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節
他做完布丁又去給她收拾房間,樂此不疲地忙著各種關于她的事情。 等到顧霜枝洗完澡,又吃了宵夜,不經意路過他房間的時候,卻看到他閉著眼、皺著眉頭躺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清言……你怎么了?”她有些害怕,象征性敲了敲門。 阮清言緩緩睜開半合著的眼,在目光觸及她的瞬間輕舒了口氣,“不要緊,小枝,你先休息吧?!?/br> 他疼得睡不著覺,而她卻束手無策,幫不上一點忙,還留在這給他徒增煩擾。 顧霜枝忽然萌生了退意,“要不,我明天還是回去吧……我待在這里,只會給你添麻煩?!?/br> “別走?!甭牭剿@么說,阮清言立刻掀開蓋在身上的毛毯,邁開長腿三兩步就到她身邊,“一點都不麻煩,我喜歡你在這里?!?/br> “可是我照顧不好你,還讓你為我忙這忙那……” 她自卑又委屈的樣子,落在房間昏暗的燈光里,把他的心變得很輕很軟。 阮清言站在門邊低著頭看她,身上半是燈光半是陰影,嗓音有些干澀:“我吃點止疼藥就好了?!?/br> “放哪兒了?”顧霜枝眼睛一亮,終于覺得自己能做點什么了,“我去幫你拿!” “在這兒?!彼v的聲音低低地壓下來,微涼的唇堵住了她正要啟齒的疑問。 繾綣而綿長的一個吻,幾乎奪去了她全部的呼吸。 意識深處的執著和倔強,終于漸次回歸。 舍不得,也沒有任何離開他的勇氣。 這些日子,沒人知道顧霜枝是怎么過來的。幾乎每次一闔眼,稍許有了睡意,眼前就會出現那一地鮮紅的血。 午夜夢回的時候,好幾次像剛失明那會兒一樣哭著醒來,一遍遍反復回味失去一個人的切膚之痛。 于是魔怔般地,得了離不開他的病。病入膏肓的時候,只想和他綁在一起,片刻也不分開。 ** 阮清言在家休養的日子里,幾乎也閑不下來,要么待在暗房里洗照片,要么抱著筆記本躺床上修圖。 顧霜枝從不敢進去暗房,那里面黑漆漆的,會把她變得敏感而脆弱。 這天,阮清言剛從暗房出來,就被顧霜枝知會,替他接了個電話,是楊希澤打來的。 “方濤落網了?!鳖櫵τ行┻t疑,“聽說,他認罪了?!?/br> 他的神色稍作凝滯,垂下眸想了想,只淡淡應了一聲“嗯”。 “老楊說,他等會兒來家里找你?!?/br> “好啊?!?/br> 轉身后,她似乎聽到隱約的嘆息聲。 楊希澤只過十五分鐘就到了,坐下后也沒來得及喝口茶,就開始向阮清言說起方濤的事:“他還有個同伙,人稱胖哥,說是張老板的手下。你知道張老板是誰么?” “不知道?!比钋逖孕南?,自己似乎也沒罪過什么大老板。 要說有的話,估計就是他家老爺子,阮大老板了。 “你上次隨隨便便幾張照片,就搞砸了他幾個億的大生意。后來網民不斷施壓,他就被集團扔下臺當替死鬼了。下臺以后,有人把他人rou出來了,天天sao擾他和他的家人,成天躲躲藏藏過日子?!睏钕商嵝阉?,“你大概連他的名字都叫不出,可他卻連殺了你的心都有?!?/br> “碼頭工人那回事?”阮清言恍然大悟,“難怪了?!?/br> 楊希澤繼續說:“方濤離職以后,就是去投奔這個張老板了。這人雖說下了臺,可手上還有錢有人脈,要幫方濤開個工作室簡直輕而易舉?!?/br> “難怪他前陣子這么拽啊……”顧霜枝也明白了,可想想又覺唏噓,心疼阮清言有容易被誤會的體質。 “前陣子方濤沒整死你,張老板已經對他不太信任了,就派胖哥跟著他,看他是不是?;??!睏钕蔁o奈地搖了搖頭,“結果那胖哥看到方濤三兩下就被你擒住了,怕他招出張老板,就上去從背后捅了你一刀,然后逼方濤也補了一刀?!?/br> “……他們太可惡了??!”顧霜枝生氣地攢眉蹙額,卻被阮清言笑著摸了摸腦袋。 “別生氣,不值得?!倍歼@種時候了,他還是一臉淡定。 “長點兒心吧你,這次就當被瘋狗咬了,以后辦事穩重點!”楊希澤也看不下去了,“別讓人家姑娘為你擔心了,看把人嚇的!” 阮清言虛心接受了楊希澤的批評,又問:“那后來呢?” “那個胖哥有不少前科,還是在逃通緝犯,根本拿人命不當命看。他們逃走以后,方濤才覺得不對勁,想起小葉是看到他在樓下的,很快自己就會成為唯一的嫌疑人。于是和胖哥發生了爭執,還打起來了,結果被對方打瞎了一只眼……”楊希澤說到這,也是唏噓不已,“后來他就想辦法,偷偷跑去自首,還把一干人等都牽扯出來了?!?/br> 阮清言沉默著點點頭。 楊希澤又說:“你放心,那個張老板也被捕了,他這些年也算壞事做盡,一件件一樣樣都被扒了出來,這下徹底沒有翻身的余地了?!?/br> 這事情就這么落下了帷幕,顧霜枝抬眸看了看阮清言,他正淡淡地笑著和楊希澤閑聊,眉宇間卻似乎總籠罩著愁色。 這些時日,他對出事的細節幾乎只字未提,只說是口角之爭,吵了兩句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暈了過去。 事實上他記得的更多,模糊的視線里,陌生男人指使方濤對他下殺手。 那個曾經跟了他三年的助理,他握著刀的手在抖。豆大的汗滴在阮清言的臉上,空氣里除了黏膩血腥,就只剩下不耐煩的催促。 命懸一線之際,他好像聽到了一句“對不起”。再然后,胸口傳來撕裂的劇痛,他甚至還來不及喘上一口氣,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每次想起這些畫面,就讓他的心一寸寸涼下來。他不會悲天憫人,不相信犯罪能有多正當的理由。 人生在世,誰還沒點苦衷?可聰明是天賦,而善良卻是一種選擇。 ☆、chapter 60 ?“這些是前年在南極拍的?!比钋逖园颜掌f給顧霜枝,“跟科考隊一起去的,穿得嚴嚴實實的,還是感冒了?!?/br> 風雪迷霧里的呆萌企鵝,純凈絕美的冰川,還有一眼望不盡的湛藍…… “好美啊……”她一張張往下看,每一張都愛不釋手,禁不住對身邊地人流露出仰慕之情,“你好厲害?!?/br> 被夸獎的阮大攝影師心里頭飄飄然,面上卻佯裝從容地微笑著。 為了博取自家老婆更多的同情,又可憐兮兮地主動交代:“動物很難拍,像這張,我就在雪地里躺了一個多小時才捕捉到的,差點就凍死了?!?/br> “啊,那么辛苦……”顧霜枝傻乎乎地中了套,看著他的眼神酸酸的,像是隨時能哭出來一樣。 “別別?!比钋逖砸姞?,立刻舉手投降,“我開玩笑的,沒那么夸張?!?/br> 她這才收起了同情心,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抱怨地瞥了他一眼。 柔軟的大床上鋪滿照片和影集,都是他這些年來的得意之作。顧霜枝盤著腿坐在中間,像要把失明時錯過的一一找回似的,樂此不疲地看著他的每一張照片。 第一頁的攝影師介紹里,寫著他滿滿的獲獎經歷,還有萬年不變的那張照片。他穿著一身正式的黑色西裝,朝鏡頭淡淡一笑。溫和從容的目光,似是歷遍了世上滄海桑田,又渴望著人間最初的小繁華。 “他不是個說故事的人,而且故事里的人?!边@是國際知名攝影師g.a對這位愛徒的評價。 看著這些讓人嘆為觀止的照片,顧霜枝忽然很羨慕他。性格隨和又開朗,走到哪兒都有朋友,想做什么都能全心投入。她甚至開始疑惑,這么好的人為什么會沒有談過戀愛,于是八卦而又小心翼翼地發問。 阮清言閑適地撐著腦袋側躺在她邊上,伸手捋了捋她的劉海,“你信不信,在你出現以前,我從沒對任何姑娘動過心?” 她當然不太相信:“一個也沒有?讀書時呢?” “讀書時我很悶的,不太參加集體活動,朋友幾乎都是男性?!比钋逖曰貞浧饋?,“不過那時候也沒有想過要交女朋友,身邊的朋友大多因為無聊才去談戀愛。我不無聊,所以不用?!?/br> “我第一次聽說,談戀愛是因為無聊的……”顧霜枝汗顏,對比了一下自己,覺得被他華麗麗地鄙視了。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因為課業少,沒事做,所以找個女朋友;因為周圍的朋友都了對象,所以找個女朋友;因為年齡到了,父母在催,所以找個女朋友……”阮清言又補充道,“對我來說,如果不是非常喜歡某個人的話,就不會想要發展一段這樣的關系?!?/br> 他舉了很多例子,都像耳旁風一樣刮了過去,唯有一句“非常喜歡某個人”被顧霜枝牢牢捕捉到,悄然在心里收藏了起來。 ** 瞧見她唇畔隱隱的笑意,阮清言又問:“怎么樣,滿意了嗎?” “滿意滿意?!蹦樕系男θ菟烈鈴氐资嬲归_,顧霜枝像只貓一樣跳下了床,彎下腰悉心整理起床上的照片,順便提醒那位爺,“不早了,休息吧,明天再接著看?!?/br> 阮清言慢條斯理地幫她把照片整理好,等她說完晚安后正要離開,才笑著把人叫?。骸暗纫幌?,好像還有件事沒做?!?/br> 顧霜枝會意,乖乖爬上床,剛俯身下去,腰上就傳來一股力量,把她帶進天旋地轉中。 短短一瞬間,兩人就徹底換了個位置。 她憋紅了臉,下意識想跑,卻又被某人壓得動彈不得。強行推開的話,又怕弄疼了他的傷口。反正他現在在她的眼里,就和一顆易爆的炸彈沒區別。 只好半推半就地由著他享受高高在上的控制欲,配合他完成這個讓人怦然心動的綿長的吻。 耳邊傳來一息輕笑,很蘇很柔地,奪走了她的理智。 “別走了?!彼榭账砷_唇,人卻沒離開,“小丫頭,以為我不知道你每天半夜溜進來查崗嗎?” “你怎么知道……你沒睡著嗎?”她說得很小聲,顯然是心虛了。 阮清言不答反問:“深更半夜跑到我床邊探我的呼吸,就是為了確認我是死是活?” “……”這姑娘有些凌亂了。 “你知不知道我就算沒死,也可能被你嚇死?” 她還真沒想過…… 顧霜枝哭笑不得,也沒好意思提天天做噩夢的事,只得先跟他求饒:“我錯了,真錯了,我保證今天不來了。不對,以后都不來了……” “不來了?”他的聲音帶著魅惑,溫暖的呼吸落在她的側臉,把她的耳廓瞬間變得通紅。 顧霜枝心跳加速,幾乎快缺氧了,聽到自己越來越小的聲音:“我……那……到底來,還是不來?” “很簡單?!彼嶙h,“不走就是了?!?/br> “……” ** 房間里只留下一盞床頭燈,顧霜枝四肢僵硬,緊張地躺在阮清言的懷里,一動不敢動。 而他使壞似地輕笑一聲,細細密密的吻漸次落在她的頸間,和耳垂。 旁邊的姑娘總算放松了一些,甚至還有些配合和互動。最后被他吻得渾身發軟,呼吸急促,像是快要化成一灘水。 他還想要更多,可一往下進行,顧然的臉就會從他腦袋里冒出來…… 這種莫名其妙的罪惡感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明天就要去提親!必須??! 阮清言翻了個身,重新平躺下來,和她肩并肩。緩緩調整了會兒呼吸,自己跟自己生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