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
她字字句句都順著孟珍之前話中的意思,偏什么實在的也沒說出來,若是非認為她撒謊,也并不成立,但偏又將孟珍往誤會的方向上引導得更深更遠。 孟珍先入為主,見夏侯芊說的都與自己猜測相符,也沒有分毫懷疑。 “我聽說長公主請了我娘去,這事兒已經定下來了嗎?那孟珠她先前的婚事怎么辦?” “這你不知道吧?!毕暮钴飞衩刭赓獾卣f,“聽說燕家的老夫人并不喜歡她,鬧著要退親。如今又有了旁的選擇,你們家很又可能會答應下來?!?/br> 這話和先前的依然是一個套路。 “不過說實話,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成為我的嫂嫂,畢竟我們這么多年的交情,哪里是別人能比的?!?/br> “可是我如今……”孟珍話說一半,突然醒悟過來,自己不能示弱,改口說,“還能有機會嗎?” 夏侯芊見她上了勾,克制不住微笑:“那時那么多人里,我娘就相中了一個,如果她不行,那肯定還要再重新挑選的,到時候你也可以再有機會,我也還可以幫你,把之前的事情解釋清楚?!?/br> 孟珍有些疑惑:“怎么能讓她不行,難不成你還真希望她嫁給燕世子?” “聽說燕老夫人態度十分堅決,前景不太樂觀?!毕暮钴凡怀姓J也不否認,只說,“我最近之所以忙著和她聚會,其實也是為了想辦法撮合她和……”她附身湊在孟珍耳邊,低聲把夏侯旸的事情說了一遍。 “郡主的法子是不錯,可惜就是見效太慢?!泵险湔f,“我來幫你想個辦法,等到下次聚會的時候,就能讓她與雨夏侯旸的事情定下來!” 她不愿意成為別人的棄子,自然急著表現自己。 夏侯芊見孟珍說得那般篤定,不由好奇問:“到底是什么辦法?” 孟珍答:“很簡單,只需一味藥?!?/br> ☆、第42章 城36 第四十二章:中招 “是什么藥?”夏侯芊追問。 孟珍見她確實感興趣,先前焦急不安的心態有所緩解,開始賣關子來。 “這藥嘛,其實有很多種,端看郡主殿下需要什么,我才能給你建議?!庇终f,“我娘的陪嫁鋪子里有一間藥材店,那掌柜娘子精通藥理,只要郡主能說的出,她必定能按著要求調配得當。不如郡主這就跟我走一趟?好好同她聊上一聊?” 這里提到的娘當然不是指萬氏,而是孟珍的親生母親。 夏侯芊有些猶豫,她雖然心思多,愛算計,但到底也不過是個十幾歲的貴族少女,仍舊有自己的矜持之處。 心機手段,雖然說不上多么光明正大,但不管是高門大戶還是深宮禁庭,這種事有時候卻是一個人能否生存下來的根本,因而也不見得有什么不好。 可是下藥,便明顯是為了謀算害人,淪于下流齷齪。 更何況聯系孟珍先前說的想要達成的目的,更顯得這藥肯定不是什么好的玩意兒。 “我不用那種不正經的東西?!毕暮钴芳t著臉說。 孟珍看她這般模樣,掩口輕笑,眉梢眼角都透出得意來:“郡主你想到哪里去了?”她故作驚訝地說,“不過就是一味藥而已,哪里有什么正經不正經的分別呢?!?/br> “那你倒是說說看,這藥是做什么用的?”夏侯芊被搶白,再開口語氣便有些沖。 “郡主想達到什么目的,那藥就是做什么用的?!泵险洳痪o不慢地答,又將皮球拋回給夏侯芊。 “我不過是想促成一樁好姻緣罷了,又沒有存什么壞心思?!毕暮钴氛f。 存沒存壞心思,嘴上說的可不算。 孟珍了解夏侯芊,所以看得很清楚。什么想幫自己再爭取一次機會,這些根本都是假話。 孟珠如果當真做了明王妃,對夏侯芊究竟是有好處還是有壞處,目下根本難定論。 但是如果孟珠嫁不成燕馳飛,對于夏侯芊來說,可是有大大的好處。也就是說夏侯芊還能有機會嫁給燕馳飛。她想做的這些事都是為了她自己,與孟珍沒有半點關系。 不過對孟珍來說這根本沒什么大不了,她們的出發點不一樣,想要達到的目的卻是一樣的,總之要把孟珠和夏侯旸送做堆。 同樣的話有不同的說法,可以高尚也可以低俗,既然夏侯芊要裝好人,孟珍也不介意陪她玩。 “可不就是要幫她們促成一樁好姻緣嗎?只不過不是小火慢燉,而是一蹴而就。我也只是想,讓他們兩個一同暈在屋子里,之后找人來觀賞一番,這樣他們就不得不成親了?!?/br> 孟珍眼簾微垂,用宮里嬤嬤教的淑女典范表情,說出這番話來。 從前他們兩人過從甚密,孟珍雖然偶爾也會出謀獻策,但更多的時候還是對夏侯芊言聽計從,所以夏侯芊從來也沒有看過孟珍這般張狂的模樣,不由得微微有些感到害怕,出于本能便想與她保持距離。 “這叫什么話!”她輕斥道,“我不想聽你混說了,我與人約定的時間到了,我這就走了?!?/br> 說罷起身離開。 這一回孟珍并沒有阻攔夏侯芊,只是笑吟吟地看著她離去。 三日后,一只紅木錦盒連同一封信一起送到了東宮。信封上的字跡夏侯芊十分熟悉,是出自于孟珍的手筆。 信中寫道:“木盒中裝的是一種香,作用是安神助眠,只不過效力比平時所用的要強上數倍?!?/br> 夏侯芊打開錦盒看,一只中指長的胖肚甜白瓷瓶懶洋洋地橫躺在大紅錦緞上。她“啪”地一聲合上蓋子,像丟燙手山芋一般把整個盒子塞進了衣箱里。 可到了與孟珠等人聚會的那日,她猶豫再三,終于還是將瓷瓶取出,交予近身伺候的宮女畫屏。 她們今日約定的地方在只招待官宦人家的春暉樓。 此處整棟樓建成回字型。 小口天井處每日皆有不同的表演,從頂級戲班到京都鼓書,從雜耍獻藝到西域歌舞,熱鬧非凡。 大口二層是雅間,按照正東、正南、正西、正北共設四間,對天井處的窗扇可以拆卸,如果客人愿意觀賞演出,便拆下,若客人只想安靜用飯或談話,將窗扇裝回便和一般酒樓的雅間無甚區別。 因為今日是喬歆做東,夏侯芊便以她的名義定下正北間,小姑娘好熱鬧,窗扇肯定全部拆下,可以看到正西和正東兩間窗扇都合攏,不知其中是否有客,對面正南間則是國子監祭酒丁家包下,給丁家的小女兒慶賀生辰。 燕丁兩家是姻親,喬歆既見著了,免不了過去寒暄一番。她到得最早,回來后又小坐片刻,夏侯芊和夏侯蕙才姍姍來遲。 “阿沁今日又與家人出游,所以不能來了?!眴天дf。 夏侯芊也是最近才知道,她娘小蔣氏總是想辦法安排蔣沁和夏侯凌見面的機會,這次出游和上次溫泉莊子皆是為此。 夏侯芊找上喬歆原本是為了設計蔣沁,可是因為今日的計劃,此時竟然分毫不覺得郁悶,反而有種隱秘的興奮,也不知是否被孟珍傳染了瘋狂。 “那孟珠呢?”她問,盡量不動聲色地讓自己平靜下來。 “她說準時到,可是這都過了一刻鐘了?!眴天Пг拐f。 夏侯芊低頭掩飾心中得意,孟珠當然不會知道自己遲了,她收到的帖子與喬歆不同,時間晚上一個時辰,地點則是正東間。 “我們不如點些小菜點心,一邊吃一邊等?!?/br> 這一等又等掉了兩刻鐘,仍未見人。 茶水換過三遍,點心也吃干吃凈,喬歆開始有些不耐煩:“她怎么回事,莫不是不來了?” “按理說,她臨時有事不來,應當會使人送信兒來。既然并沒有人來通知我們,恐怕她是半路有事耽擱了?!毕暮钴飞平馊艘獾卣f,“我也餓了,不然讓他們上菜吧?!?/br> 菜品是定座時點好的,材料都準備妥當,一招呼立刻下鍋,一盞茶的功夫便全都送上桌來。 三人吃完后,夏侯芊見一個時辰已過了大半,估摸著過不多時,孟珠和夏侯旸便要分別前來,于是故意調開喬歆。 “我吃的太撐了,不如我們出去走走,附近好多家商鋪,我們可以邊逛邊等?!?/br> 喬歆當然也想走動走動,可她做東,朋友還沒到,先開席已有些失禮,不過是仗著與孟珠熟識,知她不會計較而已。如今又要先行離開,自然更是不妥。 夏侯芊見她猶豫,說:“我會讓畫屏等在這里,若孟珠到了,便讓她去尋我們就是了?!?/br> 喬歆這才同意下來。 夏侯芊又招呼夏侯蕙:“蕙蕙,走,我們去逛鋪子?!?/br> 夏侯蕙趴在窗臺上,看雜耍正看得起勁,說什么也不肯走,夏侯芊只好由得她留下。 她們走后,畫屏尋了個借口離開正北間,進入正東間,按照夏侯芊的吩咐將那一小瓶香全部倒入熏爐內,然后合起門退出來,守在二層的走廊上。 孟珠比收到帖子上寫的時間早到約莫一盞茶,才到二層就見畫屏迎上來行禮:“孟三姑娘,我是容安郡主的近身侍婢畫屏,郡主派我先一步到這里等候諸位,孟三姑娘請這邊走?!闭f完便引著孟珠進了正東間。 那香淡而無味,孟珠進入后不曾察覺,見喬歆和夏侯芊都不在,想是自己來早了,便坐到靠墻的羅漢榻上等候。 畫屏怕自己中招,根本不敢在屋內多待,給孟珠倒了一杯茶,便借口去走廊上迎接其他人而退了出去。其實夏侯芊說過,只待孟珠進了正東間,畫屏就可以離開了,不然留不但沒有用,反而會讓人捉到把柄。夏侯芊自會另外想辦法,在時間差不多的時候引丁家的人到正東間去。 可惜畫屏心里有鬼,走得匆忙,并未將房門關嚴,堪堪留下一道縫隙來。 整點的時候雜耍班子結束了表演,換上了戲班子唱貴妃醉酒。夏侯蕙聽了兩句就不耐煩起來。找了一圈不見畫屏便決定自己離開。 經過正東間的時候正好從門縫里看到里面的情形:有個身穿玉色錦袍的男子背對門口站著,看不清面目,而他身前的羅漢榻上,躺著一個少女,小巧的面孔從他身側露出來,夏侯蕙認得,那正是孟珠。 饒是她仍舊年幼,也直到這事非常不妥。 可那男子身材高大,夏侯蕙只有自己一個人,不敢輕舉妄動,又因為去年乞巧節時吃過教訓,也不敢聲張,靜悄悄的跑下樓去,打算找跟車的護衛上來就人。因為害怕發出聲音驚動人,她下樓的時候躡手躡腳走的很慢,可是一出門就飛跑起來。 春暉園門前的大街上車來人往,一輛馬車疾駛過來,夏侯蕙看到車上有燕國公府的標志,便不管不顧地沖上去攔車。此舉非常危險,幸好那趕車的車夫技術高超,及時勒住了馬,未曾傷到她,但是揚起時離鼻尖不過一寸的馬蹄還是把夏侯蕙嚇得跌坐到在地。 鬧了這樣一出,車夫心中當然有氣,但夏侯蕙衣飾華貴,那車夫久在國公府做事,自然懂得辨別,這冒失的小姑娘出身肯定非富即貴,因而并不敢真正向她發火撒氣,只說:“怎么會事兒?這是飛跑的馬車,你不知道躲也就罷了,竟然還沖上來!還要不要命了!幸虧沒撞上你,要不然還了得!” 他畢竟是個粗人,雖然盡力克制自己,可說話聲還是很大。 夏侯蕙揉著屁股站起來,她摔的可疼了,自覺屁股可能已經摔成了碎片。 “我是來找人的?!彼忉屪约旱膭訖C。 可是那車夫說:“尋人去找巡捕,你攔我的車干什么?” 夏侯蕙揉著眼睛說:“我要找的就是你車上的人?!?/br> 話音落下,只見車簾一挑,露出一個年輕男子雋秀的臉孔來。 夏侯蕙只覺得他比自己以前見過的任何一名男子都要好看,微微羞紅了臉頰,連說話都不像平常那樣率直,而是打起了磕巴:“你……你……你是誰?” 那年輕的男子正是燕國公府的三公子燕驍飛,他聽了這話啼笑皆非:“你不知道我是誰還攔我的車?還說要找車上的人?你當真不是胡鬧搗亂嗎?你是誰家的孩子?竟然這么不懂事?” “我……我是夏侯蕙,柔嘉郡主?!彼耆挥X得燕驍飛是在兇自己,因而順著他的話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燕驍飛萬萬也想不到,自己一時嘴快,竟然罵了個郡主。 可郡主不都應該端莊大氣,儀態萬方嗎?怎么會在大街上冒冒失失地跑出來攔別人的馬車?說話還結結巴巴? 不過皇家的事兒燕驍飛多少也知情,柔嘉郡主的閨名他是沒聽說過,但論年紀差不多就是這樣十二三歲的一個小姑娘。 真是說她是真的,偏偏一點都不像。 說它是假的吧,又還有那么一丁點兒靠譜。 “原來是郡主,真是失敬?!?/br> 燕驍飛想了想便決定先將她當做真的來對待,如此一來,就算最后知道被騙了也沒什么大不了??偙认葘⑺敵沈_子,得罪了之后再發現是真的郡主要好的多。 “在下燕驍飛,不知道郡主攔下我的車,究竟意欲何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