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天際亮起一抹淡淡的虹光,幾聲嘯響隔空傳來,一股威壓緩緩籠罩在了廣場之上,那股威壓并不強烈,卻有著令人不得不低頭膜拜的莊嚴肅穆,令原本有些沸騰的人群漸漸冷靜下來,偌大的廣場頓時鴉雀無聲。 一片五彩虹霓之色從天際的云霞中閃出,數十名修士各自架著法寶靈獸,壓天而來。 那五彩虹霓行至太初殿上空便停止前行。 “唐小友,多年不見,你風采依舊??!”嘹亮如鳳鳴般的聲音從云上遠遠傳下,震得底下一眾修士雙耳齊鳴。 “多謝仙君謬贊,晚輩在此恭候多時了!”蒼勁有力的聲音自太初殿前響起,正是負責迎接墨云空的唐徊。 唐徊在百多年前曾與墨云空有過一段機緣,得了墨云空的指點,才有這一番成就,因此這番隔了多年再見,唐徊總是平靜無波的白皙面皮上,也浮起一些激動的紅光來。 青棱壓下心頭被那股威壓和聲音擾得翻涌不已的氣血,偷偷抬眼,從人群縫隙中窺去。 五彩霓光已然收起,玉華宮的一眾修士皆降下了云頭,落到殿前階上。 當前一人,是個身著碧青長袍的少女,衣著清淡簡單,長發綰髻,髻間只有兩只并插的碧玉釵并一朵淺金色玄宵花,背負長劍,整個人利索素潔,一舉一動,卻有著渾然天成的威儀。 四周的修士都為她的姿色呼吸一頓。 以絕色二字來形容,毫不為過。 雖衣著樸素簡單,卻難掩其華,她生就一張明艷照人的臉龐,不動聲色便有勾魂奪魄的鮮妍姿容,宜喜宜嗔叫人難忘,偏生眼中一片冰芒威嚴,讓人怯步,唇角自然上挑,合該是不笑也喜的風情,卻不知怎么帶了些許君臨天下的味道,慵懶中透著凌厲。 有她在此,同屬絕色的俞熙婉,也要失了幾分顏色,不是因為容顏,而是因著這份絕代風華。在墨云空面前,俞熙婉美則美矣,空靈也空靈,卻平白添了一團稚氣,像個孩子。 “唐徊參見仙君!”唐徊拱手朝她俯身行禮,身旁的一眾修士也跟著拜倒。 青棱收回目光,隨著自家師父朝她行禮。 “唐小友,何需多禮?!蹦瓶瘴⑽⒁恍?,似蓮華綻放。她衣袖輕拂,蕩開一股力量將四周正欲行禮的修士通通托起。 青棱只得站直了身子,抬眼望去,那墨云空卻正從階上走過,不期間一轉眼,竟與青棱的目光撞個正著。 這一對望,青棱驚出一背汗來,趕緊低下了頭。 雖然她隱在人群之后,但墨云空凌厲的目光,卻好像穿透了她身前站著的這些人,直達她身上一般。 “你知本君素煩這些繁文縟節,不如帶本君上你洞府一聚吧,你我也多年不曾相見了。本君今天不想見其他人!”墨云空的目光只遲疑了一瞬間,便轉開了去。 她話里有著目空一切的高傲,竟將這場上其他宗門修士通通無視了,從一開始,她便只同唐徊一人招呼。 “敝宗宗主已在大殿內恭候仙君多時了,要不……”唐徊臉上現出一些為難來。 墨云空卻擺擺手,打斷了他的話,道:“唐小友何時變得如此婆媽了,梁老道那邊本君自會交代,總之本君今日誰人也不見!” 太初門的宗主,便是姓梁名九離。 墨云空這話里帶著的熟稔和任性,叫一眾修士都不自覺對唐徊另眼相看起來,想不到他竟與墨云空這般相熟。 “是,晚輩遵命!”唐徊聞言便收起面上為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仙君,這邊請!” 墨云空這才滿意地點點頭,也不召喚法寶靈獸,隨著唐徊踏空而去。 余下的玉華宮修士便都交由太初門掌事者自去安置。 青棱松了一口氣,正要開溜,忽又被蕭樂生拉住。 “上哪兒去?”他道,“師父在洞府招呼仙君,我們怎能不隨侍,快走吧!” 青棱一顆心便又撲棱棱下沉。 “蕭師兄,不去可以嗎?”青棱臉皺成一團。 這一次卻連杜昊也沒有開口,蕭樂生搖搖頭,卓煙卉更是直接開口:“也不知道你走了什么狗屎運,師父交代了,誰都可不到,師妹你一定要到!” 青棱逃無可逃,便只得跟著蕭樂生去了唐徊的洞府。 她不知唐徊所為何事,整顆心沉滿心事,手心里冰濡濕冷一片。 想不到她和墨云空的第一次見面,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之下。 及至唐徊的洞府,唐徊已與墨云空坐在洞府外的石桌椅上下棋敘舊。 青棱跟在師兄姐的最后面,隨他們一起站到了遠處,眼觀鼻,鼻觀心地垂頭站著。 沒有召喚,他們便只能這么候著。 不知過了多久,青棱忽聞得耳邊傳來一聲微咦之聲。 “天生凡骨?” 她全身的寒毛就像刺猥一樣豎了起來。 “唐小友,你倒是下得一手好棋啊,三百年壽元換一個爐鼎?!蹦瓶章唤浶牡亻_口說著,顯是唐徊已將青棱之事告訴了她。 青棱便察覺到旁邊數道目光襲來,師兄師姐都帶著恍悟并且憐憫的眼神望著她,卓煙卉適才對她還有濃洌的不滿頓時也化成了同情。 “晚輩這也是無可奈何,體內的冥火反噬之力已經越來越壓制不住了,而她是目前唯一的解決之法?!碧苹病芭尽币宦暣囗?,按下一枚黑子。 “小友,下棋最忌心浮氣躁?!蹦瓶照诡佉恍?,細細看著棋局并不落子,“你可忘了我們當年之約?若然你能在三百年內到達合心,本君便與你結為雙修道侶,我的太陰體,你的純陽火,互消互融,可是再好不過的互惠互利買賣!” 站在外面的幾個人都聽得心頭一跳。 和墨云空結成雙修道侶,那是這萬華神州上多少人艷羨的事,竟然就這樣被當事人隨口道來,仿佛只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而之樣的好事,竟然叫自家師父給碰上了,幾個人心底均震撼著。 “仙君,約定不敢忘!如若晚輩有幸三百年前到達合心,必定親上玉華山提親!”唐徊臉色一正,恭敬回道。 他與墨云空,于百年前相識一場,因為自己體內的冥火屬純陽之氣,而墨云空是太陰之體,若能雙修,陰陽交融,這純陽純陰不止不會傷害本體,還能化作有利修行之氣,但彼時唐徊境界低下,二人實力太過懸殊,雙修之法不可行,再加上唐徊脾性頗合墨云空心意,都是一心修行的無情之人,故而才有此一約。 他們的約定,不因情愛,只為修行,這正是二人惺惺相惜之處。 墨云空聞言哈哈一笑,才將白子落下。 “叫吃!”她清吟一聲,眼神如同沉斂的海,卻并無喜意。 青棱心中一沉。 那是和她的師父一模一樣的眼神! 是的,她們都曾經有同一個師父,玉華宮宮主穆瀾,那個早已死在青棱手中的死鬼師父。 但這卻并不是青棱不愿見她的主要原因。 除了同門的關系之外,墨云空還是她的孿生jiejie。 她的全名,是墨青棱,與墨云空正是墨家最后的血脈。 “青棱,過來見過墨仙君吧?!?/br> 唐徊的聲音驟然間響起。 青棱抬頭,不敢抗命,只能朝前走去。 “這便是我那天生凡骨的徒弟,她在襁褓之時,生身之父便已踏入仙門,進了玉華宮修行。仙君可否幫晚輩一個小忙,替這孩子尋找一下她的父親,以償她夙愿?!碧苹矊χ瓶臻_口,然而似笑非笑的眼神卻只盯著青棱。 青棱感受到兩人灼灼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俯身行禮,心中卻琢磨開了。 看來,唐徊還是不相信她。 第39章 遇敵 青棱看得分明。 她與墨云空,雖是一母雙生,卻長得完全不一樣。 也所幸她們長得不一樣,才沒叫人看出不對來。 因此,墨云空是墨云空,她是她,她們之間,并無關系。 青棱暗自將心穩了,才開口回答二人:“多謝師父,多謝仙君,弟子的父親姓云名冬海?!?/br> “云冬?!蹦瓶瘴⒁怀烈?,方道,“若是別的弟子,玉華宮上上下下幾千號人,本君恐怕也記不得。這云冬海我卻有印象,只身一人爬上玉華山的冰刃峰,拜入我宮,資質不錯,是罕見的純雷靈體,短短二十多年便可筑基,幾個長老為了搶他當徒弟還鬧到本君面前來。不過可惜,此人數年前下山完成任務后便音信全無,否則今日這斗法會,以他的資質,必能前來一觀,你父女二人也可相會了?!?/br> 青棱聞言,卻暗自舒口氣,不來好,見了便宜爹,她都不知道要說什么。 心里雖松,她臉上卻仍要作出婉惜哀傷的表情來。 “得知家父消息,弟子已經滿足,不敢奢望再見。弟子拜謝仙君成全?!鼻嗬夤Ь词┒Y,再抬頭,便對上墨云空看透人心的了然眼神。 像極了穆瀾。 她迅速低頭。 也不知自己過沒過這一關,她目前最要擔心的是唐徊而不是墨云空,這多疑的小煞星竟然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身世,好在她并非瞎編亂造而出。 “可惜了?!碧苹惨宦暤蛧@,擺擺手,道,“下去吧,你們全都退下吧?!?/br> “是?!彼娜她R聲應諾。 青棱滿懷心事地回了壽安堂,壽安堂的清冷與大殿上的熱鬧,反差甚大。 雖然她是一堂之主,但掌事處并沒有再派弟子過來,因此這壽安堂上上下下大大小小事務均由她一人打理,和朱老頭一樣,她幾乎把這里當成自己家。 又明亮又寬敞,比自己那簡陋的洞府不知好上幾倍。 冷風讓她漸漸冷靜下來,盤膝坐上床,將烈凰訣初篇的功法運行一遍,經脈中充盈的靈氣緩緩流動著,灼熱這間向四肢百骸散開,帶來一陣熱融融的感覺,蟄伏在丹田外的噬靈蠱仿佛她的第二個丹田,緩緩吸納著這些靈氣。 再度睜眼,她眼神已然平靜下來。 她現在只是青棱,一個以天生凡骨踏入仙途的低修,這是她目前唯一的身份。 不再想關于墨云空的事,她把注意力放到青云十五弩上。 這弩因為骨魔心臟的破碎,而徹底毀了,如今綁在腕上只剩下一副空架子,得想辦修復。 青棱垂眼沉思,驀然間腦中一念閃起。 既然她的身體已經代替了骨魔心臟成為噬靈蠱的容器,那么,她就是這青云十五弩最大的靈氣來源。 青棱將青云十五弩從腕上解下,取出無相精針,瞅了瞅自己手腕,手指捻針,迅速落下,無相精針隨著她的動作,半截子都扎入了她的經脈之中。 經脈里傳來一陣抽蓄般的痛苦,她握緊拳頭,靈氣透過無相精針泄出,像是蓄滿水的池子,被開了一道小口。 果然…… 青棱拔出針,盯著腕上沁出的一點殷紅,瞇眼微笑。 既然先天不能修煉,那就后天打造一副經脈來修煉。 “吱吱?!币宦曒p細的聲音從墻腳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