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沈梅君心跳變得飛快。 流觴軒靜悄悄的,眾人都歇下了。 傅望舒一言不發拉著沈梅君進了書房。 “怎么那么晚還在外面?”燈火星點似的,搖曳著在傅望舒臉上灑下陰沉的暗影。 “我……”沈梅君淺咳要清嗓子,喉嚨卻被酸楚堵住發不出聲。 “我去喊秋夢給你抹藥?!备低鏇]再追問,瞟了一眼沈梅君紅紫青淤的脖頸,站了起來往外走。 “不要,我不想給別人知道?!鄙蛎肪∷渥訐u了搖頭,這一動,背脊在地面幾次磨擦過的皮膚灼疼得厲害,脖頸也是鉆心似的疼,不自覺就蹙起眉頭吸氣。 傅望舒停下腳步,沉默了一下,拉了沈梅君在窗邊他時常休息的軟榻上坐下。 他攏起沈梅君披散的頭發梳理了幾下,扯下自己的束發繩扎住撩到一邊。 “我給你抹?”他問。 ”沈梅君垂睫低應了聲:“好?!?/br> 藥膏抹上傷處,指尖撫過的地方,跟那夜他幫她拿掉花瓣時的感覺一樣,涼絲絲的,空氣里輕蕩著氤氳著絲絲縷縷的屬于男人的清新氣息,淡雅幽遠,視線里月白色的薄綢袖口上銀絲暗花紋游移,泛出曖昧的粉紅顏色,教人如入夢境。 沈梅君覺得自己給拉進沉軟的泥沼,手足和心臟被勾住拉扯廝磨,無形的說不明白的東西要將她掩埋。 “怎么背后還有?”傅望舒皺眉,略遲頓了一下,修長的手指拉開沈梅君的衣領。 后背在地上磨擦出的傷很多,有的到腰線了,傅望舒的手指越來越往下,不知過了多久,他停了下來,臉對著沈梅君,清冷的瞳底有暗火涌動,怒氣勃發,又攙雜著不忍憐惜。 沈梅君被他的眼神吞噬,她撲進他懷里,緊緊地箍住他的腰,抑制不住淚水洶涌,大滴大滴無聲地落在他胸膛上。 第十六回 沈梅君被他的眼神吞噬,她撲進他懷里,緊緊地箍住他的腰,抑制不住淚水洶涌,大滴大滴無聲地落在他胸膛上。 傅望舒把沈梅君推開,捧起她的臉,拇指指腹一點也不溫柔地擦掉沈梅君腮幫子上的淚水。 他的手指擦過沈梅君耳后時,恰觸上沈梅君腦側被傅望超摔地上撞出的一個腫塊,沈梅君悶哼,眉頭蹙起,淚水又流了出來。 傅望舒沒再幫她拭淚,在她腫出一大包的地方粗暴地按了一下,惡狠狠道:“收起你的淚,知不知道什么最廉價?眼淚!” “沈梅君,不想落得你娘那樣的下場,就不要讓自己掉一滴淚?!?/br> 他嘴巴沒停歇,劈劈啪啪說著:“小四有武功,剛才為什么給我打卻不敢還手?”他定定看著沈梅君,眸子幽深肅殺?!吧蛎肪?,你長得很漂亮,沒有小四,也會有別的男人像蒼蠅一樣盯著你,不想剛才那樣的事再發生,就努力的使自己強大,讓人家不敢打你的主意,讓人家明明比你強,卻挨你訓挨你打不敢還手?!?/br> 可能嗎?她能做到嗎?沈梅君呆呆地看傅望舒。 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傅望舒微微一笑,鼓勵地看她,用眼神說:“你行的,我相信你?!?/br> “大少爺……”沈梅君低喃。 “推開我,向自己證明你能行?!备低娉谅暤?。 他的雙手摩挲過沈梅君的臉頰,落在脖子上,觸碰野蠻粗魯,guntang粗糙的掌心用力地磨弄沈梅君嬌嫩的肌膚,沿著她優美的頸線緩緩往下,一點點侵蝕,一寸寸挑逗,撩撥著她脆弱的青澀的情欲青芽。 抹胸帶子被傅望舒扯開時,沈梅君猛地咬住下唇用力推開傅望舒,力道之猛,把傅望舒推得連退了三步。 “怎么樣?我說你能行,對吧?”傅望舒語氣里笑意滿滿,看著沈梅君的目光滿是贊許和得意。 沈梅君身體激凌凌不停顫抖,心頭涌起一股難言絕望──因傅望舒的冷酷! “多謝大少爺教導?!鄙蛎肪站o手,讓指甲深入皮rou,用疼痛提醒自己,她得用剛強把自己包裹得嚴嚴實實。 傅望舒唔了一聲,笑納了她的感謝,對她的領悟力也很滿意,問道:“小四不是那么沉不住氣的人,我不在的這些天發生什么事了?” 之前沒聽說發生什么事,也許,自己今天出去一整天府里發生事情。 聽說沈梅君出府了,傅望舒眉頭跳動了一下?!案呱业臏誓慵倭??” “準了?!弊蛉盏男惺掠行┦Ч饷骼诼?,只是不施詐,根本不可能化解與高升媳婦的嫌隙,沈梅君微微糾結了一下,把自己使jian化解矛盾的過程說了。 “太簡單了,瞞過高升媳婦和那個妙娘,卻瞞不過小四?!备低鎿u了搖頭,道:“小四識穿惱羞成怒了,那妙娘中你的計成了你和高升媳婦和好的跳板,今日定已讓小四轉手送人或是發賣了,以后別一味和善,你可以來一招狠的,讓高升媳婦與太太離心,完全倒到你這邊來?!?/br> 高升媳婦那是傅太太娘家帶來的人,怎么可能與傅太太離心完全倒到自己這邊來。沈梅君被傅望舒匪夷所思的言語震住,想起他每每將不可能的事都料中,不搖頭駁問,只認真思索可能性和怎么做就能取得他所說的結果。 “慢慢想,不急在一時半會?!备低嬗凶x心術一般,又看出沈梅君的心事,揮了揮手,道:“夜了,歇息去?!?/br> 他率先走出去,沈梅君跟在后頭,傅望舒踏出房門后突地頓住,沈梅君不解,微側身看到廂房門口站著的謝氏時,心口不由自主一緊。 “娘,這么晚了你怎么不休息?回屋吧?!?/br> “我能歇得了嗎?”謝氏冷盯沈梅君。 自己披散著頭發衣裳歪亂,娘誤會了,沈梅君有口難言,怕謝氏以為是傅望舒做的找傅望舒拼命,急走幾步過去扶住謝氏往房里走。 謝氏掃開沈梅君的手,啪地一聲脆響,沈梅君聽到今晚第二次扇臉的聲音,謝氏狠扇到她臉頰的那巴掌,不比傅望舒扇傅望超那巴掌輕多少,沈梅君眼冒金星,趔趄著退了好幾步后摔倒地上。 眼前一片漆黑,沈梅君幾乎站不起來,不是因為挨打,而是在傅望舒面前如此丟臉,她萬不想給傅望舒看到自己母女有嫌隙。 背后寂然無聲,片刻后,腳步聲響起,傅望舒進正房去了。 沈梅君木木地站起來,跟在謝氏的身后進了房。 “那人還沒得手吧?”謝氏冷冷地問道。 沈梅君唇角抽痛說不出話,搖了搖頭,實情彎彎繞繞,不知怎么和謝氏說,說太多了,只怕母親又要犯病。 謝氏床上被子疊得整齊,沈梅君默默走上前鋪展開枕頭被子,幫謝氏脫了衣裳鞋子扶她躺下去。 盥漱了睡倒床上后,沈梅君撫著疼痛的臉頰,忍不住想,以前那個溫和慈愛疼她寵她的娘什么時候能回來。 睡夢里沈梅君又回到候府,爹摘下一朵梅花,笑呵呵朝她招手:“梅君,過來,簪上給爹看看?!?/br> “咱們梅君越來越好看了?!蹦锎葠鄣乜此?,輕抹去她鬢邊的一點雪花,拉起她的手到唇邊哈熱氣,心疼地道:“采雪水讓丫鬟們來,別凍著手了?!?/br> 朦朧中畫面一晃而過,爹娘不見了,眼前出現傅望舒,不是冷著臉一板一眼教導她的傅望舒,傅望舒臉上帶著一抹略帶迷離的笑意,眼神有著傅府后堂初見時默默的隱約的溫情,沈梅君看著那抹笑容,漸漸喘不過氣來。 翌日起床時沈梅君腦袋暈沉頭重腳輕,約了翰墨齋的掌柜這日要盤點貨物的,只能強打起精神穿衣洗漱,對著鏡子梳發髻時,沈梅君不自覺地咬住嘴唇。 脖子上紅紫密布,半邊臉頰腫得老高,這個樣子去翰墨齋,只怕曾凡為她帶來的那點虛假的面子都丟個無影無蹤。 沈梅君猶豫著,正無計時,駱青意過來了。 “梅君,你的臉和脖子?怎么回事?”駱青意驚得臉色煞白,“昨晚我們明明看著你進府的,你出什么事了?” 沈梅君苦笑,說不清也不想說,“回來晚了,我娘打的,她以為我不檢點?!?/br> “你娘好狠的心,怎么舍得下這么狠手?”駱青意心酸得掉淚。 娘是被趕出侯府后才性情大變的,沈梅君不喜歡駱青意說謝氏壞話,看青意神色開朗,不像是惱著駱展鵬要開畫廊,放下提著的心,問道:“你想通了不反對展鵬開畫廊了?” 駱青意點頭,沈梅君又問道:“你娘呢?知道展鵬要淌生意圈了吧?同意嗎?” “同意了?!瘪樓嘁庥行┖诡?,“我娘開始不同意,曾公子和我弟弟把其中的利害關系和她一說,她就沒反對了?!?/br> 駱太太能接受最好不過,沈梅君輕吁出一口氣,道:“我和展鵬約好要去盤點貨物的,那些字畫還要請人估價,可我這樣子怕是不方便?!?/br> “那怎么辦?”駱青意急了,“我弟弟什么也不懂,你不在,登記貨物還容易,估價如果太高了,就很難賣出去,你們可是約好的一年賣完的?!?/br> 有曾凡的面子擺在那,掌柜的應該不會做的太過,但也說不好,無商不jian無jian不商,那掌柜若是想著他們青嫩,估價時做了手腳高估了也不是沒可能的。 沈梅君思量了片刻,心里有了主意,道:“你讓展鵬先過去,我一會到?!?/br> 自己的形象再丟臉,只要能請得傅望舒能到那掌柜面前晃上一晃,憑他的名號,再加上曾凡的面子,掌柜必不敢弄虛作假了。 沈梅君上了濃妝,粉撲得厚些,雖沒能完全遮住臉頰的異狀,卻也不是很明顯。 收拾妥當了沈梅君去找傅望舒,許是長途奔波,昨晚又睡的遲,傅望舒還沒起床,秋夢在廊下喂雀兒,見了沈梅君笑了笑道:“大少爺昨晚回來了,你知道嗎?” 沈梅君回以一笑,點頭道:“知道?!豹q豫了一下又道:“我進去看看?!?/br> 傅望舒歇息時不要人床前值夜,盥漱梳洗也沒要人侍候,秋夢聽沈梅君要進臥房,抿唇一笑眼里閃過調侃。 沈梅君有些臉赤,佯作大方進房而去。 第十七回 傅望舒已經起床了,坐在床沿上,披散著頭發,身上外袍敞得很開,展露著精致的鎖骨與白玉一般光潔的肌膚,眼神朦朧如絲,像暖風吹捧起的淡煙薄紗,飛揚縈繞搔人心弦。 沈梅君微一遲滯,提起裙裾走了進去,低聲道:“大少爺要盥漱嗎?” 傅望舒眉頭跳了一下,有些意外地問道:“你進來做什么?” 自己在門外站了些時了,他竟沒看到么?沈梅君剛想說一兩句話暖場,傅望舒也不問她了,站了起來,淡淡道:“罷了,你愛進就進,把床鋪收拾一下,床單褥子都換掉,你自個洗,不要假手他人?!?/br> 漿洗的有專人,怎么讓自己做這個?沈梅君微有不解,雙手掀起被子時,猛一下看到床上一灘濕漬,登時臉頰火燒,潮紅像鮮血飛漲到臉上,動作被點xue似僵住,腦子里亂糟糟完全不會思考。 “那不是尿床?!碑斒氯烁低姹人蠓?,一面從衣柜里拿衣裳換穿,一面要詳細講解。 “大少爺不用說,我知道?!鄙蛎肪龑擂蔚讲恍?,恨不得一頭暈過去。 “真知道?從哪知道的?”傅望舒穿戴整齊了,走到沈梅君面前,似笑非笑,深邃幽暗的雙瞳閃過未成年的孩童才有的調皮,不問出究底不罷休的樣子。 沈梅君臊得眼睛無處放,卷了被子褥子落荒而逃。 “進房來找我是有事吧?”傅望舒在她背后問道。 給臊得差點忘了正事,沈梅君站住,把駱展鵬盤了畫廊的事說了。 “這個曾凡就好多管閑事?!备低鎿u頭,站在鏡前熟練地束發,口中道:“把床單子先塞一邊,去把臉上那厚重的粉洗掉,看著惡心死人,我陪你去走一趟?!?/br> 還沒說出來,他就知道自己的打算了?沈梅君有些意外,聽得他愿意幫忙,高興得不去細想了,擱下床單被子回去洗臉。 脂粉洗去了,那紅腫分外鮮明,沈梅君摸了摸,拿起脂粉盒又放下,傅望舒討厭她涂脂抹粉,便順他的意罷。 沈梅君到上房時,傅望舒盥漱用過早膳了,坐在廳中,秋夢立在下面稟報,看到沈梅君,傅望舒朝她招手,“進來?!?/br> 待沈梅君進去了,傅望舒對秋夢道:“以后府里的事不用再和我說,只向沈姑娘匯報即可,沈姑娘讓你做什么照做?!?/br> “是?!鼻飰粑⑽⑿?,看向沈梅君,道:“昨日的事姑娘方才沒聽到,奴婢再說一次……” 傅府里昨日發生了幾件小事,其中一件是妙娘給傅望超發賣了。沈梅君驚呆了,對傅望舒料事如神暗暗佩服。 還有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流觴軒的人聽到上房下人的私語,傅老太爺打算在傅望舒生辰時多辦幾桌酒席,讓傅望舒公開把沈梅君收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