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一個太監上前搬走一個盆子。 他又喝了兩口,嘆口氣道:“再搬下去兩盆?!?/br> 白賢朝晉鞅行了一禮:“陛下喜歡娘娘做的湯就好,奴婢這就去匯報娘娘,她一定高興?!?/br> “行了,朕還不知道你這老貨的心思,”晉鞅又氣又笑,揮手讓他退下,然后繼續低頭喝湯。 湯盅不大,他喝完也就五六分飽。把最后一勺湯吞進肚子,晉鞅在太監們的伺候下漱口擦嘴洗手,然后對老老實實坐在位置上一動不動的田恩光道,“皇后一直這樣,總是擔心朕身體不好,這湯湯水水的,不喝還不行?!?/br> 旁邊的何明低頭想,陛下,您臉上的笑容如果不是那么燦爛,或許還有說服力一點。 顯然,腦子還夠用的田恩光自然也看出陛下對皇后不是不滿意,而是滿意得不行,所以壯著膽子道:“微臣越矩說句話,還請陛下恕罪?!?/br> “你說?!?/br> “微臣以為,皇后娘娘乃是世家貴女,但是卻愿意為陛下您洗手羹湯,可見皇后對你何等的情深意重。不然宮中奴仆無數,皇后娘娘又何必在如此炎熱的季節,親手為您做湯呢?” “你說得有理,所以朕才舍不得她一番心思白費,只要把這些都給喝了?!睍x鞅一臉甜蜜的苦惱道,“唉,也是沒辦法?!?/br> 何明:呵呵。 田恩光:女兒呢,你還是早些死心吧,皇上眼里除了皇后,恐怕沒別人了。 “娘娘,奴婢送湯去的時候,陛下雖然正在接見錦州刺史,不過湯卻已經用了?!卑踪t笑著道,“還說您的湯味道好呢?!?/br> “錦州刺史?”顧如玖不是傻子,以白賢的性格,平時很少主動提起晉鞅接見了誰,現在主動提起此人,肯定事出有因,“此人也是最近調任到京的官員?”在親王封地任刺史,實際上跟擺設差不多,晉鞅把此人調任進京,肯定有什么原因。 “陛下當年進京的時候,受到繼王妃的刁難,田刺史家的千金得知此事后,就告訴了她的父親,有二人幫忙,陛下才得以成功進京,面見了先帝與太后?!卑踪t停頓了一下后道,“奴婢聽聞這位田姑娘幾年前所嫁非人,年前已經和離歸家,現在隨田大人一起入了京?!?/br> “倒也是不容易,”顧如玖聞言嘆息一聲,“畢竟是幫助過陛下的人,本宮怎么也該表示感謝?!闭f完,她就讓兩個太監帶上謝禮,給田家姑娘送去。 白賢作揖道:“皇后娘娘真是仁善,那不過是他們為臣之道罷了,哪里值得您親自賞賜?!?/br> 所以他常常就說,當今這位皇后可不是善茬,即便心里犯了醋,還要讓人挑不出錯來? 她一個州縣刺史家的姑娘,擔得起皇后的謝禮嗎? “她幫了本宮的男人,本宮自然要謝?!鳖櫲缇列α诵?,抬頭見晉鞅走了進來,挑眉道,“陛下,您說是不是這個理?” 白賢回頭見陛下滿臉是笑,作為堅定皇后黨的他,頓時放下心來。 那位頗有姿色的田家姑娘是沒戲唱了,看陛下這模樣,只怕連對方長什么樣都記不起來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久久:陛下,我說得對嗎? 晉小鞅:對對對,久久說什么都對,如果不對,就參照前面一條。 何明與白賢單身狗代表隊:低頭默默吃瓜。 ☆、第69章 “當年田恩光確實幫助過我,我才讓他做了這太仆寺卿,再高的職位以他的能力也無法勝任,”晉鞅對顧如玖解釋道,“他家的姑娘長什么樣子我已經記不住了,你別多想?!?/br> “我才不會多想,”顧如玖伸出食指戳著他的胸口,“人家好好一個姑娘,你別胡說八道,你記不住人家相貌,難道人家就能記住你了?” “久久這話有理,都五六年前的事情 ,她肯定也記不得我了,”晉鞅好脾氣的笑了笑,讓何明把自己準備的東西拿過來。 “這是什么?”顧如玖見晉鞅這個模樣,有些好奇,“弄得這么神秘?” 晉鞅上前打開箱子,里面放著一疊書,這些書看起來半舊不新,有些甚至連裝訂線都已經掉了。 見到這些書,顧如玖愣了片刻,蹲下/身撫著這些書籍:“這些不是在我的書房里嗎?” “昨天去岳家的時候,我見一些書上做了很多批注,就猜想這些書籍是你的心頭好,所以今天就讓人去岳家把這些書搬了回來,”晉鞅跟著蹲在她身邊,“你看看,有沒有什么遺漏的?” 顧如玖搖了搖頭,心底軟成一片,對晉鞅道:“謝謝?!?/br> 晉鞅用額頭頂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喜歡就好?!?/br> “陛下,張丞相有事求見?!币粋€太監在外匯報道。 晉鞅嘆口氣,蹲在顧如玖身邊不想動。 “你去看看吧,或許張相有大事想找你,”顧如玖見他這樣,笑著捏了捏他的耳朵,“你先過去看看,我讓御膳房準備了你喜歡吃的菜?!?/br> “那好吧,”被捏了一下耳朵,晉鞅乖乖的站起身,帶著幾個太監出了紫宸殿,顧如玖見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口以后,才低頭去翻面前這一箱書。 這些書上,有些是她幾歲時用過的,有些是她十多歲過后看過的,每一本都帶著她的記憶。 翻開一本游記,她記得這本書是大哥與大嫂成親不久后給她買的,那時候她才七八歲的年齡,因為筆力不穩,所以寫的字軟趴趴的沒有風骨,大哥看到后,還幫她做了不少的批注。 現在七八年時間過去,大嫂不在了,留下大哥一個人,她心里既擔心大哥,又說不出讓大哥再娶的話。 “娘娘,您怎么了”秋羅見她神情不太對勁,忙擔心的問道,“可是暑氣太重,你身子不舒服?” “沒事,”合上手里的書,顧如玖搖了搖頭,“二嫂有了身孕,你去看看庫房里,有什么適合孕婦的,就裝起來,替我送到國公府去?!?/br> “奴婢這就去找找,”秋羅福了福身,帶著兩個女官去準備賀禮。 顧如玖看了眼屋里其他的人,擺了擺手:“你們都退下吧?!?/br> “是?!睂m侍們見皇后娘娘的神情明顯不好,便都很識趣的躬身退了下去。 等這些人都退下去后,顧如玖一撩裙擺坐到了地上,然后繼續翻閱起這些書來。 她翻了一會,才忽然想起晉鞅可能快要回來了,便收起被自己放在地上的書,小心翼翼的蓋上書箱蓋子。 張仲瀚見到晉鞅身影出現時,在心底大大的松了一口氣,然后朝晉鞅拱手道:“臣見過皇上?!?/br> “今天日頭這么烈,長相此時見朕,可是有什么要事?”晉鞅在御案前坐下,因為剛從外面進來,他臉上還帶著一層細汗。 “陛下,司馬鴻病危,只怕撐不了多久了?!睆堉馘珖@口氣道,“臣擔心司馬一系的官員犯下錯事,所以特來稟報?!?/br> 晉鞅聞言面色微黯,半晌才道:“何明,傳太醫院的院判去給司馬鴻診脈,另外帶上貢藥一并給司馬鴻送去?!辈还芩抉R鴻現在有多少私心,至少這個老人經歷過三朝皇帝,也曾為大豐立下汗馬功勞。瑕不掩瑜,作為帝王,得知他病危后,心里并沒有松一口氣,而是感慨。 傳聞司馬鴻年不過十八便高中狀元,引得京城無數女子傾心,后來更是振興司馬一族,讓本就輝煌的司馬一族變得更加榮耀。只可惜如今英雄遲暮,當年驚才絕艷的狀元郎,也不過是在病重掙扎的老人。 見皇上這樣,張仲瀚在心里松了一口氣,皇上對司馬鴻尚有幾分憐憫之心,像他這種忠于皇上的人,自然也就沒有后顧之憂了。 為人臣者,一怕帝王多情,二怕帝王無情。多情帝王江山不穩,無情帝王草菅人命,不管哪一種都不是最好的選擇。 當今這樣,剛剛好。 “朕聽聞李家近來門庭若市,”晉鞅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張相可曾聽聞此事?” “臣確實……有所耳聞,”張仲瀚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原本投奔司馬家的一些官員 ,在司馬鴻致仕后便惶恐不安,一部分人便打算轉投顧家與李家,只是顧國公常常閉門謝客,所以這些人都投到了李家門下?!?/br> “朕的臣子,倒是要投到李家門下才能立足,”晉鞅嗤笑一聲,“可見朕這個皇帝,尚不如他們心中的李家?!?/br> “陛下?!睆堉馘淼睦浜灌侧仓泵?,忙道,“那些不過是些無知庸官,請您不要因此而動怒?!?/br> “朕自然不會因為這些人動怒,”晉鞅扯了扯嘴角,然后道,“張相今日來,可還有其他的事?” “這……”張仲瀚猶豫片刻,小聲道,“皇后進宮五月有余,尚無喜信傳出,朝中已有人非議?!?/br> “非議什么?”晉鞅皺眉,露出不高興的神情。 張仲瀚見狀,內心十分無奈,他就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別人或許還看不清事實真相,但是他卻覺得,皇上對皇后只怕是有真情的,不然也不會為皇后做到這一步。 至于那些所謂做戲的說法,張仲瀚完全沒當一回事,誰會為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把戲做到這一步?就算是普通男人也做不到,更何況眼前這位是堂堂的帝王。 只是他現在是堅定的?;逝?,所以該說的事情就必須要說,不然等事情鬧開以后,就更加的麻煩。 “有人認為,皇上如今你年輕體壯,應該廣納后妃,充盈皇室血脈?!睆堉馘Я艘а?,還是把這話說了出來。 “年輕體壯?”晉鞅潔白如玉的手握住茶杯,冷笑道:“朕看這些人是擔心朕身體不好,命不夠常,不能留下子嗣吧?” “陛下!”張仲瀚跪在地上,驚恐道,“陛下,您可是萬歲?!?/br> “萬歲?這世間哪來萬歲的帝王,”晉鞅見張仲瀚嚇成這樣,笑著讓他起身道,“張相不必如此,朕即便活不到萬歲,也定會長命百歲?!辈蝗涣粝戮镁靡蝗?,她豈不是孤單? “這些人整日惦記著朕的后宮,不知是何心思,”晉鞅冷笑一聲 ,“有這個心思,不如想一想怎么為國為民,把心眼放在后妃身上,真是有意思?!?/br> 張仲瀚連連稱是:“陛下您說的對,您不必把這些人放在心上?!?/br> “朕知道你能把話帶到朕面前,說明你也是有讓朕納妃的心思的,”晉鞅讓張仲瀚起身,語氣平靜道,“朕今日就把話給你說通透,日后這些話你也不必傳到朕的耳中了?!?/br> “陛下?”張仲瀚心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 “朕心中唯有皇后一人,即便納其他女子入宮,也不過是做擺設用。朕不愿讓皇后傷心,亦不愿讓無辜的女子寥落一生,不如這樣便好,”晉鞅道,“朕與皇后安安穩穩的過著日子,你們也不用再惦記朕的后宮?!?/br> 張仲瀚如遭雷擊,他知道皇上對皇后情深意重,但是絕對沒有想到皇上竟然會為了皇后做到這一步?;噬系纳眢w如何,他是清楚的,而皇后現在才十五六歲,也不是最易受孕的年紀,若是有個什么不測…… 可是他心中再無法接受,在面對皇上認真嚴肅的臉時,卻不敢說出什么反對的話,只好以頭扣地,語氣沉重道:“請陛下三思?!?/br> “朕就是在認真思考過后,才求娶了皇后,在后宮一事上,張相不必再勸,朕不會改變主意的?!睍x鞅擺了擺手,“若是你沒有其他事情 ,便退下吧?!?/br> 張仲瀚抬頭看皇上,見他神情堅定,毫無繼續的意思,只好叩首道:“臣告退?!?/br> 出了御書房,他怔怔的站在烈日下,想著朝中,想著后宮,還有皇上提起皇后的神情,良久才嘆息一聲道:“我大豐皇帝中,竟然也出了一個情種?!?/br> 有史為證,大豐的皇帝對女人向來是不看重的,唯一值得稱道就只有大豐的皇帝還比較有節cao,沒有干出搶自家兄弟,自家父親,自家兒子或者臣子的女人,在這一點上比前朝要好。 但也僅僅強這么一點了,因為大豐皇帝后宮女人的數量,可不比前朝皇帝后宮女人少。 現在乍然出了這么一個情種,竟讓人有些難以接受。 難道是因為這位皇帝是過繼的關系,所以與前面那些皇帝風格不符? 晃了晃有了暈乎乎腦袋,張仲瀚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出皇宮,下定主意下次見到顧家人的時候,應該要更加客氣一點。 田恩光剛面圣回家后不久,就聽到管家來報,說是宮中有賞賜下來,他也來不及換身上被汗水浸透的官服,帶著老婆兒女去接見皇宮里派來的天使。 走到正廳,他見站在最前面的是在御書房見過的藍衣太監,忙拱手道:“天氣這么熱,竟勞動公公走這一趟,請上座?!?/br> “田大人不必客氣,咱家這也是為皇后娘娘辦事,”白賢拿出一張禮單,高深道,“皇后聽聞田家小姐秀外慧中,又曾對陛下出手相助,所以特讓咱家送一些謝禮給田小姐,還請田小姐不要嫌棄?!?/br> “此乃臣女本分,不敢受皇后的謝?!碧锉淘鲁踪t輕輕一福,她記得這個太監,當年就是這個太監跟在陛下身后,沒有想到這么些年過去,他竟是在替皇后跑腿,可見皇上對皇后有多愛重與信任。 “田小姐不必客氣,皇后娘娘有心謝您,您便安心收著,”白賢笑了笑,把禮單放進田碧月手里,“皇后娘娘是個慈和人,知道您幫過陛下后,便感激不盡,忙催促著咱家來送謝禮,您若是不收,咱家可不敢回宮交差了?!?/br> 田碧月勉強一笑,把禮單捏在手中,福身朝皇宮的方向拜了一拜:“臣女謝過皇后娘娘賞賜?!?/br> “這可不是賞,而是謝,”白賢言盡于此,拱手朝田恩光道,“田大人,咱家還要回宮復命,便不久待,告辭?!?/br> “公公慢走,”田恩光親自把白賢送到大門口,等他上馬離開后,才回到屋內對田碧月道,“這個公公好像是皇后娘娘跟前伺候的大總管,為人真和藹?!?/br> “父親,他哪里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田碧月苦笑,看著手里的禮單以及滿屋子的好東西,“你就沒有覺得此人有些眼熟嗎?” “這……”田恩光想了半天,也不知道除了在御書房里,還曾在哪見過此人。 “當年皇上從錦州離開時,身邊就帶了一個太監,不就是此人嗎?”田碧月低聲道,“在皇上身邊伺候多年的人,卻為皇后跑腿,還為了皇后娘娘在言語上警告我,這位皇后娘娘可不是什么簡單的人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