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逛了一會兒超市。墨白來了這里一年多，算得上是半個本地通。雖然老是抽風，但程遙跟著他的時候，總能學到很多本地的知識。半個小時的時間不知不覺就過去了，叮咚一聲，下一班懸浮車到站。

    車里很少人，坐在靠窗的位置，程遙把頭靠在了窗玻璃上。遠處的燈火就像道道星軌，拖曳著遠去。天河銀白近似透明的輝光，近似于蘭斯頭發的顏色……程遙忽然一愣，自己怎么突然想到蘭斯了？

    翌日。

    程遙起床的時候，感覺兩只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π皿π）

    幸好四天排班是隔日的。每周三天剪草，四天刷碗，周四、五都同時做兩份工作，周六、日可以休息，這樣間隔著，可以留有緩沖。不然的話，要是天天去刷碗，她肯定干不了多長時間。（=_=）

    一周后。

    經過了一星期的惡補，程遙對于基本詞匯的掌握已經大大進步。至少不會出現課堂上，別人被老師的梗逗笑，自己還一臉茫然的情況。只是語速和口音還是收效甚微——畢竟這兩方面不能單靠看書，一定要通過對話練習。愛米莉不是靈納族本地人，也愛莫難助。

    今天的課程是《自然人文地理》。這門課要求學生多去外面走走，感受普蘭特斯的風土人情、文化氛圍，當然，還要多實地考察下植物生長的分布情況。下課前，老師給布置了一個作業，要求學生去任何一個地方感受下普蘭特斯的文化氛圍，回來后寫份感想心得。

    下課時間，克里夫轉過頭來搭訕，小個子梅杰夫插科打諢。來到這個班級后，同學們對她都不是很熟絡，雖然不至于像在星艦上的時候，一聽見她來自地球就退避三舍。但程遙能感覺到大多數人對地球人還是有不少偏見的。班里對她最友善的人，除了一開始就認識的室友愛米莉，就是克里夫和梅杰夫了——這兩人來自于發達的麟藍星球，還胸無芥蒂、甚至能用熱情形容地和程遙交談接觸，程遙心里很感謝他們。即使暫時沒什么共同話題，她也愿意聽他們插科打諢，這會讓她心情變得輕松起來。

    就像今天，盡管心不在焉，程遙還是不時應著。事實上，今天越接近放學，她就越忐忑緊張。上周的今天，蘭斯說過“下周這個時間再見”。如果今天去圖書館，真的能見到他么？

    應該說，蘭斯真的會記得這句話么？

    他這句話是再給她補習一次的意思么？

    說不定他只是這周也會來這邊看書，所以才隨口一說而已，只是一種社交辭令，沒什么特別含義。說不定自己是想太多了而已。

    不斷去揣測蘭斯的意思，各種猜想出現又被推翻。程遙趴在桌面上，但心里總有一抹小小的、不易察覺的期待——期待蘭斯會像他所說那樣，出現在圖書館。

    放學后，把書本收好，程遙直奔國立圖書館，手腳麻利地剪了草，又用大剪子給樹木伸出來的枝椏修了型。結束了今天的工作，程遙擦了擦汗，在員工室換回了自己的衣服。

    一同兼職的同事是個堪塔星人，和愛米莉一個故鄉?？匆姵踢b換好了衣服后，還主動把兩個人用完的器具放回原處，不由有點驚訝。這才第一次認真看了程遙一眼。

    ——發絲和眼睛的顏色很特別，臉色有點蒼白，嘴唇是淡粉色的。四肢纖細，手腕和腳踝細細的，仿佛一只手就能制住?？此痛寡劢廾?，默默做事的時候，給人一種柔弱的感覺，讓人很有保護欲……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讓人很想欺負。

    剛得到“柔弱”評價的程遙渾然不知，直起身，就一手掀開鏟草機的蓋子，另一手取出鏟草機的清潔袋，輕松地丟進了垃圾桶——那個垃圾袋足有十幾斤重。

    同事：“……”

    他決定收回前言，柔弱、想欺負什么的，果然都是錯覺吧。

    進了圖書館，程遙按照記憶，去了二樓那個被書架遮住的角落。拐過彎，窗簾被風拂起，午后陽光明媚，空蕩蕩的桌子，沒有任何人。

    一瞬間涌上心頭的不知道是失落還是別的，程遙扶著書柜站在原地，還來不及去品味，就聽見身后傳來一個動聽的聲音：“頭頂上怎么沾了葉子？”熱氣微微噴在程遙頭頂。

    程遙猛地回頭，看見一片平坦的胸膛。往上看，一身絲絹白衣的蘭斯微微低頭，揚眉看著她，修長的指間夾著一片葉子。

    坐在了上次的位置上，程遙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剛剛做完兼職，沒清理干凈?！鳖D了頓，又好奇道：“陛下今天怎么會來這里？陛下是經常都會來這里的么？”

    蘭斯道：“我時常會來這邊看書，順便輔導你?！?/br>
    程遙哦了一聲——果然，和自己的猜測相差不遠。

    蘭斯在光腦上做著什么，還未提出開始輔導。程遙不敢打擾，自己先翻開書復習了一下。

    隔了一會，蘭斯漫不經心道：“抱歉，我剛才好像說反了?！?/br>
    程遙：“？”

    等她體味到蘭斯的意思時，覺得自己的臉轟一聲著了。

    ☆、第18章 再次補習

    室內很安靜，程遙品味著蘭斯那句話，心里一萬只草泥馬……不對，是小鹿在狂奔——蘭斯這句話到底是什么意思？他好像就是隨口一句，應該沒有別的什么意思的吧？別想多了別想多了！ヾ(?｀Д′?)

    程遙深呼吸兩下，那邊廂，蘭斯隨手關閉了光腦。幽藍色的光屏瞬間消散，沒入蘭斯手腕的空間紐上。

    補習開始了。

    比起上一次的緊張和壓迫感，這一回氣氛平和了不少。也許是因為剛剛在短暫的幾秒內經歷了從失落到驚喜的感情變化，哪怕那種被碾壓的微妙感覺還存在，程遙對著蘭斯也不再那么誠惶誠恐，而是習以為常了。對于帝國之首給自己補習的事實，也坦然了不少。雖然不知道事情為什么會發展成這樣，但不管蘭斯是心血來潮還是打發時間，這樣的機會都是很難得的。

    蘭斯輕敲桌面，詢問上回的功課：“普蘭特斯語學得怎樣？”

    程遙乖巧道：“詞匯什么的都記住了，上課不至于聽不懂了。陛下，上回你推薦的那本書很有用，我學習的速度快了很多。但是發音還有聽力就……”

    蘭斯了然地說：“那就好。發音聽力來日方長，多跟靈納族交談就好了?！?/br>
    程遙苦惱道：“嗯，就是……我們班里沒一個靈納族的同學，我回去看看能不能加入什么社團，結交一些靈納族的同學?！薄皇遣恢廊思以覆辉敢馀阋粋€不認識的地球人練口語。蘭斯道：“沒有你想的那么困難，如果實在找不到，我可以幫你?！?/br>
    啊哈、哈？程遙說：“謝謝陛下……這樣會不會太麻煩陛下了？”

    “不必介意，屆時我們可以隨便聊聊?！?/br>
    又是隨便聊聊……個頭??！我不知道和你聊什么啦！

    ——當然，上面這些話，程遙只敢在肚子里腹誹。

    蘭斯又愉悅道：“和你聊天很愉悅?！薄愫苡腥?，也總是做出一些出乎我意料的事情。

    從最初在他軍服上噓噓、到后來把他的原型撿了回去養著，平時那么溫順的一個人，卻不是毫無原則，會突然暴起，痛揍熊孩子。平時很沉默，但卻敢于在比自己強大的外星人面前坦坦蕩蕩地發表自己的看法。當自己故意接近她的時候，她就像一只被瓜子砸到的受驚的倉鼠，眼珠轉著，爪子僵住。但無論怎樣，都無法脫出自己的引導和掌控。

    這一切……蘭斯都覺得——相當有趣。

    程遙隨口附和道：“嗯嗯，我也很高興能和陛下聊天?！?/br>
    日光灑在蘭斯的衣角上，勾勒出他英俊的下頜。他的目光在程遙輕顫的眼睫毛上停留了一下，又滑落到了她淡粉色的嘴唇上。程遙似有所覺地抬頭，蘭斯輕輕揚起嘴角：“是么？那是好事，看來我們很合拍?！?/br>
    程遙：“……”這點你是怎樣總結出來噠！qaq

    看程遙的表情有點糾結，蘭斯身體微微向前，凝視著她的眼睛，說：“程遙，我本以為你會很怕我。但是從剛才來看，你很放松。我很高興?！?/br>
    程遙：“……”這是蘭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發音緩慢，優美，像大提琴，是標準的普蘭特斯語。也是兩人第一次挨這么近。

    程遙之前一直沒法理解lense之吻那家同人餐館的存在原因，不過，在這么近距離下看蘭斯的臉，她現在似乎能理解為什么它那么火爆了。

    而且，他說的似乎是事實。上一回的自己看到他，就好像被教導主任抓現行的壞學生一樣，說話都結結巴巴、一驚一乍的。而這次，三言兩語間，她不知不覺就不再那么傻逼了。(#｀′)

    不過，自己不怕他了，他為什么要很高興？

    適時地，蘭斯收回了目光，身體直立起來，眼神再次變得淡然起來，剛才的親近似乎是錯覺：“那么，歷史課又學得如何？”

    程遙說：“雖然有點自賣自夸的感覺——但我覺得不錯。上次經過你的輔導，我對那一課的掌握深刻了不少，也能清晰列出知識架構了。按照這個方法下去，上課大致能理解70%左右?！?/br>
    蘭斯伸出手，那姿態就跟接受進貢的老佛爺一樣，端莊高傲。條件反射地，程遙乖乖地遞上了自己的歷史書。接著，蘭斯又像上一次那樣，給她講解了一下新課。因為程遙對普蘭特斯語系的熟悉度提高了，蘭斯不必過分減慢語速，這回補習的速度快了不少。

    也因此，在講完歷史后，圖書館還沒閉館。程遙還有機會問別的：“陛下，你知道普蘭特斯主星有什么能體驗風土人情的好地方么？”

    蘭斯說：“你想去哪玩么？”

    程遙連忙擺手兼搖頭：“不是，我們的自然人文地理老師布置了一個作業，要去找一個地方體驗一下本土文化氛圍，回來要寫游記報告?！?/br>
    “原來如此，打算什么時候去？”

    程遙有點納悶，不過還是回答道：“周末去，唔，周六吧?！?/br>
    蘭斯點頭：“那行，我周末來接你?！?/br>
    程遙：“……”

    似乎自己永遠跟不上蘭斯的思維和行動，一直被微妙地牽著鼻子走——該死的是，蘭斯并沒有命令的語氣，只是平淡的征詢，但她就是有一種被誘惑了、無法拒絕的感覺。

    是的，當蘭斯邀請她去干什么時，她都無法拒絕?；蛘哒f，潛意識里不想拒絕——這不僅僅是出于學業的需求。

    震驚之下，程遙不忘確認道：“陛下，你的意思是親自帶我去么？”

    蘭斯不置可否，冰藍色的眼睛看向程遙。程遙結結巴巴道：“陛下，您真是好親民?！?/br>
    蘭斯抬了抬眼皮，照單全收，微笑道：“過獎了，我很榮幸?！?/br>
    程遙：“……”

    神魂顛倒的一場補習結束，程遙抱著書一臉夢幻地離開了。離開前，不出意外地得到了蘭斯“下周再見”的告別語?；氐剿奚?，程遙草草地吃了點東西，回了房間。

    明明身體很累，但精神卻亢奮極了，就跟打了雞血一樣。

    腦海里不斷回放今天在圖書館發生的一切，蘭斯的表情、語氣、動作，還有他的話……程遙抓著頭發在房間里走了兩步，忽然瞪向了虛擬網頭盔。

    一步兩步似爪牙，程遙快步走到床邊，戴上了頭盔，上了虛擬網。

    oo軟件自動登錄，lense沒有在線。但程遙的目的也不是他。她直奔聯邦搜索引擎，輸入了搜索關鍵詞：蘭斯?諾爾。

    嘩啦一聲，彈出了數不清的相關網頁，拍向程遙的臉。

    從牛逼哄哄的光耀戰爭，繼位風波，到繼位后的聯邦政界要聞、各大首腦會議的出席新聞、大刀闊斧的改革創新、扶持教育的政策，一直到他個人的花邊新聞小道消息應有盡有。什么零桃色緋聞啊、傳聞要星際聯姻啊、聯邦女性最想嫁的鉆石單身漢評選中連續多年奪冠啊、同款項鏈和外套成民間爆款啊、同人餐館開花遍地被文化|部長批評啊……那叫一個只有想不到，沒有搜不到。

    隨手點進一個網頁，那里保存有蘭斯繼位時宣誓的影像。視頻中的蘭斯頭發沒有現在那么長，身著白色軍服，美麗年輕的臉肅然神圣。

    那是萬神歷983年的事情，現在是1069年。蘭斯繼位那年自己還沒出生呢。不，不僅是自己，恐怕自己的養父母也還沒出生。程遙看了一會兒網頁，決定不揣測蘭斯在想什么了，既來之則安之，況且自己也不排斥，還是早點睡覺，結束這玄幻的一天吧。（=_=）

    翌日清早，程遙來到了課室，一切如常。然而在最后一節課下課后，她卻被班主任喊到外面，告知她放學后去一趟校長辦公室。放學后，在周圍的人驚訝的目光下，程遙起身，和愛米莉告了別，收拾好了自己的東西就直接去校長辦公室了。

    敲了敲門，里面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請進?！?/br>
    程遙推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一抹動人的淺金色。安珀爾背著手站在校長辦公桌附近，琥珀色的眼眸微微彎起，對她點了點頭。

    輕手輕腳把門關上，程遙環繞一周，只見偌大的辦公室內，站了二十七八個身穿校服的學生，有男有女?？戳艘蝗?，沒有地球的人。倒是有幾個熟面孔在里面——那天在星艦上大肆談論蘭斯的如諾星球人，托布，還有他的兩個朋友都在場。

    顯然，托布等人也看到了程遙，一臉鄙夷和敵視。程遙對此視若無睹，把沉重的書包放在了沙發上——她今晚還得去lense之吻刷盤子，現在得節省點體力。

    后方，安珀爾閑適地站著，姿勢看似隨意，但卻很英挺。和他比起來，在場部分學生的站姿就顯得有些東歪西扭，重心不正了。

    校長維拉爾也沒有坐下，站在辦公桌后面。房間的角落還坐著三個老師模樣的人，一女兩男。女老師和一個男老師程遙都見過，而另一位男老師程遙則沒見過，只見他眼角和嘴角都耷拉著下垂，眉毛稀疏，臉色黃暗偏黑，發絲顏色很淺，但氣質卻很陰郁。右手手腕上蔓延著繁復的黑色花紋——如諾星球人。和房間內其他人格外不同的氣質，讓程遙多看了他兩眼。

    維拉爾見人齊了，就拍了拍手道：“好了，人齊了。今天請大家過來，是有一件事需要宣布?！?/br>
    學生們安靜下來。維拉爾道：“大家應該對一個多星期前的基因測試有印象吧？眾所周知，由于體育項目的各項比對還未完全出來，要在正式統計完成后才會以不公開的形式發放到不同學生手上，以保護*。但是在那之前，我們根據血液測試的結果，提前篩選出了在場的各位出來?！?/br>
    程遙抬頭，其他的學生們都有些sao動，維拉爾微笑道：“也就是說，在場的各位，都是今年的新生里面，s級基因的擁有者?！?/br>
    驚喜的聲音瞬間遍布了這間辦公室，甚至有學生激動得滿臉通紅。程遙也有點難以置信——自己是s級的基因？

    這時，一道不和諧的聲音破空而出：“等一下，校長，恕我失禮——這個地球人怎么可能有s級的基因？b級都嫌多了吧，難道不該懷疑她用了作弊器么？”

    程遙猛地抬頭，只見托布面色不善地看著她。

    ☆、第19章 作弊器風波

    見程遙驚愕地看向自己，托布撇了撇嘴，繼續道：“恕我直言——植物治愈系在進行體能測試的時候，我們機甲系就在他們旁邊的跑道上，這個地球人的體測成績平平無奇，甚至可以說是中下水平，怎么可能會是s級的基因擁有者？”

    不等其他人說話，托布又道：“s級的基因會是怎樣的想必也不用我多做介紹，但最基本的一點——它的擁有者一定擁有遠遠超過其他人的體魄、天賦、個人能力。萬神歷上從來沒有出現過一個體能那么差勁的s級基因擁有者！請允許我對這個結果產生懷疑——這個地球人，必定是用了一些卑劣的手段，比如使用了作弊器短暫修改血液基因呈現方式，以混入s級基因群體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