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俞云雙此時身體太乏,便沒有起身親自攙扶,隱含氣勢的鳳眸一瞥坐在姚永泰身側的趙振海。 趙振海立刻會意,將姚永泰扶著重新坐回到四出頭官帽椅上。 俞云雙待兩人坐穩了,才搖頭緩緩道:“守備的禁軍不屬于你的管轄,怎么能怪你?齊王既然已經逃了,現在當務之急是將他追回來,而不是責罰誰?!?/br> 姚永泰十分羞愧:“那……殿下可有什么需要老臣幫忙的地方?” “追查的事自有本宮這邊的人來做?!庇嵩齐p謝絕道,見姚永泰雙手復又緊緊攪在一起,便知他仍在自責,話鋒一轉道,“不過本宮確實有一事想要拜托給姚大人?!?/br> 姚永泰挺直背脊,鄭重道:“還請長公主盡管吩咐,老臣定然肝腦涂地,以彌補昨夜失察之責!” “哪里用得著你肝腦涂地?”俞云雙唇角勾出一抹嫵媚笑意,“只是本宮不是今日便是明日,就要動身去封地校場,不在的這段日子,諸多事務還需要你代為處理?!?/br> 姚永泰還來不及反應,裴珩卻已瞪大了雙眼,不可置信看向俞云雙:“為何要去校場?”而后似是覺得自己的聲音太大大,轉了轉眼珠,壓低了音量悄悄道,“難不成我們的援軍要準備出征了,所以你要去祭祀誓師?可我們不是一直在等輜重與其他行臺兵的調派?” 俞云雙解釋道:“糧餉后勤確實還未跟上,但齊王此次從凌安脫逃,必然也在快馬加鞭回彥國的路上,若是我們出兵增援的消息被齊王泄露出去,優勢便成了劣勢。是以我們不能給他們太多準備的時間,必須盡早出兵?!?/br> “話雖然這么說沒錯……”裴珩面露遲疑之色,“但是出兵茲事體大,也不知道今上那邊是否同意?!?/br> 今日俞云雙以長公主令為要挾,俞云宸雖然面上沒說什么,心里面只怕恨不得她的鸞軍現在就出征,又怎么會不同意。 觸了俞云宸的逆鱗俞云雙并不擔憂,唯一需要擔憂的,是中立派。朝堂多變,中立派又竄得太快,自己這個時候離開凌安,朝局變動的消息難免滯后許多,與其事必躬親耽誤了要事,不如選擇放權。 “他會同意的?!庇嵩齐p道,而后轉向姚永泰,口吻也語重心長了起來,“雖然跟隨本宮的中立派朝臣日漸增長,你卻是本宮最得力最信任那人。本宮此去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卻也不算短,你若是覺得自己挑得起這擔子,本宮便將中立派的諸事全權交與你來管?!?/br> 姚永泰原本還擔憂因為齊王逃脫一事失了俞云雙的信任,卻沒想到俞云雙沒有責備與他,反而委以重任。自新帝即位,姚永泰一直被季派打壓,若是沒有俞云雙,他也沒有可能重新在奉天殿上挺直了腰桿走路。 如今他只覺得當初邁出向俞云雙投誠的那一步是此生做過最對的決定,起身對著俞云雙再行一拜,手是抖的,口吻卻異常堅定:“老臣定然不負殿下所托!” 俞云雙微微頷首:“待會兒我會寫一封手書交與你,也算是今日之事的憑證,你若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除卻羅暉、白鴻遠,還可以找在座兩人商議?!?/br> “臣謹記長公主吩咐?!?/br> 因著姚永泰身為京兆尹,也要負責協助搜尋齊王下落,是以俞云雙便沒有久留他,又叮囑他一些零碎瑣事,便讓他離去了。 待到姚永泰從書房出去,一直憋著沒說話的裴珩才急匆匆道:“云小雙,方才你說你不在凌安的時候,姚永泰有事可以找我,豈不是說此次去校場你不會帶著我?” 俞云雙說了一通,喉嚨火燒火燎,手剛伸向茶盞便聽他來了這么一句。手上的動作一頓,俞云雙鳳眸微抬掃了他一眼:“你去那里做什么?出征的又不是你的兵?!?/br> “我要去潼城找我大哥,我要隨他一起攻打彥國?!?/br> “你去不得?!背蝺舨杷従徸⑷胱仙安璞K,茶香暈染了一室空氣,“我答應你大哥好好照顧你,也答應了你一定讓你大哥班師回到凌安。如今我許諾你的事情尚未辦成,你還讓我再失信于你大哥?” 裴珩聽到了這句話,嘴上想反駁,卻找不出反駁的理由,便支支吾吾地垂下頭來。 俞云雙抿了一口茶水繼續道:“況且這里還有事情需要你去辦?!?/br> “什么事兒?”裴珩拉聳著腦袋,蔫巴巴道,“你不讓我跟著,我也不會偷偷跟在你后面,你又哪里需要再找個借口將我拴在凌安?!?/br> 被裴珩誤解,俞云雙只搖頭無奈:“我此番離開,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中立派與齊王。如今中立派有姚永泰打理,我還需你與趙振海二人去負責查探齊王的行蹤?!?/br> “我聽聞今上自昨日事發之后,便下旨捉拿齊王,此刻收到消息的各城定然已經開始搜查,難道還需要我們出手?”趙振海問道。 俞云雙卻沒有正面回答:“昨夜是因為有人暗中襄助齊王,他才能如此順利突出禁軍重圍,那人心思細密,只怕會偽造不少齊王行蹤的假痕跡,今上入了他的局,是查不到什么的?!?/br> 此話一出,在座的兩人皆怔在當場。 是趙振海率先反應過來,看著俞云雙眼神都帶著遲疑:“如此說來,長公主是知道昨日協助齊王突圍之人的身份了?” 柔軟的指腹在紫砂茶盞的杯沿上輕輕摩挲,唯有從指尖傳來的粗糲觸感,才讓俞云雙覺得此刻的一切是真實的。闔了闔眼眸,俞云雙口吻淡漠道:“是隱閣?!?/br> “隱閣?!”裴珩驚呼出聲。 別人不知道俞云雙與隱閣閣主之間的交情,但是裴珩卻是再清楚不過的。 當初便是隱閣閣主與俞云雙定下三年之約,使她既不用服斬衰,亦不必擔心再被賜婚的駙馬是今上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俞云雙曾經親口承認過她對秦隱的好感,而秦隱也在俞云雙出降之后,將阿顏派來長公主府為駙馬卓印清治病。 在裴珩的認知中,秦隱一直是是友非敵的關系,也不知道俞云雙與他之間發生了什么,能讓他不顧俞云雙的立場,助齊王回到彥國。 “你確定這事是隱閣的手筆?”裴珩仍覺得哪里不對勁,“畢竟齊王在凌安城除了長公主府,并沒有去過其他任何地方,不可能與隱閣有什么交情?!?/br> 卓印清日日與彥景相見,兩人還是同宗同族,這交情,比她與他的來得還要深厚。俞云雙心口委屈彌漫,將那杯茶盞賭氣推到了一邊,卻沒提卓印清的身份,避重就輕道:“隱閣本就是收人錢財替人消災的地方,有人請他幫忙,還付得起其中的代價,他便會出手,又哪里會論什么交情?” 這話的語調寡淡,只是話尾那句的意思,卻終究帶了嗔怨。 這是俞云雙鮮少外露的性情。 再驕傲淡漠的人,遇到了傾心之人的背叛,心中都不會好受,更何況裴珩太了解俞云雙,她對那隱閣閣主,是動過真情的。 方才姚永泰在時,礙著姚永泰與隱閣之間的那層關系,俞云雙便將事悶在了心中。如今在場之人都是她極信任的人,且好死不死地提到了這件事,情緒便不經意間泄露了出來。 看了這樣脆弱外露的俞云雙,裴珩心里發緊,想開去安慰,可話在喉嚨里輾轉了許久,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俞云雙也并未給他安慰的機會,話畢之后微微一頓,只深吸一口氣,便言歸正傳道:“所以我說我走得時候,你必須留下,因為你對隱閣也算熟悉,且心思通透活絡,一些蛛絲馬跡興許別人看不出來,你卻可以發現?!?/br> 方才俞云雙與姚永泰說話的時候,裴珩便發覺俞云雙有一張蠱惑人心的嘴。姚永泰走了之后,俞云雙才開始提隱閣的事情,擺明了她對姚永泰的信任并不是她嘴上說的全權倚重。而姚永泰也在官場也沉浮了幾十年,什么場面沒見過,卻愣是被俞云雙牽著鼻子走,一會兒忐忑不安,一會兒有感動得老淚盈眶。 裴珩當時還在心中慨嘆俞云雙的能說會道,分明是分身乏術,卻能被她說出一股臨危受命非他不可的味道來。如今輪到了自己,裴珩便是當時的姚永泰,被她說得心中的飄飄然之情簡直壓也壓不住。 一雙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看向俞云雙,裴珩神采奕奕道:“那好罷,我留在凌安。若是我發現了齊王的行蹤,定然快馬加鞭告知與你?!?/br> 俞云雙卻搖頭言不必:“我人在封地,等我收到消息的時候,一切為時已晚。你若是發現他的行蹤,便直接行動便是,但務必活捉齊王?!?/br> 話畢,她一雙弧線優美的鳳眸從裴珩身上越過,對上了一直靜靜聆聽的趙振海,眸色幽深:“還有一事你們必須要牢記,追蹤一事需要暗中進行,莫要讓今上發現任何端倪,否則我唯你二人是問?!?/br> 這話一出,便是要保隱閣保齊王了。 裴珩與趙振海相覷一眼,齊齊應是。 一直候在屋外的映雪見三人終于忙完正事,便端了一碗榛松甜羹進來。裴珩與趙振海也看出了俞云雙的疲憊,起身告辭,與映雪擦肩而過,出了書房。 映雪將托盤放在俞云雙的面前,喚了一聲長公主。 俞云雙正揉著額角,聞言抬起頭來,視線掃到碗里的榛松甜羹,那人清俊的身影便在猝不及防間劃過腦海。 分明腹中早已空得絞痛,她卻不想動那碗甜羹,揮了揮手正要映雪退下,便又聽一陣急切腳步聲傳來。 兩人不約而同望向門口,是囊螢進了書房的大門,對著俞云雙行了一禮:“殿下,宮中來人了,請殿下去前庭接旨?!?/br> 話畢,囊螢補充了一句:“聽那內侍的意思,應是要出征了?!?/br> 映雪聞言蹙眉:“怎么事情一出接一出,從清早開始便沒消停過,好歹讓殿下吃些東西墊一墊啊?!?/br> 俞云雙卻揮了揮手:“不必了,去前庭接旨罷?!?/br> 而后她扶著桌案站起身來,胭脂色月裙的廣袖一拂,人已率先出了書房。 卓印清啊卓印清,你分明不在,卻又無處不在。 ☆、第95章 卓印清的神思一直昏沉,恍惚間能感覺到自己躺在床榻上,身邊總有人來來回回地走動,繞在床榻旁竊竊私語,他的眼皮卻似是有千鈞重,每每想要睜開,便被夢靨拉回,重新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如此反反復復了不知過了多久,當刺目陽光透過射入屋內,覆上他的眼簾,卓印清感知到了,眉頭微微蹙起,卻依然被什么壓制著一般,怎么都醒不過來。朦朧間聽到有人步履極輕地走到他的床榻旁坐下,卻又什么話都沒有說,只靜靜在那里,似是在凝視他。 這樣的場景與往日里在長公主府與俞云雙相處的畫面相重合,卓印清努力動了動手指,想要去攥她的手,想對她說自己有話要同她講,身體卻如同不是他自己的一般,怎么都使不上勁來。 衣袂摩擦的窸窸窣窣聲音響起,那人應是要走,卓印清心中惶急,腦海之中一片轟鳴,回響的全是夢靨之中俞云雙反復提及的那句“你與我已是敵人,教我如何信你”。撕心裂肺的痛與懼怕剎那間滲透了黑暗,劃出靈臺一片清明,卓印清不知從哪里來的氣力,抬起手來胡亂在空中一抓,竟奇跡般的攥住了那人的衣袖。 “別走!”喉嚨如同被火燒灼過一般,聲音嘶啞得連他自己都不認得。他卻顧不上許多,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繼續嘶聲道,“云雙,別走!” 那人僵立在了原地,沉默了許久,終于出聲喚道:“公子……” 卓印清抬起眼簾,視線順著手中牽扯的衣袖向上尋覓,在看清了阿顏蒼白的面孔之后,瞳孔微微一縮。 身上的力道頓失,手不受控制地重重砸回到床榻上,卓印清猛咳了兩聲,而后開口道:“對不住,想必是因為剛剛醒來,人還在糊涂?!?/br> 阿顏卻咬著嘴唇狠狠搖了搖頭,語無倫次道:“師父說公子這一覺能睡到傍晚才好。方才我看外面的陽光太盛,擔心公子睡得不安穩,想將帷幔拉上為公子擋擋光,卻沒想到公子還是醒了?!?/br> “傍晚?我哪里需要睡這么久?”卓印清蹙眉,“屈易是否已經回來了?我叫他去給宋源帶話,這個時辰他也應該回來復命了,怎么都沒人叫醒我?” 阿顏被卓印清一連串的問話問得發怔,仔細觀察了他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公子莫不是不記得了?那日公子發溫熱,最后還咯了血,師父說是因為您思慮過甚,郁結沖了心脈,加之公子之前并未好好調理身體,五覺散之毒被提前激起,若是按照以前的方法治療,受損的心脈承受不住毒性,只怕會……” 說到這里,阿顏抿了抿嘴唇,神情有些后怕:“而后師父在為公子煎的藥里面加了半副定元丹,硬生生將被激起的毒性錮在原地扎根,這才護住了心脈,保了公子一命?!?/br> 定元丹卓印清是知道的,是楚家世代流傳的秘藥,可鎮定血脈,三元歸無。這藥對一般人沒什么作用,卻能讓垂死之人封住經脈三元,暫續一時性命。定元丹的配方楚家因為家族分裂曾經遺失過一次,后被家主楚閑云的嫡傳弟子秦硯歸還楚家,只是那時世間已再無配方中的赤紅寸香草,是以死楚閑云之后,定元丹再無人能煉制成功。 也正因為此,楚家后來又重新調制了定元丹的配方,以千香草替代了赤紅寸香草,并修改了其他藥草的分量,制成了新的丹藥。這丹藥雖然仍叫定元丹,功效卻不及以前定元丹的十分之一,僅能使中毒之人在昏睡的時候減緩經脈與三元的行轉,從而抑制毒性的擴散。 五覺散之毒適宜發散,不宜抑制,這定元丹并不適用于五覺散,楚老先生會在那個時候將它拿出來,看來也是走投無路。即便阿顏沒有將話說完,卓印清也明白了,自己這回是又在鬼門關里面闖了一圈。 “公子?!卑㈩伒穆曇魧⒆坑∏鍙某了贾袉净?,“既然公子提前醒了,我這便喚師父過來為公子診脈?!?/br> 卓印清凝眉不語,卻在阿顏將將要出廂房門的時候將她喚住,問道:“我昏迷了幾日了?” “算上今日,這是第四日?!?/br> 竟然已經過去四日……卓印清疲憊地闔上了眼睛,俞云雙說誰將齊王放回彥國,誰便是她的敵人,此刻的她,只怕已經恨他入骨了罷? 楚老先生來得很快,不只是他,蒙叔、屈易、長庚斐然以及隱閣中的一干人等在得到卓印清醒來的消息之后,都一窩蜂地涌到了卓印清的廂房里來看他。 楚老先生十分霸道,將其他人都轟了出去,唯留下蒙叔一人在近前照料著。 將房門牢牢扣上,楚老先生轉過身來,人還沒有走到卓印清的床榻處,罵聲便已越過了連接內外兩室的落地罩直直對著卓印清沖過來:“還惦記著聽屈易的復命,你怎么不惦記惦記自己的命!我說過多少次你需要靜養,最忌思慮過度傷及心脈,你……你……”楚老先生氣得險些上不來氣,伸手指著卓印清恨鐵不成鋼道,“你們一個個都將我的話當成耳邊風了!” 隱閣之中從來沒有人敢以如此的口吻對卓印清說話,卓印清卻好脾氣地一口一個是應著,待楚老先生說完了最后一句,卓印清及時換了口中的話,笑道:“不敢……不敢……” “那你還把自己弄成這幅形容?!”楚老先生吹胡子瞪眼,“你應當知道服用定元丹的后果是什么,這次五覺散的毒性被定元丹抑制住了沒有發作,下個月再發作起來就會變本加厲!你自己覺得你到時候能不能熬過去?” 卓印清唇角的線條一斂,認真道:“我要做的事情還沒有完成,不會這么輕易就死了的?!?/br> 楚老先生重重哼了一聲:“若是沒這些事情拖著絆著,你的身體也不會差到今天這個地步!” 蒙叔見兩人陷入僵局,匆忙開口勸和道:“醒來就好,醒來就好?!?/br> 而后轉向卓印清,語帶責備:“楚大夫的話公子確實應當謹記著,傷及心脈不是小事,公子是昏過去了,不知道那日的兇險,我們可是都看在眼中?!?/br> 卓印清垂下眼簾點了點頭,濃密睫毛在蒼白面上投下一片小扇般的陰影,看起來異常憔悴:“我知道錯了,以后定當銘記于心?!?/br> 楚老先生見卓印清態度如此誠懇,倒也沒再罵了,拎著醫箱走到他身旁的杌子上坐下,執著他的手腕放在脈枕上,凝神探了片刻之后,一直緊繃著的臉終于松弛了下來,嘆了一口氣道:“此次的五覺散確實已經發作完了,這些日子你便好好養著罷,若是能在下個月毒性發作之前將身體調養好,興許能安然度過?!?/br> 卓印清溫潤的眉眼微微彎起,描繪出的弧度精致如同工筆畫一般:“讓楚先生費心了?!?/br> “何止是費心,簡直是cao碎了心?!背舷壬鷮⒚}枕重新收入醫箱,“我去為你煎藥,一會兒讓阿顏給你送過來?!?/br> 卓印清目送著楚老先生離開,唇角的笑意這才漸漸凝固,以手撐著床沿想要起身,卻被蒙叔按回到了榻上。 卓印清搖了搖頭道:“我并不是要下榻,只是躺了四日,渾身上下都僵住了,還是讓我坐一會兒罷?!?/br> 蒙叔聞言,這才伸手扶著卓印清坐起身來,為他身后墊了個軟枕,又將他身上的錦被拉至了胸前:“公子那日真的要把我嚇死了?!?/br> 卓印清從被中伸出手來,輕輕拍了拍蒙叔的手背,溫聲安慰道:“以后不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