廠長說，“我孩子都沒有這么喜歡和我聊天?！彼攘丝诓?，說道，“咱們這里做生意不容易。我接觸之后，發現自善他們打交道的人還是不錯，至少沒有那么多推也推不掉的酒局?！?/br>
    顧西喝著茶，“那好像是的，我和他沒有那么熟。大家合作做生意罷了?！?/br>
    潘廠長打量她兩眼，“我的意思，你這年齡，應該多點和年輕朋友打交道。我就是接觸下來，覺得自善的工作環境不錯，人品也不錯?！?/br>
    顧西覺得這話怎么不對勁，一定是于自善和潘廠長暗示了什么。

    作為一名女性，職場上保持距離是一種禮貌。她不想令別人誤會，也不想因為沒有處理好私人關系，就失去好不容易建立的合作關系。

    就像潘廠長。她一直挺喜歡和他聊天，大家是同行業。但今天潘廠長就有點搞不清狀況，有些人最容易犯這種錯誤，覺得關系一近，什么話都能說。

    顧西連忙把話題扯回去，說，“您剛說要清盤，是真的嗎？”

    潘廠長點頭，說閑話的輕松都沒了，“是準備清盤，也就這幾天的事情?！?/br>
    “之前不是說……”顧西這會擔心自己數據有誤，“不是說你們廠剛上了新設備？”

    “是……這設備的款子一直沒有清完。我們是通過總公司聯系貿易公司進的貨，然后款子一直沒有付?！?/br>
    顧西立時感嘆，哪一家貿易公司這么倒霉，這種款子也有人墊。

    潘廠長笑看看她，“我知道你想什么，這事情你不懂，我們上面還有集團公司。這中間有點事，不方便和你說?！?/br>
    顧西忙點頭。

    潘廠長又說，“不過就算背靠大樹也經不住一直虧損。還有欠外頭的錢，從你們去年八月拿地，到現在四月份，我們廠一直在虧損。實在是……”

    顧西問，“那問題出在什么地方？”

    門輕響，服務員來上菜，一碟碟菜肴放下，顧西看也沒多看。等人出去了，她就望向潘廠長，等著人家說。她倒不是八卦，只是好奇怎么會折騰到清盤。

    “沒什么問題。就是東西賣不出去，總公司會議決定的，我也沒辦法?！迸藦S長倒也坦白，“來，先吃飯?！?/br>
    顧西跟著拿起筷子，說，“怎么會賣不出去呢。你們前期做市場調查的時候，沒發現問題嗎？”

    “那時候我不管事?！迸藦S長說。

    顧西想起來，他是后接手的，又一想，說不定他們領導班子換人，也有之前遺留的問題。

    她微微皺眉。

    潘廠長說，“我接手之后，想過做一些嘗試。打破傳統的消費思維，推出全新的創意。但問題是，心里想的非常好，卻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白花錢?！?/br>
    顧西說，“做產品也帶一些運氣因素，有些東西莫名其妙火了，自己也想不到怎么那么招人喜歡?！?/br>
    “我們也做過很多市場調查，”潘廠長吃了兩口菜，“結果都不錯。實在不知道問題出在什么地方?！?/br>
    “是產品開發前做的嗎？”

    “對?！?/br>
    顧西吃的很慢，產品開發之前，就是順著消費者的選擇思路來定產品路線。她吃了一會，又問，“你們的主要產品，主打的什么概念，廣告在什么地方投放的。包裝是什么形式？”

    潘廠長看向她，“你還懂這些？”

    顧西想了一秒，說道，“我在國外一家管理咨詢公司實習過?！?/br>
    “管理咨詢公司？”潘廠長來了興趣，“新興行業?！?/br>
    顧西說，“……也不算新?！庇忠幌?，01年是挺新的。

    “那你做的好嗎？”潘廠長立刻問，“公司什么名字？”

    顧西：“……”一時半會她還找不出合適的公司名來，說大不好，說小不知道現在那家開門沒有。隨口道，“一家小公司，剛剛起步。所以才能要我?！?/br>
    潘廠長從這春秋筆法里聽出玄機，就不再追問，心里微微失望。

    剛剛還以為她真的干過，現在看來，也就是那么一說。

    他說，“反正就是這么個情況，和你做的藝術品不一樣。另外你不用擔心，你的那塊地手續齊全，已經是你們的?！?/br>
    這顧西當然知道，聽出潘廠長不想多說，她說，“那我回頭讓我們公司的財務把錢打給他們?！彼肓讼?，“或者找個律師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