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節
易楚愣了下,杜仲只想嘉德帝表達了愿意去宣府的意愿,而任命的正式文書尚未下達,皇后便如此稱呼。 難不成是皇上對她說的? 看來,皇后娘娘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很高。 只聽皇后娘娘又道:“聽說杜太太家里開了間醫館,不知怎么就攀上了杜總兵?” 她用的是“攀”字。 易楚微微抬頭,坦然地說:“家父是景德十九年的秀才,因家母過世,家父要照顧我未能再下場,遂承繼祖業行醫。相公在我家不遠處開了家小小的湯面館,官媒上門時,家父覺得相公既無父母高堂,又無兄弟手足,不太情愿,后來相公再三相求,家父被他誠心所感,遂允了這門親事……求親時,相公并未提及他的身世,民女也不知是否算是高攀?!?/br> 太后斜了皇后一眼,嘆道:“相知于微末之時,倒也難得?!?/br> 皇后卻猶有不甘般,笑著問道:“杜總兵竟然三番兩次求娶于你,是不是之前就見過?” 這話問得好生無禮,似乎在暗示著什么。 易楚適時地紅了紅臉,“醫館有時病患極多,家父獨力無法支撐,民女也時常幫忙抓藥算賬,”頓一下,面上羞意更濃,“成親后,相公說,他曾在醫館抓過藥……” 太后眸中露出笑意,面容也慈祥了許多。 易楚這番話著實說在了太后心坎里。 她出身不高,父親只是個五品官員,有年宮中大擺宴席,邀請在京五品官員家中適齡女子。明眼人都知道是為了當時已經成年的三個皇子選妻。 太后想著憑自己的家世與相貌,怎么也入不了貴人的眼,既沒有刻意打扮,也沒有故作嫻淑。 忠王卻偏偏選了她。 忠王說,他躲在屏風后偷看,席上數十位女子,惟有她坦然自得,該吃就吃,該喝就喝,毫不做作。 這樣的女子,要么太天真,要么是大智慧。 娶了天真的,他就不用費心機應付,而娶了智慧的,相處起來也容易。最怕的是那種實際愚蠢卻自作聰明的女人,擱在家里不知要生多少事。 眾人都說她高攀了忠王,可忠王卻說,是他的福氣能夠娶她為妻。 忠王雖是皇子,但生母只是個不受寵的才人,到最后也沒有升到嬪位。忠王上有前皇后嫡親的太子,下有聰明智慧的代王,他在夾縫里求生。 好事輪不到他,可只要有鬼魅伎倆,他必然跟著受累。 直到成親,眾人見忠王娶了個官聲不顯的女子,加上忠王不曾在朝中謀職,才漸漸有了安生日子。 兩人只依靠宗室那點年祿為生,日子過得不所謂不凄惶,好在她娘家兄長行商有道,慢慢提攜著他們,家境日益好轉。 有了銀錢的他們,再暗中做點什么,也不會引人注目了。 看到易楚,太后不免想到往事。 當年她無心,而忠王有意,或者正如杜仲的情形一致,易楚無意中賣藥,落在杜仲眼里就上了心。 太后越看易楚越順眼,招呼她,“過來,讓我好好瞧瞧?!?/br> 易楚卻不知太后葫蘆里埋得什么藥,遂小心翼翼地走了過去,移動間,天青色的裙裾若一潭碧水,微微漾著波浪,裙褶間繡了兩支出水芙蕖,像是隨風搖動,煞是好看。 王師傅做的裙子好處就在這里,站立不動時,是素淡的雨過天青色,行走時,裙褶隱藏的蓮花顯現出來,就多了些粉色。 一靜一動,宛如水隨微風動,人在花間行。 烏黑的頭發綰成緊實的圓髻,只戴了南珠花冠,南珠差不多有蓮子米大小,粒粒光滑圓潤,散發著瑩瑩光華,中間鑲了顆鴿子蛋大小的青金石,與天青色的裙裾遙相呼應,互為襯托。 看上去,既不過分素淡,也不過于嬌艷。 又因是玉生煙配著醉仙顏,都是上好的料子,越發顯得低調而奢華。 太后自忠王過世后,就開始茹素,也不再穿那些大紅大紫的耀目衣衫。而皇后乍乍入主中宮,正青春得意躊躇滿志,每天都打扮得光彩照人,連帶著進宮的女眷也個個往華麗了打扮。 難得見到合心的打扮,太后更是喜歡,拉著易楚的手左看右看,笑呵呵地說:“是個齊整孩子……年紀輕輕的,正是打扮的好時候……”吩咐宮女,“將我那套紅瑪瑙的首飾拿出來賞了杜太太?!?/br> 皇后娘娘臉色一變,那套首飾是前陣子皇上特地孝敬給太后的,不但有釵簪還有耳墜,手串以及扳指,正兒八經的是一套。尤其,紅瑪瑙的品相極好,世間難尋。 隆平長公主自然也知道那套首飾,聞言也是大吃一驚,沒想到娘親這么喜歡杜太太。 看來以后也得多與杜太太親近親近。 想到此,宮女已捧了只剔紅雕金色牡丹花的盒子進來,太后打開盒子親自將手串套在易楚腕間,“這就好看多了……”將盒子扔交到宮女手里,“杜太太回府時給她帶著?!?/br> 易楚忙跪地叩謝。 太后拉起她,囑咐了些“夫妻之道,以順為正”之類的話。 皇后娘娘見狀笑盈盈地說:“我也跟著湊個熱鬧,”讓宮女取了對赤金鑲翡翠如意的簪子賞了易楚,說了幾句早日為杜總兵開枝散葉的話。 易楚仍是跪倒拜謝。 又說了會閑話,太后娘娘面上露出幾分倦意。 皇后就道:“御花園的芍藥開了不少,不如去剪幾支戴,或者插瓶也好?!?/br> 太后娘娘趁機道:“你們年輕人去玩吧,我正好歪一歪?!?/br> 眾人齊齊跟太后行了禮,隨著皇后魚貫而出,走著走著,便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處說話。 易楚雖然得了太后的青睞,可在座眾人都看出來,皇后并不喜歡她。 太后年紀已老,皇后卻正當年華,又主掌后宮,相較而言,皇后更不能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