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太子當時羽翼初豐,卻還是爽口答應,請示太康帝后,他便直接擔任了正三品的揚州刺史。 但因此事,太子曾數次在朝堂上遭人詬病?,F在想起此事,許辭滿是自責。 今生他考中狀元,太康當殿封他做正五品太子冼馬,輔佐太子。名正言順,再不會害太子被人拿住把柄。 阿四、阿牛雖是納悶這江南道刺史是誰,但聽到兩人同任江南道刺史的別駕從事,可互相照應,登時樂了,相視一笑。 而作為此次任職品階最低的許梓涯,卻也不再像五年前那般對許辭又嫉又妒。 旁人如何是旁人的造化,于他何干,人不可比、鳥不可攀,他如今只期望可做好眼前修撰便好。 公孫御卻是哭喪著臉,本以為考中狀元終于可以擺脫大哥的管教,沒想到最后居然擺脫到了大哥眼皮子底下去了,公孫御心中哭叫,當真是天要亡我! 而費佐面容平淡,城府頗深,讓人難以猜透心思。 太子殿下回京已有數天,卻因為忙于政事無暇分身,許辭不敢前去打擾拜見。 這可悶壞了許辭,他如今早有些迫不及待。除了李昊琛回京當日,許辭僥幸與太子殿下同行一段時間外,他便再沒機會見過太子。如今進宮面了圣,許辭卻不想就輕易這般離開。 他追上意欲離開的太康帝,“陛下,可否準許微臣拜見太子殿下?” 太康帝先前聽了普惠大師的話,巴不得許辭天天跟李昊琛膩在一起,便又下了一道口諭,“許愛卿如今任太子冼馬,今后可自行前往東宮,無需請示?!?/br> 普惠大師昨日臨走前,曾提議讓太子去東海一尋,或可有所收獲。 太康帝對普惠大師的話深信不疑,當年他還是不受寵的皇子,而太子還另有其人。先皇曾召請普惠大師入宮為皇子公主相面容、看八字、測未來。 而這些預測以后多有應驗,果然神奇。 他起初對此嗤之以鼻,只當這些個命格定數的言論不過是江湖騙術,不足為信。在大殿之上,普惠大師對當時太子未曾多有言論,只說太子龍章鳳姿,能成大事。 對其他皇子公主的命格未來言語也是有喜有悲,有好有壞,并不因為對方是皇室之人便只言善語。到他這里,大師只是搖了搖頭,說他命途多舛,福興慘薄。 然待眾人散去,普惠大師卻在無人之處對他悄悄說,他乃天命所歸,只是此路兇險多舛,但每每又可逢兇化吉。并告訴他無需爭奪,順天即可。 他這個皇位可以說是白撿的,他這一輩皇室斗爭殘酷無情,互相亂斗,斗到最后死而死,貶的貶。而他聽了普惠大師的話,自來奉行明哲保身,竟然活到了最后。 先皇見整個皇室便只剩下他和恭親王,而恭親王又是宮女出身,身份地位。先皇便只好立了太康帝為太子,繼承大統。 事后待他登基為帝,便親自前往終南山拜見了普惠大師。那時曾問及普惠大師,當時怎敢如此大膽的對一個不受看重的皇子如此放言,也不怕丟了性命。 更甚者,若普惠大師當時將此天機透露給當時太子,太康帝便早已命喪黃泉。 普惠大師阿彌陀佛地扯了幾句佛語,最后只說卦算天象,天道已定,他只是位傳達者,怎可逆天而為告知當時太子。而之所以下山一助于他,也是天道所啟。 普惠大師悲天憫人,自是見不得哀嚎遍野之態,當時太子之道乃殺戮之道,唯有太康帝,乃是仁愛之道。 太子初生之時,太康帝又請來普惠大師,然普惠大師嘆氣連連,貪狼煞星命格,千古難遇。此星屬木,頗為神秘,亦可是福星亦可是災星。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能否成佛,全在太子一念之間。 普惠大師雖未曾多說什么,太康帝已心中有幾分數,琛兒恐怕并非是真命天子。 但那又如何,他和最愛之人生的兒子,理應得到最好的。 太康帝多番求問破解之法,當時紫薇星尚未出現,而太康帝又心意虔誠,普惠大師便說會回終南山研究天道。十九年后他會再來,若是那時李昊琛心中尚有一份善念,那便或可還有破解之法。 太子回京之前,普惠大師已然入宮。當日正在御書房后殿與太康帝探討佛法,太子恰好求見,普惠大師有意側觀李昊琛,便求躲在御書房后旁聽。 適時,滿身殺戮、被怨氣纏身的李昊琛居然依舊心中存善,為北關民眾爭福謀利。普惠大師頗感意外,但見他雖渾身煞氣,眼中卻是冷肅清明??梢娎铌昏刃膱砸?,不會輕易被外物侵染、搖擺不定。 如此普惠大師才放下心來,為太康帝獻計一二。 這其一,便是令許辭常伴其左右。 這其二,便是東海尋一線機緣。 貪狼星屬木,東方日生,乃為生機,而又水滋生木。生機之水滋養洗滌血煞沉木。 貪狼煞星去往東海,可壯大自身,沉淀煞氣。 太康帝聽普惠大師如此一言,昨日當即屬意了李昊琛暫行江南道刺史之責,以“替父東巡私訪”的由頭將他遣到江南道東海一帶。 沒辦法,全是為了自己兒子。誰讓普惠大師說太子往東海行,或可尋到轉機呢。他這個當爹的,真是為兒子cao碎了心了。 …… “外公,孫兒想去拜見太子殿下,您是要同我一起,還是打道回府?”宋太公是李昊琛的外祖父,許辭低頭俯身問道。 “你去罷,我便先不去了,等哪日有時間,我再來看太子殿下?!彼翁珦u搖頭,推辭掉許辭。 這五年間,他常常見許辭一人窩在房中給太子寫信。 他也很是思念自己唯一的外孫,可若是論起個一二,這最為思念之人,恐怕還是許辭。 他們這對主仆,肯定有許多話要說。 聽宋太公這么說,許辭也不再挽留,急匆匆地便向太子東宮而去。 許辭來時,周公公正在吩咐太監宮女們將東宮收拾一通。 地上血跡斑斑,不遠處還有一具尚有余溫,未完全僵硬的宮女尸體。 見來人是許辭,周公公忙迎上去,將手虛空擋在許辭眼前,不讓他看到此等血腥場面,將他拉到一旁,“許爺是來找太子殿下?”王氏早已休了許長宗,許辭跟了王氏,他自然不能再隨家中長幼管許辭叫“許二爺”,所以他便改口為“許爺”。 “這是怎么回事兒?刺客?太子殿下呢?”許辭拉下周公公擋在眼前的手,一指那處尸體,“這等賊人為何能混進來,還摸進了東宮!” “哎,這已經是太子回來后的第三起了。太子身邊有精甲暗影,蒙面刺客不得而入。派出這些刺客的人定是對此事頗為了解,那人派來的這些刺客,都是喬裝打扮,選在白天,易容成東宮宮女太監的模樣,趁太子不備突然行刺?!?/br> “皇上這幾日漸漸開始讓太子批閱奏折分擔國事,像這一個,太子方才正在批閱奏折,她端茶而入,瞬間用藏在袖中的刺針行刺。幸好太子殿下五年戰場生涯,對殺氣極為敏感,將她一掌拍出,這人見行刺失敗,當場便咬舌自盡?!?/br> 許辭聽得膽戰心驚,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屢次行刺當朝太子殿下。主謀當真是目無王法,罪該萬死!太子遇難誰獲益最深?不作他人想,定是那費遠征和四皇子李昊晟。 “太子如今何處?”許辭攥住周公公的手腕,將他抓得生疼。周公公呲牙咧嘴,指了指東宮寢宮后院,“在冷泉……” 許辭一個箭沖出去,獨留下瞠目結舌的周公公蹦出最后兩個字,“洗澡……” 周公公捂臉,許二爺,您倒是把咱家的話聽完再走哇! 第23章 冷泉之中 東宮寢室后院中有一處冷泉,泉眼源源不斷冒出活水。 太子殿下在北關五年,日日在寒潭中凈身洗澡,早就習慣了用冰寒徹骨的冷水令自己冷靜放松。 方才已是第三次行刺,費遠征當真是不死心。 他在戰場時身上沾滿血腥,幾乎每次浴血而歸,久而久之,竟造就了心中難以消散的殺戮煞氣,每次殺人,除非盡興,否則難以平息心中殺意。 每每這時,他都在寒潭中浸泡一個時辰,方能壓制住心中翻涌的殺意。 李昊琛皺眉緊閉雙眼,將雙手倒撐仰靠在泉邊大理石沿上,努力克制心中涌起地起身殺人人的沖動。 許辭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幅美景。 氤氳的寒氣中,一個朦朧的身影倚靠在池邊,烏黑如墨的長發如罌粟般鋪展在水中。 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幾下,那身蜜色的軀體更加清晰,只見太子俊美剛毅的臉上一副隱忍禁欲的模樣,結實卻不夸張的肌rou緊緊裹在蜜色肌膚下,盡顯獵豹般的矯健野性之美。 他登時腦中充血,臉色火辣辣的,血直往鼻腔而去。許辭完全忘記了此次前來的目的,身體不受控制地被這美景誘惑,一步步走上前。 許辭捂住要流血的鼻子,原來太子殿下是在洗澡。 唔,我好幸福。 李昊琛聽到有人靠近的聲音,猛地睜開泛著紅光的幽深眸子,一臉殺意望向來人,變手為爪便要扼住對方咽喉??傻人饲埔妬砣?,想要收手已是來不及。 他只得將要扼住喉嚨的手改為翻到對方身后,將許辭猛地往后一帶,一并拉進了冷泉之中。 “?。?!好冰!凍死了!”雖說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稍S辭最受不得挨凍,本來充血缺氧的腦袋暈忽忽地被美色所迷,如今被冷泉中的水一冰,倏地清醒過來。 卻發現如今自己仰躺在太子結實寬厚的懷中,眼睛往上瞧,太子正似笑非笑斜睨著他,哪還有之前的一身戾氣。 神奇地,許辭一出現,李昊琛滿身的煞氣竟無需壓抑克制,已自行消弭殆盡了,便是他本人也有些驚訝。 “我還以為是哪里來的老鼠,原來是只小貓?!敝涝S辭怕冷,李昊琛也沒繼續在冷泉中多呆,便一手穿過他的背部,一手穿過他的膝蓋,用公主抱的姿勢將許辭抱上了岸。 李昊琛在冷泉中時,只在腰部圍了一方一尺的白巾擋住隱秘,如今抱他上來,便幾乎是被許辭看了個精光。 許辭的雙眸緊追著太子,也顧不上回話,又是想看,又有些害羞。見找衣物的太子回望他便緊張的低下頭,卻依舊拿眼角偷瞄太子那身精壯緊致的身軀。 李昊琛走了不遠的路,終于走到了披掛衣物的巖石邊上,許辭一陣遺憾,心中嘆了口氣。 眼睜睜地看著太子將白色里衣隨便披在身上,系上腰帶,胸前猶露出一大團蜜色肌膚來,許辭忍不住又是一陣細瞟,只見一滴水珠順著脖頸處凝結滑落進太子胸膛里,許辭滾了滾火燎的喉嚨,忙將視線移到旁邊。 太子殿下如今還未對許辭起什么邪惡的心思,依然只把他當成需要自己疼愛的小寵。他只當許辭是羨慕他精壯的身軀,便寵愛地摸摸許辭的腦袋,“你是來找孤的?”將外衣披在許辭身上,許辭這才想起自己渾身冰涼涼濕透透的,不禁打了個寒顫。 許辭心不甘情不愿將眼睛從太子胸前摘下來,擔憂地望向他,“我本是想來探望太子殿下,方到東宮,卻看到了刺客的尸體。太子殿下您沒受傷吧?” “自是無事,那種伎倆的偷襲?!迸c其說這幾次的的行動是行刺,他卻覺得對方更像是試探。單看那幾個普通的身手,便不是什么真正的殺手。 “您稟報皇上了嗎?一定要徹查此事,否則東宮之內三番兩次有刺客闖入,太子安危如何保證!還有那大內侍衛,都是做什么吃的,如此輕易地放了刺客進來,真是該嚴辦他們!” 聽到許辭緊張的關心之詞,李昊琛發自肺腑地笑出聲,“無事,這些臭蟲還奈何不了我?!?/br> 許辭方才往東宮而來之時,本想邀請李昊琛擇日外出踏青散心的,可如今見李昊琛在宮中都屢遭行刺,若是出了宮便少了庇護,那豈非正中敵人下懷,更加肆無忌憚。 他是萬萬不敢拿太子殿下的性命開玩笑的,許辭張了張口,繼而閉上,那邀請之話終是未曾說出。 “走,先回東宮,你的衣裳都濕了,容易著涼?!崩铌昏≈恢思我?,一副自在愜意、悠然自得的模樣,似乎一點都不怕冷。 如今才是四月時節,大地回春,乍暖還寒。 許辭將太子披在自己身上的衣裳又往身上裹了裹,緊跟在李昊琛高大挺拔的身軀后面,羨慕地牙癢癢。 他心中有個小人在攥拳:太子殿下,總有一天我會拿下你的! 許辭不愛習武,他命著顏四幾人都去習武,自己卻天天宅在家中,又整日被王氏喂些滋養補身之物,把身子養的白白嫩嫩的。已經是十五歲的俊挺少年,可這肌膚還如嬰兒般白皙嬌嫩,柔柔軟軟的,一副冰肌玉骨。 把那些養在深閨的貴女小姐們都比的沒了影,王氏對自己的兒子這一身肌膚頗為滿意,直呼他是天上掉下來的玉娃娃。 但許辭眉眼之間卻又帶著誰也不容忽視的男兒英氣,因著雖是一副雪膚勝玉的肌膚,卻從不會有人以為他是個女扮男裝的女娃。 “那匹‘焰火’騎著感覺可好?”李昊琛斜睨于他,見他恍恍惚惚,停下身形,許辭一個不查,一頭撞上李昊琛后背,“哎呦”一聲。 “哈哈,你這小辭,”見許辭通紅了粉嫩粉嫩的小臉,皺眉揉額的模樣,“跟孤講話還敢走神,全天下恐怕也就只你一個了?!?/br> 許辭哀怨的瞪了李昊琛一眼,李昊琛覺得許辭的表情分外可愛忍不住捏了捏他的小臉。 “焰火好是好,就是總想往皇宮跑?!彼@兩日偶爾騎著焰火出去,若是不牽韁繩,那焰火便直往這兒跑。害的許辭老勾起壓抑住的思念之情,心中總是悶悶不樂,寢食不安。 “奧,倒是我疏忽了。這焰火和我的踏炎本是一對,如今分開,定是要尋對方的?!崩铌昏∧﹃掳?,想起原因,解釋道。 “孤明日正好閑來無事,不如你就騎著焰火,我帶上踏炎,去郊外踏青一番,也好解了這兩個畜生的相思之情?!痹S辭眼睛閃亮亮地望向李昊琛,好太子殿下,您這么做可不僅解了馬兒的相思之情,也解了我的相思之情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