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怎么了?”顧霜枝茫然地拉了拉他的衣角。 “沒事,就是覺得有點……”他皺著眉頭閉上眼,“心跳加速?!?/br> “……”她沉默了片刻,又言辭含糊地暗示道,“我們……還是慢慢來?!?/br> “嗯,不急?!彼従復铝丝跉?,重新把她攬進懷里。 兩人安安生生地躺了會兒,才恢復了平靜。 “說說吧,為什么每天偷偷摸摸溜到我房間?真為了看我死沒死?” “嗯……”她訕訕地答道,“自從發生你出事以后,我每天都一遍一遍反復夢到那天的畫面。有時候會覺得,好像眼睛看不見也有好處,早知道就不做手術了……” 他揉了揉她的頭發,怪她口不擇言:“別胡說,好不容易治好的?!?/br> 想起那畫面,顧霜枝還是心驚膽戰,“可我不想看見這些……” “那我呢?后悔看到我的樣子嗎?”阮清言的身體微微側過來,溫柔地看著她的眼睛,像能直接看進她的心里。 她不假思索,下意識搖了搖頭。 阮清言又問:“即便每天早上醒來看到的,是我頭發亂糟糟的狼狽樣子,也不介意嗎?” “不介意?!鳖櫵麛啻鸬?。 “這就對了?!彼偹阏归_了盈然笑意,輕吻她的額頭,試著像對待小朋友一樣引導她,“我們的眼睛都一樣,不可能永遠只看到美好的東西,而避得開不好的??偛灰姷靡驗榭吹搅丝膳碌臇|西,就不要眼睛了,對嗎?” “唔……”她靜靜思考了起來。 阮清言又換了一種說法:“總不見得因為害怕我渾身是血的樣子,就不要我了,對嗎?那我也太可憐了些?!?/br> “對?!彼K于被他說服,輕聲表白,“你所有的樣子……我都想親眼看到?!?/br> “是嗎?我……所有的樣子?”他好像有點往歪處想了,一聲清淺的笑在她耳邊響起,“嗯……小枝放心,我所有的樣子,你都會親眼看到的?!?/br> 哪知道這姑娘沒覺得被調戲了,反而不客氣地提出:“真的嗎?那我想看看你的傷口?!?/br> “……”阮清言自知開胸手術后留下的刀口很大,看著又嚇人,怕她情緒接受不了,就一時沒答應,“這個以后再給你看,好嗎?” “為什么不能看?”說著,她居然就去試著掀他的上衣。 “別鬧?!比钋逖员凰^分主動的行為弄得好笑,輕輕捉住她的小手,“你要看了,今天還得做噩夢?!?/br> 顧霜枝聞言,這才收回了手,心情復雜。 兩人同時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阮清言想起了顧然提起的,她早在五年前就喜歡灰弭這件事。 而顧霜枝想起了阮艾莉遞給她的錢包,里面裝著他私自決定死后捐獻眼球的證據。 兩個各懷心事的人望著天花板,長長地嘆息聲同時在房間里響起。 ** 顧霜枝說自己既然睡不好,就該聽點什么幫助睡眠的東西。于是這幾天在網上下了一堆cv和歌手的數羊音頻,抱著阮清言的電腦一首首聽下去。 這位古風圈舉足輕重的灰弭大神無奈地看著自家老婆從早到晚研究各種男人的聲音,一個不高興,也說要數羊。 于是花很久挑了適合的背景音樂,跑到書房去說要閉關錄音。 可人家數羊是自帶撩妹的技巧在數,他是很實誠地數羊,還沒數滿二十個,就把自己數睡著了。 直到顧霜枝敲門,問他怎么這么久,某人才迷迷糊糊地從桌上醒來。 第二次他不死心,又去問許致晟數羊有什么關鍵點,被對方當成深井冰,把電話給掛了。 不過機智的許致晟一掛電話,就跑去微博散播謠言了—— @小許的歌:聽說有個白癡連數羊都不會,智商拙計。[蠟燭]@灰弭 阮清言被這位損友給氣炸了,默默看了微博下的評論,清一色的幾乎全是坐等灰弭數羊的。 小歪也幸災樂禍地發私信來嘲諷他,順帶還教了他數羊的技巧:“你要想象一下,有千千萬萬個萌妹子在那一頭等著被你撩,你得要多溫柔有多溫柔啊?!?/br> 他蹙了蹙眉,迅速回了句:“萌妹萬千,我只撩一人?!?/br> “……滾吧你!” 不過小歪的話倒是提醒了阮清言,他要錄數羊,是為了他家小丫頭不被其他男人的聲音搶走,而并不是為了撩妹。 既然如此……他為何不天天給她直播數羊,豈不是更省事? 于是,第二天的微博是這樣的—— @灰弭:你要的數羊。[微笑]網頁鏈接@小許的歌 評論區: “……是我的打開方式不對嗎?” “什么鬼?為什么是狗叫聲??” “這是哈士奇灰弭的數羊嗎?好可愛哈哈哈哈哈!” “灰鴿你真是夠了?。?!” “何棄療?” “我滿心歡喜地點開后,整個人都懵逼了……” “……” ☆、chpater 61 ?這段日子,顧霜枝把灰弭接回了家?;义粢灰姷絻扇司图拥負溥^來,它大約是在許致晟家毫不節制地暴飲暴食,身體又圓了一圈,阮清言都不敢伸手接它了。 “怎么,想我了?”他穿著簡單素凈的居家服,高挑清瘦的身子半坐在客廳的餐桌邊。 而灰弭正和顧霜枝玩得高興,在沙發上上竄下跳的,根本沒打算再搭理他。 “咔嚓!” “……” 那笨狗再次被嚇得在家里暴走,直接竄到房間里去了。阮清言抱著相機笑,像個沒長大的孩子。 顧霜枝責備似地瞥他一眼,實在是哭笑不得:“你老嚇它干嘛啊……” 阮清言前一秒還在得意,下一秒就因為房里傳來的動靜而皺起了眉頭。 兩人有不祥的預感,一塊往里趕。 果不起然,地板上零零散散鋪了不少東西。而那罪魁禍首似乎意識到了自己做錯事,慢悠悠地走過來蹭了蹭主人的小腿。 “滾犢子?!比钋逖韵訔壍囟汩_,“去陽臺面壁思過?!?/br> 灰弭只好乖乖朝著他指的方向離開了,留下一地爛攤子給人收拾。 ** “這是……”顧霜枝從打翻的書里找到了一張相片。 上面的姑娘身著米白色毛呢大衣,背著和自己個子差不多大的古箏。秋風四起,黃葉翩翩,她的小拇指輕巧地勾起一縷發絲繞到耳后。 那時候的她,眼里只有深邃的虛無,瞧不出任何情緒。瘦弱的身影形單影只,在nongnong的秋意里顯得那樣和諧。 正要驚嘆他攝影的才華,手里的照片就被易了主,被人小心拿在手上。 他說:“每次看到這張照片,都想回到那時候去抱抱你?!?/br> 她的眼底明明滅滅,因為他簡單的一句話而驚起了波瀾。 她還記得那天驟然降了溫,□□在寒風中的手背有點涼。正在大禮堂外等于念的時候,前方忽然出現了某個聲音,像撲面而來的一陣暖風。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如果冒犯到你的話,我可以刪了?!彼€清清楚楚地背得出他當時的話。 這世上有無數種聲音,可唯獨他的,獨立于所有分類。 灰弭。 她的耳朵很靈,沒半點疑惑,就肯定了來人的身份。 從未料想會有面對面和他說話的一天,顧霜枝回憶起來,覺得那天自己的表現真是不怎么好,好像還給他留下了不禮貌的印象。 現在想想,只覺得奇妙。他居然和她在一塊,整理著房間架子上的小物件。然后習慣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囑咐她別坐在地板上,當心著涼。 手心漸漸溫熱起來,仿佛當時那個茫然的姑娘也一并受到了安慰。顧霜枝點點頭,乖乖從地上爬起來,不經意似地開口:“其實,當時我……” 客廳里響起了不合時宜的門鈴聲。 “我去開門?!比钋逖暂笭?。 好不容易鼓足的勇氣瞬間泄露,顧霜枝回過頭,剛好看到轉角處留下的最后一抹衣角。有些隱沒在時光里錯綜復雜的故事,好像也不必急著一一揭曉答案。 反正他在這里,永遠都會在。 他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可以慢慢分享彼此的過去。 ** “爸,媽?!比钋逖蚤_了門,請兩人進屋,“今天怎么有空,來看望你們可憐的兒子?” “臭小子,我們又不是來看你的?!比畎职止室饫浜咭宦?,一抬眼,剛好見到從房里出來的顧霜枝。 “小顧,我們是特地來看看你的?!比頼ama忙笑著上前打招呼,直接把可憐的兒子拋之腦后。 阮清言無奈地看著顧霜枝被自家爸媽圍著噓寒問暖,又看看陽臺上趴著圍觀的灰弭,覺得自個兒的處境和它挺像,莫名生出種同命相憐的感情來。 三個人坐在客廳沙發上有說有笑,阮清言只好默默跟過去,像只被嫌棄的哈士奇一樣坐在最邊上圍觀。 “小顧,我們過來還想問問,你父母什么時候有空?”阮mama握住了她的手,歡喜之情不勝言語,“我們想約他們吃頓飯,談談婚事?!?/br> “婚事?”顧霜枝悄悄看了眼邊上的阮清言,他也挺莫名的,明明還沒來得及和家里說自己私定終生的事,他們倒自己上門來催婚了。 “小顧,我家這傻兒子腦子遲鈍,不太會講話,我就替他開口了吧?!比頼ama說到這,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這個讓人cao心的兒子,還是問了出口,“你愿不愿意……嫁到我們家來?我和他爸爸都很喜歡你,挺希望你能當我們家媳婦,好好管管這小子的?!?/br> 阮清言有話要說:“什么叫‘腦子遲鈍,不會講話’?媽,你凈抹黑我?!?/br> 況且,求婚這事,他早就先下手為強了,哪能算遲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