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青棱望去,壽安堂這內室的墻腳,不知何時竟被挖了個老鼠洞出來,那只肥碩的大老鼠,正從洞口探出頭來,沖她吱吱叫著。 這只肥鼠在地里用鼾聲陪了她整整十二年,出來后又隨著她到了太初門。 因為有著同埋的情份,所以青棱到了太初門后便也沒為難它,順手就把它給放了,不想這只肥鼠竟也不走,就在這壽安堂里打洞安家,和她做起鄰居來了。 “你倒乖覺?!鼻嗬獠恢菤馐切?。 它在地底吸足了十二年的靈氣,那毛色越加黑亮迷人,身形倒沒見大多少,只是那雙小豆眼睛精光四溢,明顯有別于一般靈智未開的畜牲。 也罷,就當是多一個鄰居吧。 青棱便不再多想,相逢即是有緣,何況她與這肥鼠結緣十二年。 她這廂在壽安堂里埋頭苦修,外面的斗法大會轟轟烈烈的開啟了。 這一趟總共來了大大小小數十個宗門,千來號修士,將整個太初山擠得滿滿當當,除了由墨云空親自率領的玉華宮外,其他三宗與玉華、太初齊名,同屬五大仙門的無相劍派、玄霄閣及天問派亦都派出了化神期修士率領一眾弟子,其它數十個門派,也都各自派出了元嬰期修士坐鎮。 斗法大會以修為為分類,以筑基期與結丹期的修士斗法為主,元嬰期的修士論道為輔,一時之間,太初山間法玉虹光長耀,祥云瑞藹?,F。 為了這屆斗法大會,幾個宗門各自拿出了數件寶貝作為彩頭,這樣揚名顯聲的事,各宗門內部又自有一番激勵,因此眾修士個個都躊躇滿志,欲在這難得的盛會上奪個好名頭。 上一屆的斗法大會,玉華宮和玄霄閣是最大的贏家,太初門落了次等,這一屆做了東道,宗門上下更是卯足了勁頭。 只有這壽安堂仍舊冷清寂靜,無人問津,青棱獨自一人,除了修煉烈凰訣之外,又把上的東西都清理了一遍,將一些不重要的東西都找了門路售賣,換些鑄造青云十五弩的材料,又尋了機會上了五獄塔,跟元還師叔借了煉器室來打造全新青云十五弩。 這日好不容易她將青云十五弩修造完成,心情愉悅地從五獄塔里出來,回到晚遲峰,才踏上峰頭,一股森冷的冰意便讓她驟然間停下了腳步。 這晚遲峰雖然暮色冷清,但也只是蕭瑟些罷了,何來這等冰寒刺骨的靈氣。 青棱皺緊了眉頭,四下查探著。 驀然間,一股鋒銳冰意如同箭般從空中朝她刺來。 青棱身體里全是靈氣,對空氣中的靈氣變化尤其敏感,這股冰銳之意尚未近身,她便縱身躍開。 一段冰錐從她身邊擦過,砸中了她身后的一桿天青竹,青竹應聲而斷,斷口之上更是覆上了一層霜色。 伴著這冰錐而來的,還有兩聲脆語。 “羅師妹,切莫沖動,還是先問清此事再說!” “菊師姐,你放手,讓我殺了這妖女!孫師兄……孫師兄和黃師兄,定是遭了她的毒手,要不然這妖女怎會在赤安林中十二年才現身,又無端端以一身凡骨沖到了筑基,她才修煉了十三年??!” “羅師妹……” “更何況,若不是她下得毒手,她怎會有孫師兄的仙云絲?” 青棱面色沉冷地看著不遠處躲在樹后的兩個女子,一個身著月色仙裙,容色端莊,眉眼沉斂,正緊緊拉住身邊另一個滿臉怒容的緋衣少女。 黃師兄……孫師兄…… 莫非她指的是在赤安林里廝殺的那兩對師兄弟。 青棱十二年被埋,早已將此事拋到腦后,此時才忽又想起,那黃明軒,被她施計留在了石猿處,也不知是死是活? 如今這兩女,明顯是為了這兩人而來,是她疏忽大意了,竟不曾好好看過那些拿出去換靈石的東西。 第40章 私斗 “說,我孫師兄如今在哪里?”那羅女修斂眉怒目地看著青棱。 “砰——”又是一簇冰花在青棱腳邊砸開。 青棱瞧那羅姓女修的模樣,頗有幾分情根深種的味道,暗自嘆口氣,罵那黃明軒害人不淺。 十二年時間過去了,那死了的孫修平尸體因那銀狐洞xue太隱秘,而他的儲物袋又隨著青棱埋到地源礦脈之中,里面的追風符也隨之與隔絕起來,因此一直未被人找到,至于那黃明軒,則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躲藏了去。 “兩位師姐,我倒是見過兩個人,只是不知道是不是你們口中所說的二位師兄?!彼齻壬碛直荛_一枚冰錐,急聲說著。 言罷,青棱也不等二人反應,便將當日之事清清楚楚地描述出來,只隱去了石猿一節未提。 “放屁!”還不等青棱說完,那羅女修便滿面悲怒,緋衣似要燒起來一般,揮手掙脫了菊師姐的手,飛身到半空之中,祭出了自己的法寶。 那是一柄碧青色大傘,六角墜著銀鈴,傘上浮著層層流云,暗著風起云涌之勢。 “羅師妹!同門不能私下斗法的!”菊師姐見她連法寶都祭了出來,已然無法阻止,不禁滿面急切地努道。 “鬼話連篇,你竟然敢說……竟然敢說是黃師兄殺了孫師兄!他二人自進太初門以來,便情同手足,你這妖女不說實話便罷了,竟還抹黑他們!我要殺了你!”那羅女修滿心都牽掛著孫修平,乍聞他已死,本就心疼難抑,又聽青棱說黃孫二人互相殘殺,更是無法接受,滿腹悲怒都瀉在了青棱身上。 青棱眉頭大皺,她不愿給自己樹敵才與她們解釋一二,不想這姓羅的女修竟然執拗火爆至此,連話也不聽完便要動手,下手便是殺招。 那把法寶青傘,青棱一看便知是中品靈器,也不知這姓羅的女修是什么來頭,不過剛剛筑基的境界,便有中品靈器在手。 “受死吧!”羅女修暴喝一聲,姣好的面容扭曲起來,手一抬,那碧青大傘飛到上空,六只銀鈴如同急雨一般叮當狂響。 青傘隨著那鈴聲緩緩張開,四周的水靈氣像被抽空了一般,全都涌聚到了傘下,平地升起了一陣怪風,刮得山石飛砂漸漸彌漫。 青棱感受到了靈氣的異動,不由后退了數步,卻并沒有逃走。 冰冽的寒氣從傘下溢出,那些水靈氣被這青傘吸納后,盡數化成了冰雪。 青棱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眼睛微瞇,抬手遮在臉前,擋住了四下飛滾的砂石。 沒有人看到她的表情。 “破!”厲喝聲從羅女修口中傳出,她已然面色泛白,與身上的緋衣形成鮮明的對比,身前的青傘隨著她的厲喝聲全然張開。 凜冽龐大的寒氣乍然瀉出,風雪沖著青棱呼嘯而去,尖銳而密集的雪像鋒利的刀片,瞬間便將這地方湮沒。 遠遠望去,就像憑空下起了一場小雪。 滿目都是紛紛揚揚的白雪。 青棱瞬時便被這雪籠罩。 雪片落在她身上,便化成一片堅冰,這些冰塊瞬間覆蓋了她全身上下,將她化成一尊冰人,透著刻骨寒意。 “妖女,廢物!”見勢已定,羅女修喘著氣降到地上,將傘緩緩收攏。 她眼中還有未散的恨意,尤自盯著化成冰人的青棱。 在她心中,青棱已死,這件懸鈴青雪傘是極為霸道的法寶,就是境界高出自己一層的筑基中后期修士,也不是它的對手,更別說像青棱這樣才剛筑基,又一身凡骨的低修了。 “羅師妹,你殺了她?!”菊師姐搖著頭,滿臉憂色。 “哼,殺就殺了!”羅女修滿臉不以為然,“你怕什么?橫豎有我扛著!” “是嗎?你準備怎么扛?”一聲幽幽冷冷的聲音忽然間在她身后響起。 “羅師妹——”菊師姐妙目驟然間睜大,驚詫異常地瞪著羅女修的身后。 那羅女修也已色變。 青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忽然出現在她身后,冰冷銳利的刀鋒悄無聲息地橫到了她的頸前。 再一看那具冰人,“嗶?!敝曧懫?,冰面之上出現了數道裂痕,宛如蛛絲滿布,“嘩啦”一聲脆響,那具冰人再也承受不住這些裂痕,碎裂一地,其中砰然一聲,掉下一塊巨石來。 青棱并不在那其中。 “你——”羅女修胸口不斷起伏著,顯然又驚又懼,還有更多的憤怒。 “快放開羅師妹!”那菊師姐總算是緩過神來,抽出了自己的飛劍。 她們都沒有料到,憑青棱的修為,竟然能躲開這懸鈴青雪傘的攻擊。 “不放又如何?”青棱將頭湊近羅女修,笑容中充滿蠱惑。 懸鈴青雪傘的威力雖然大,但對她卻是無效的。 她雖然無法自由施展法術,但這一身被壓縮在經脈內的靈氣,卻是她身體最堅固的防御盾,這些靈氣將她的身體灌成牢不可破的靈體,尋常法術根本傷她不得,那青雪傘威力雖大,但姓羅的女修修為不過筑基,拼盡全力也只能發揮這青雪傘三分之一的能耐。 只可惜,這靈氣之體雖然強悍,卻是一柄雙刃劍,雖然它令她身體固如堅鐵,但那些被壓縮的靈氣,若是遇上強大的壓力,超過了它所能承受的臨界點,這些靈氣便會爆體而出,屆時她這副rou身便是米分身碎骨的下場。而她并不了解自己的身體能承受多大的力量,不過同境界的對手,基本上已無法傷害到她。 那些雪刀雖然給她造了不少皮外傷,但這不過讓她看起來狼狽一些,卻未傷到她的根本,她只用改造后的青云十五弩施展了一張再普通不過的替身符,用這障眼法逃過二人的眼睛,便輕而易舉地繞到了對方身后。 “就憑你這廢柴?!”姓羅的女修在最初的震驚過后,臉上恢復了原來的怒容,冷哼一聲,也不知用了何寶貝功法,整個人竟然軟化下去,瞬間蛻了一身人皮,真身便順勢脫離了青棱的掣肘。 “金蟬脫竅?!”青棱微疑一聲,這招術她曾經見過,雖然難看了些,卻是個保命的好法術。 羅女修逃出后,便向菊師姐躍去,那菊師姐手中劍光蕩起紫焰,朝著青棱揮去。 “想逃,沒這么容易!”青棱嘿嘿一笑,她的動作比二女都來得迅速,手中匕首劃出一道銀弧,那是唐徊給她的下品靈器,雖然她沒用靈力無法發揮它的功效,但靈器始終都是靈器,起碼它夠堅固,至少擋得住幾下攻擊。 紫焰被匕首擋住,青棱另一手一抓,便按在了正欲躍起的羅女修頭頂上。 “啊——”凄厲的叫聲陡然間自羅女修口中發出,在青棱的掌下,她面容慘白扭曲,整個人像篩糠似的顫抖著,無法自控,靈氣從她的經脈中源源不止往頭頂涌去。 青棱的情況卻也沒比她好太多。 她的手仿佛被一股吸力牢牢吸在了羅女修的頭上,對方體內的靈氣正流向她手中的青云十五弩。 為了能使用身體內的靈氣,她將青云十五弩做了改造,那枚無相精針此刻,正一半埋在她的經脈中,一半與弩身相聯。此時那些靈氣正通過那枚插在她經脈中的無相精針,灌注到她的身體里。 丹田的外面,她能感受到噬靈蠱緩緩的游動。 再這么吸下去,這羅女修就要靈氣枯竭而亡了。 “羅師妹!”菊師姐驚異出聲,一面用力朝著青棱揮出一劍。 青棱余光見到飛來的紫焰,側了身,順勢迎上。 那紫焰重重砸在了她的肩頭,將她整個人推出數米遠,狠狠撞上了身上的大樹,才總算將她的手與羅女修的頭分開了去。 但即便如此,那羅女修整個也像受了重傷一般,癱軟到了地上。 “羅師妹,你沒事吧?“菊師姐急切叫道。 那羅女修卻已說不出話來,只用充滿恨意的眼神盯著青棱。 這一掌,將她體內的靈氣吸去了十之五六,竟然導致她的修為,從筑基跌到了煉氣八層。 好恐怖的功法。 青棱扶著樹站起來,身上已是傷痕累累。 “宗門之內,禁止同門私斗,難道你們入門之前,沒有讀過宗規嗎?” 一聲清脆的聲音從天際傳下,帶著薄薄的怒意,一股力量從天而降,將她三人緊緊鎖在了原地,半絲也動彈不得。 青棱抬眼望去,天上站著的,正是不知何時趕到的俞熙婉與蘇玉宸二人。 “俞師姐……”那菊師姐怯聲一叫,正待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