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節
“不!我的孩子不會有事!”不等他說完,易楚已尖叫起來,身子前傾軟倒在地上,雙手抓住了常太醫的衣襟,“太醫,求求你保住我的孩子,求求你……” “杜夫人……”常太醫伸著手,想扶又不敢扶,只扯住自己的衣襟,惶惶地說:“杜夫人快起來,切不可如此激動,于胎兒無益?!?/br> 宮女上前一左一右扶起了易楚。 太后嘆一聲,道:“太醫開方子吧?!?/br> 又有宮女取來紙筆,鋪在桌面上。 常太醫考慮再三,開了保胎的方子,“每日一劑,先吃三天,等我把過脈再斟酌著增減?!?/br> 太后看了看方子,交給宮女,“照方子抓藥,先煎一劑來?!?/br> 易楚流著淚,喃喃低語,“不可能,不會的,我的孩子怎么會有事?早上起來還好好的,到了這里也好好的,既沒吃點心,也沒喝茶水,怎么會動了胎氣,怎么會動了胎氣?”哀怨無助的目光輕輕移到太后臉上。 太后也是不解,問道:“平白無故的,怎么就動了胎氣?” 常太醫皺著眉頭,突然面色一凜,“是麝香,屋里有麝香的氣味,”目光逡巡一番,看到屋角的香爐,湊上前深吸口氣,又搖搖頭。 顧琛輕聲道:“太后娘娘素日禮佛,只用檀香,從不用麝?!?/br> 常太醫點點頭,沒錯,香爐里燃的確實是檀香。 可又是哪里來的麝香味兒? 正此時,門外傳來女子的喊聲,“出了什么事,我家夫人怎么了?讓我進去看看?!?/br> 是冬雪。 有人攔住了她,低聲勸說著什么。 太后沉了臉,“誰在外頭吵鬧,還不拉下去?” 易楚連忙道:“是我的婢女,請太后開恩讓她進來,她帶著衣服?!?/br> 太后掃一眼她濕了半邊的裙子,沖宮女點點頭。 宮女開了門,冬雪一個箭步竄到易楚身邊,不迭聲地問:“夫人,你怎么了?臉色這么難看?” 易楚虛弱地說:“快幫我把裙子換下來?!?/br> 冬雪這才發現她的裙子濕了,正要扶她,突然抽了抽鼻子,嚷道:“怎么這么濃的香味?” 這一嚷,屋里的人盡都聽到了。 常太醫急步過來,點點頭,“沒錯,是麝香,夫人有孕在身,哪能用重的麝香?” 太后也起身走到易楚身邊,目光凜然地盯著冬雪看了眼,突然一個巴掌扇了過去,“你怎么當差的?” 冬雪冷不防捱這一下,半邊臉都腫了,連忙跪下,“娘娘明鑒,我家夫人原本就不太愛用香料,自打有了身子,不管是屋子還是衣服都沒用過熏香……這裙子,這裙子早上穿時還沒有這個味兒,請娘娘明察?!?/br> 易楚也有氣無力地說:“娘娘,不管她的事,先前這裙子確實沒香味兒?!?/br> 太后恍若不曾聽到,冷聲對宮女道:“你們侍候杜夫人歇息?!?/br> 兩名宮女小心翼翼地扶著易楚走到旁邊的暖閣換下了身上的裙子,好在裙子沾上的茶水并不多,里頭的膝褲只略略濕了點,并無大礙。 宮女又伺候易楚穿上了另外一條裙子,輕聲道:“夫人身子不易走動,先在這兒歇息片刻,藥一會就好,喝完藥再請太醫把把脈?!?/br> 易楚順從地點點頭,“有勞姑姑了?!?/br> 宮女服侍易楚躺下,在她身上蓋了床薄被,留一人守在屋里,另一人抱著換下來的裙子仍然回了偏殿。 常太醫盯著裙子看了看,手指在茶水潤濕的地方摩挲幾下,放在鼻端聞了聞,躬身對太后道:“是絲線用混了麝香的青紫木汁浸泡過,青紫木能鎖住香氣經年不散,只是與茶水其性自解,麝香才顯露出來?!鳖D一頓,又道,“杜夫人此次雖是兇險卻也算僥幸,只要保養得宜,胎兒并無大礙,倘若不覺,被麝香日浸月染,一朝發作,輕則胎兒不保,重則母子雙亡?!?/br> “太醫言過其實了,”太后拿起適才放在案前的佛珠,輕聲地說。 一件裙子一季最多穿兩次,加起來超不過三五天,能有多大的危害? 況且,時已初冬,誰還會穿這么單薄的料子? 太后猛然想到了什么,手指極快地撥弄著佛珠。 盛怒的時候,太后會用數佛珠來紓解。 顧琛看得心驚rou跳,心中忐忑不已,太后因何動怒,是因為常太醫還是易楚? 不自主地為易楚捏了把汗。 屋子里靜悄悄的。 常太醫仍是躬身立在當間,冬雪仍是跪在原處,趙十七也仍舊在旁邊的角落冷眼旁觀,幾個宮女肅穆地站著,大氣不敢喘一下。 顧琛目不轉睛地盯著太后手中的佛珠,一瞬不瞬。 佛珠由快到慢,終于緩緩停了下來。 太后睜開眼,冷聲問道:“這裙子打哪兒來的?” 冬雪匍匐著,跪行到太后腳前,低聲道:“四月間夫人找人做的,后來不小心劃破了就收進衣柜里。八月初,文定伯府的陳六姑娘想用它做個樣子,又應允幫著修補好,夫人就交給了陳六姑娘。九月中,陳姑娘將裙子還了回來,因天氣漸冷,夫人一直都沒穿……后來知道要進宮,因先前的衣衫腰身都瘦了,自打有孕,夫人極看重孩子,基本不曾出門,也便沒有裁制新衣,只改了幾件先前的家常舊衫……夫人就尋出這件來……卻不知為何沾染了麝香?” 太后目光閃了閃,許久沒有作聲。 這番話不是沒有漏洞,單就衣服而言,從易楚遞牌子到得到懿旨,其中隔了三天,三天的工夫足能裁出一件新衣。 況且,她既然想著要進宮,怎么事到臨頭才發現沒有衣衫可穿? 不外乎是她故意穿了這條裙子將事情引到她面前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