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第37章 寒中熱(二) 他的心在這一剎那幾近停跳。 窒息的感覺,在不見天日的深海之底,被壓迫著五臟六腑,窒息的感覺reads;[快穿]分手是怎樣煉成的。 我們是怎么回事? 你還不清楚么? 他幾乎是倉皇地放開了抱著她的手臂,她的身軀向后微仰,靠在了床欄上。她抬起尖細的下巴,黑暗里聲音仍然帶笑:“陳留王真是好手段,竟還夸婢子聰明?!?/br> 他啞聲道:“你什么意思?” “婢今日在想,這宮中究竟有幾分污穢之氣?!彼唤浶牡氐?,“想來想去,想到了東平王殿下送與婢子的這個勞什子,喏,”說著,她赤足踢了踢被褥上的那只銀香球,“真真是污穢不堪的東西?!?/br> 他的喉頭只動了一下,就歸于沉默了。當他明白過來她所指是什么事情,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辯駁她。 他的臉色白了下去,一分分白成了透明。 她亦靜住了,同樣雪白的臉上看不出分毫情緒。許久,她轉過了頭去。 “我也不是沒有自保的法子?!彼?,“總之,不勞殿下掛記。只是殿下也知當下非常之時,還是少來——還是莫來的好?!?/br> 末句依稀含了關切,只是太過模糊了,他聽不出來,也根本不想仔細去聽。 他沒有再看她,直接走下了床,裸身赤足,站在冰涼地面上,彎身將散亂的衣物一一拾起。 在他看不見她的地方,她終于回過頭來,看似有若無的夜光照出少年修長而結實的軀體,他誠然很好看,且溫柔,且雅致,且知情識趣,且年少風流……可是無人比她更了解他的危險。他是一座深淵,會勾引人墜落,墜落至粉身碎骨,他還可甩手做個無辜的看客。 他拾起了衣物,卻沒有穿上,只是打開衣匱就往里扔。 她眉頭驚跳,一撐手坐直了身子,“你做什么?” 聲音冷了,還無形中變得尖利。 終于看見她臉色變了,不再是那種淡漠無情的樣子,他心中反而得意,笑笑道:“你不是嫌我把自己撇得太干凈?我這便給你留些證據,往后若要告我,便盡情告去?!?/br> 她驚疑不定地看著他,目光在他身上逡巡。他知道她還在猜測,在打量,在審度,他懶得去想,一邁步又踩上床來,一把將她抱住了。 少年冰涼的身軀凍得她一顫,他卻更加抱緊了,聲音響在她耳畔:“你太燙了?!?/br> 當人的手觸及太燙的東西,往往都會下意識地縮回手去的??伤麉s沒有。他只是用自己冰涼的體溫環住了她,然后慢慢地,擁著她往床上倒去。 她仍是睜大了雙眼,一言不發地凝注著他,好像端看他要玩什么花樣。 他道:“你聰明,我也不廢話。我歡喜你,因為你討我歡喜。但我也防著你,因為你太討我歡喜。我怕你哪天害了我,我自然要做些籌謀,你不也是一樣?所以我們心眼是一樣地黑,誰也別嫌誰?!?/br> 她沒有做聲。 昏昏沉沉的月色在被褥衣料間曖昧地摩挲,她清艷的面容上沒有表情,只是嘴唇微微發了白。 不錯……本該如此的,早該如此的。 這樣□□裸的言語,剖開情情愛愛的皮,現出來的是寂寞里各取所需的考量。她仿佛花了好一陣子才消化掉他的話,最后,她掩了眼睫,舒出一口氣reads;你擒我愿。 他的話音一窒:“聽明白了?” 她點點頭,聲音淡淡地,“聽明白了?!?/br> “那就睡吧?!彼α?,仿佛是滿意了,自己在床上找了個地兒,習慣性伸出手臂給她枕著,自己便閉了眼。 她慢慢地湊過去,在他懷中找到了一個舒服的位置。他的冰涼的身軀讓她留戀,可是她卻只能在黑夜里痛苦地睜著眼睛,思考著他到底說了些什么。 五郎,五郎。 我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 殷染不知自己是何時睡著的。 這大約是第一次,她與段五同床共枕,卻沒有歡愛,而只是,當真只是,睡了一覺,而已。 隱約她夢見了自己的母親,母親冷冷地問她:“他是誰?” “他?”她迷糊應答,“他是五郎啊,段五郎……” 母親抬手就要給她一巴掌,她閉了眼打算硬接,那巴掌卻遲遲沒有落下。 “夢見什么了?”一聲輕輕的笑,清風朗月一般,將她自夢境中生生拽了出來。 她慢慢掀開眼,便對上那一張少年的臉。 六年了。 距離秘書省中那些無憂無慮的歲月,已近六年了。 六年,他的相貌更為出挑,俊朗的輪廓顯了山露了水,一雙桃花眼俊逸微挑,眼底還藏了幾分女人都不能抗拒的稚氣。他仿佛是越活越快活了。 可是她呢? 自母親過世到而今,六年,她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是快活還是難過,是憂愁還是歡喜呢? 她不知道,她竟只覺得一片茫然。 他眨了眨眼,道:“怎的,看小王看傻了?” 她反應過來,卻伸手撩開他的額發,道:“這是怎么回事?” 一塊極小的疤,雖看著快要消了,但戳在他朗闊的額頭上,確是略嫌顯眼。段云瑯眨了眨眼,道:“這得問你的鳥兒?!?/br> “它啄你了?”殷染明白過來,“真是一只好鸚鵡?!?/br> “什么?!” “要不我把它燉湯吧?!币笕玖⒖谈目?。 堂屋那邊一聲撲騰,好像是那鸚鵡在房梁下胡亂地飛了起來。 殷染坐起身,才見外間天光大亮,照得一屋狼藉都無所遁形。再側首,段云瑯一件件穿戴整齊,昨夜將衣物丟進她衣匱里的玩笑話自然也就揭過不提了。 她慢慢地伸了個懶腰,他已經將素色的訶子1放在她伸出的手上??匆娔禽p薄的衣衫,她的表情些微一僵。 “你怎么還不走?!彼捯舻?,“不怕被人瞧見?” “你這里,我不怕?!彼Φ?,“宮里都忙著過年,誰來管你呢?!?/br> 她不再接話,背過身去更衣reads;豪門重生之情關風月。他灼熱的目光落在她肩背上,那里還留了經夜的痕。 他的聲音便有些發顫了:“你的熱都退了?” “嗯?!彼龖袘袘艘宦?。其實身上還有些乏,但她不想說。她本沒這個資格說,而且,他,也本沒這個資格問。 他卻又八爪魚一般纏了上來:“好jiejie,你這是趕我?” “嗯?!彼静幌肱c他多話。 他撇了撇嘴,“不好,今日我哪兒也不去?!?/br> 她沉默良久,轉過身來,將他纏著自己的手臂硬是扒拉下來,她覺得如果要與他講道理的話自己一定要看起來很嚴肅,所以她努力嚴肅了:“五郎,昨晚我不清醒,不知有樁事情,是否與你說過了?!?/br> 她極少喚他“五郎”,這一聲喚,直讓他三魂去了六魄,飄飄欲仙了,桃花眼笑得彎彎的,“你說說看?!?/br> “有人,”她艱難地道,“有人知道我們的事了?!?/br> 他的笑容一點點地消散掉。 “是誰?”他簡短地發問。 奇異地,她在他的眼中找不到恐懼。 反而,是某種冷酷的感情,仿佛在鎮靜地思索著什么。 對著他這樣的眼神,她說不上心中什么滋味。很苦,甚或還帶了鮮血的腥,和床笫間的膻味。 她咬了咬唇,突然站起來,道:“這事我會處理?!?/br> 他盯著她,“你不信我?” “這不重要……”她道,“我這邊的紅煙大約知道點影子,你那邊的劉垂文可是一切都清楚……” “這很重要?!彼驍嗨脑?,“你不信我?!?/br> 她煩躁地狠狠綁著衣帶,“不是紅煙,也不是劉垂文??倸w是我們不該,往后再不要見面了?!?/br> “你這個膽小鬼?!彼湫?,“你怕什么?怕悠悠眾口滔滔物議?怕五馬分尸千刀萬剮?還是——你根本就是怕——怕你心里其實偏著我,怕承認你心里想的就是我?!” 很清晰的抽氣聲。 她仿佛被窒住了,愣愣地望過來時,眼中沒有絲毫的神采。 他的冷笑仍然掛在臉上,卻只似自嘲。 他突然利落地攬好了衣襟穿好了鞋,大喇喇地掀了簾帷往外便走。她駭得立刻伸手拖住了他,顫聲:“你這樣出去,不要命了?!” 他回過頭,冷笑,反反復復仍是那句話:“你怕什么?” 她的面色很難看,“你真是胡鬧?!?/br> 他終于不再笑了。 胡鬧。 不知多久以前,她也說過他胡鬧。 原來她一直是這樣看待他,從來未改變過。在她眼里的自己,永遠是那個長不大的孩子。 仿佛一定要證明什么一般,他的聲音里攜了冰,卻是不管不顧地,將理應保守的秘密說出了口:“那個人,是不是李美人?” ☆、第38章 羅(一) 開春方三日,宮中便查出了一樁大案。 戚才人呈給內侍省的禱文中,夾了一張與宮廷侍衛相約的紙條。左神策中尉孫元繼看見了它,沒有做聲,只暗中吩咐了人在正月初三未時許守住九仙門,結果抓到了美人李氏。 茲事體大,孫元繼未敢耽誤,當即稟報了圣人。自然龍顏大怒,但圣人畢竟還算寬仁,又道如果那男人敢來赴約,念在二人一往情深,便可索性效前人故事,放他們出宮。 李美人跪在清思殿外,全身簌簌發抖。她起初還在辯解,道自己并未與人私約,可對著那張分明是自己筆跡的字條,她也實在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只知她是冤枉的,是旁人約了她,不是她約了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