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節
或者換成無色無味的藥物? 或者不是借陳芙的手,而是直接宣她到坤寧宮? 能讓人神不知鬼不覺死去的法子太多了。 而皇后與她,孰輕孰重,不用想都知道。她便是平白無故地死在坤寧宮,誰還敢讓皇后給她償命? 兔子急了還會咬人,易楚性子雖好,可也不是伸著脖子任人宰割的主兒。 能制裁皇后的只有嘉德帝跟太后,她一個內宅女子見不到嘉德帝的面兒,唯有把主意打到太后頭上。 易楚唯一能依仗的是嘉德帝對杜仲的看重和太后對皇后的不喜。 杜仲曾說過,嘉德帝登基以來,皇后甚是得意,連帶著文定伯陳家都狂妄得不行,反之太后卻越發低調,太后娘家兄長仍是做著生意并沒有謀求一官半職,太后娘家侄子,論起來也是嘉德帝的表兄,還是在清河縣當縣丞,沒有因此而升遷。 太后娘家的本分越發襯托出陳家的居功自傲。 太后接趙十七進宮作伴,意在抬舉平涼侯打壓陳家,而嘉德帝也有意無意地默許了這種行為,甚至有兩次還特地到慈寧宮與趙十七一同用了午膳。 借著這次的事情,太后無疑又有了壓制皇后的把柄。 說起來應該是雙方都能夠得利,可是君心難測,太后的心思同樣令人無法揣測。 正當易楚坐臥難寧時,宮女送來了煎好的湯藥。 易楚聞了聞,知道是尋常的安胎藥,卻不知為何,常太醫不但沒用甘草,反而額外加了丁點兒黃連。 因冬雪還在偏殿,易楚不愿麻煩宮女侍候,自己端起碗硬著頭皮喝了一口。 滿嘴的苦澀,一直苦到了心里。 易楚咬牙喝完,放下碗,淚水不自主地滑下來,濕了滿臉。 宮女惶然地問:“夫人……可是覺得不舒服?” 易楚搖搖頭,只是流淚。而眼淚像是無窮盡似的,怎么停也停不下來。 宮女慌了,急切地說:“夫人且忍耐片刻,我去請太醫過來?!闭f罷提著裙角飛一般小跑了出去。 很快地,常太醫拎著從不離手的藥箱從偏殿過來,瞧見默默哭泣的易楚,臉色似乎更沉了些。 宮女托起易楚的手放在床邊,又搭了條絲帕。 常太醫就勢把了脈,冷聲道:“夫人切莫太過悲戚,對胎兒不利?!甭曇衾飵Я撕艽蟮呐瓪?。 易楚抬眸,清清楚楚地看到常太醫眸中的不滿,瞬時明白過來。 但凡行醫者,最恨的就是不遵醫囑,拿自己身體不當回事的人。 以前在濟世堂,常聽到易郎中苦口婆心地勸,“你這病癥,要是聽我的好好吃上三劑藥,休息幾天就能好利索,你看你蹉跎這幾天,不但沒好,反而又重了?!?/br> 現如今常太醫對她,恐怕也是這種心態吧。 易楚完全能了解這種感受,忙拭了淚,低聲道:“多謝太醫,我受教了?!?/br> 趁著常太醫去給易楚診脈,趙十七起身告辭,“娘娘今日不得空閑,我就不在這里裹亂了,改天再來陪娘娘說話?!?/br> 太后凝神看了趙十七兩眼,頹然揮揮手,“去吧?!贝w十七離開,“哐當”一聲將手里的佛珠串兒拍在桌子上,恨恨地說:“一個兩個都不是省心的玩意兒?!?/br> 聲音很大,屋里侍候的宮女都膽怯地低了頭,肅然而立。 顧琛上前抬起太后的手揉了揉,“娘娘仔細手疼,為這些人生氣不值當,別氣壞了身子?!?/br> 他明白,太后這次的怒氣純粹是因為趙十七。 趙十七這人,說她傻吧,著實是委屈了她,以前她為了討好皇后不惜給皇后當槍使,處處針對易楚,真不是傻到沒邊兒的。 可要說她聰明,卻是糟蹋了“聰明”這兩個字。 跟在太后身邊這許多日子,她多少也應該知道太后是個心善的,而且上了年紀的人最喜歡孩子,太后平常沒少遺憾宮里就缺個承歡膝下的孫兒。 易楚出了事,不管真假,趙十七于情于理都應該上前問候幾句,可她卻好,自始至終都站得遠遠的。說是漠視,一雙眼卻緊盯著現場的一舉一動毫不放松。 尤其臨告別時,她眼里是藏不住的躍躍欲試。 猜也猜得出,趙十七著急回家把這出戲將給平涼侯聽。 從太后開始抬舉趙十七,平涼侯就猜出嘉德帝對皇后隱約有了不滿,再加上趙十七必定要進宮的,跟皇后必然要成兩立之勢。平涼侯一直惦記著能抓住陳家的把柄在嘉德帝面前上點眼藥,既表明自己的忠心,又為趙十七在宮里鋪路。 這次的事情無疑就是個很好的由頭。 趙十七太著急回家了,以致于腦子里根本沒想到易楚,連句面子上的關心話都沒有。 如此的寡情涼薄豈不叫太后心寒? 想必太后也不會再有多少真心放在趙十七身上了。 顧琛默默揣測著,手里卻不閑著,將太后茶盅的涼茶倒掉,重新換過了新茶。 太后淺淺地啜兩口,收斂了胸中的怒氣,沉聲問道:“小德子,你怎么看?” 問題問得無邊無際,也不知是問易楚,還是皇后,或者是趙十七。 顧琛略思索,聰明地避開了方才的事,回答道:“……奴才覺得古話說得有道理,齊大非偶,先前就聽說過不少人議論杜夫人?!?/br> 竟然說起五月末,易楚首次進宮時鬧出的風波。 太后愣一下,也想起在京都貴婦間流傳的話,不過是新任的杜總兵夫人如何地上不得臺面,分不清凍頂烏龍,還有宮宴擺的菜有一大半叫不出名字等等,都是當笑話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