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
就好似身體被什么重重的錘了一下,靈魂都要被從身體里錘出來,陸鬼臼直接吐出一口鮮血,便陷入昏迷。 而承受了大部分力量的張京墨,情況也沒比陸鬼臼好到哪里去,他苦笑一聲,卻是透過朱焱的眼睛,看到了那朝他們不住涌來的茫茫白雪。 雪峰上的雪崩,同一般的雪崩完全不同,張京墨來這么多次,也不過只是經歷過一次。而那一次,他卻是沒能活著走出這里。 張京墨看著自己懷中已經昏迷不醒的陸鬼臼,深知即便是朱焱也撐不了多久,他從須彌戒里取出藥瓶,竟是直接將一瓶丹藥都倒入了口中。 朱焱哀哀的鳴叫一聲。 張京墨苦笑道:“知道委屈你了……再撐些時候……” 雪峰之上的雪崩,因為其特殊的環境,足足可以持續幾天之久,當年張京墨以金丹中期的修為,熬過了四天,死在了第五天的晚上。 而現在,張京墨雖已金丹后期,卻帶著一個筑基期的陸鬼臼。他不知道他是否能從這場雪崩中活下去,他只能咬牙堅持久一些更久一些…… 朱焱的形態在雪崩的沖擊之下越來越小,它的叫聲也越發的哀戚,似乎看到了張京墨和陸鬼臼兩人的結局。 張京墨只能咬著牙將靈力注入朱焱體內,讓它再撐的久一些。 然而這些似乎都是徒勞的,兩日不到,朱焱便已經護不住張京墨和陸鬼臼了,它原本紅火的羽翼變得黯淡無光,整個身體都搖搖欲墜。 張京墨見狀,低低嘆道:“回來吧?!?/br> 朱焱又是一聲高啼,卻是沒有縮小身形,似乎是在告訴張京墨,它還能撐一會兒。 張京墨咬了咬牙,又往口中倒入了一瓶丹藥。 朱焱身上的火焰,這才又紅艷的幾分。 可這些行為對于雪崩而言,不過都是杯水車薪,到了三日的下午,陸鬼臼從昏迷中醒過來了,他被那沖擊波直接砸成了重傷,這會兒水靈氣正在治愈他體內的傷口。 陸鬼臼一睜眼,便看到了張京墨蒼白如紙的臉,他一驚,叫了聲:“師父?!?/br> 張京墨聽到這聲師父,卻是無奈的笑了,他說:“鬼臼,為師,怕是護不住你了?!?/br> 陸鬼臼心中猛顫,他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卻是又一次開始痛恨自己的弱小——他什么忙都幫不上,甚至還在拖他師父的后腿。 ☆、第81章 逃難 隨著張京墨靈氣的枯竭,護住二人的朱焱也在一寸寸的縮小。 張京墨見狀也知道朱焱是再也扛不住了,他低低的道了聲:“回來吧,不要勉強了?!?/br> 朱焱聞言,口中哀鳴一聲,羽翼徹底失去了光澤,霎時間便由巨鳥又變成了那只站在張京墨肩頭的小雀。 朱焱一縮小,大片的積雪便重重的砸到了張京墨的身上,那巨大的沖擊砸的張京墨立馬咳出幾口鮮血,臉上卻是又白了幾分。 縮小的朱焱被張京墨放回了須彌戒里,他的身上閃著一層薄薄的靈光,而那靈光若隱若現,顯然就要支撐不下去了。 陸鬼臼被張京墨護在懷中,只能看著張京墨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他知道此時和張京墨說話并不是明智之舉,便顫聲問道:“鹿書,怎么辦?我怎么才能幫到師父?” 鹿書沉默了一會兒,卻是道:“你死不了,至于你師父……我就不知道了?!?/br> “我死不了?”陸鬼臼眼前一亮:“為什么?” 鹿書此時有些不忍心打破陸鬼臼的希望,但該說的話他終究是要說的,他道:“你是天命之子,且無早夭之象,所以即便是遇到了這種情況,我也能斷言你不會就這么死去,但是你師父……” 陸鬼臼聽完鹿書的話便目眥欲裂,他怒道:“你在說什么鬼話,什么叫我是天命之子就死不了,這就是這次死局的解法么?!” 鹿書見陸鬼臼很難冷靜下來,又嘆了口氣,他道:“鬼臼,我知道你一時間接受不了,但是這一次,你的師父,恐怕是真的闖不過來了?!?/br> 就在他言語之際,被積雪砸的原本就面色慘白的張京墨,又是吐了幾口血,眼神也越發的黯淡。 張京墨的血落到了陸鬼臼的肩膀,卻是像把尖刀一把直直的插進了他的心頭,陸鬼臼渾身都抖的厲害,他說:“鹿書——我不信!” 鹿書不再說話。 張京墨感到了陸鬼臼在顫抖,他輕嘆一口氣,卻是道了句:“鬼臼,別怕?!?/br> 陸鬼臼聲音里帶著哭腔,他說:“師父我錯了,你不要死,你不要死——” 張京墨聽著陸鬼臼的聲音,嘴角的苦笑愈濃,他道:“是為師害了你?!比绻皇撬惨獙㈥懝砭蕩У竭@里,也不會經歷這么一番變故。他本以為以陸鬼臼的運勢不會遇到這些突然的變化,卻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陸鬼臼一直很恨自己的弱小,當年張京墨為了他將自己獻祭的事,一直就是陸鬼臼心中散不去的陰影,他在那之后,便日日夜夜的不停修煉,可現在幾百年后,這樣的情況,卻像是絲毫沒有好轉。 張京墨見陸鬼臼表情痛苦,大概也是猜到了陸鬼臼在想什么,他嘆道:“鬼臼,生死一事,我早已看淡,現在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你且聽好了?!?/br> 陸鬼臼點頭如搗蒜。 張京墨道:“我的須彌戒里,有一顆心臟可以活死人rou白骨,我恐怕撐不到太久,在此之前會想辦法將你送出去?!?/br> 陸鬼臼哽咽了一下。 張京墨嘆道:“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到……只能是,盡力了?!彼F在體內傷勢嚴重,靈力雖然還剩了一些,但也撐不了多久了?!?/br> 陸鬼臼抓著系著他和張京墨兩人的繩索,很想說一句他不想走,但此時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辦法,若是他也死在了這里,那誰來復活他的師父呢? 張京墨道:“到傍晚時,風雪會減少一些,那時……我便將你送出去?!?/br> 陸鬼臼重重的點頭,口中卻幾乎要咬碎自己的一口牙。 鹿書所說的最后生機,竟是以張京墨的命來換的,而陸鬼臼,也沒有拒絕的權力。 到了傍晚,風雪果然小了一些,但二人卻依舊被掩埋在雪堆之中。 張京墨計算著時辰,在生機最強的那個時辰到來之后,他便對著陸鬼臼道了句:“準備好了么?” 陸鬼臼低低的嗯了一聲,他此時卻是專注的凝視著張京墨的面容,好像要把張京墨的模樣死死的印在腦海里。 張京墨已經很少有過這么狼狽不堪的時候了,他的臉上已經看不到一絲的血色,長發凌亂的夾雜在雪中,氣息也是十分的微弱。 張京墨知道陸鬼臼準備好了之后,他從須彌戒里取出了一個袋子,然后將須彌戒遞給了陸鬼臼,他道:“里面有不少好東西?!?/br> 陸鬼臼將那枚跟了張京墨許久的戒指顫抖的戴到了自己的手上,他現在想說的還有很多,可一時間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張京墨強行提起一口氣,正欲使用秘法,耳邊卻猛地響起了又一聲尖嘯。 這尖嘯聲離張京墨仿佛近在咫尺,他一時不察,整個人竟是直接被尖嘯震的暈了過去。 以張京墨的修為都被這尖嘯震暈,更不用說陸鬼臼了,他才聽到這聲音便眼前一黑,直接失去了意識。 鹿書作為旁觀者看到這一切,只能長嘆一聲:“都是命數啊?!?/br> 好冷……好冷……陸鬼臼醒來之前,只有這一個感覺,他覺的自己好像凍的好似整個身體都不是自己的了,唯一剩下的有些熱氣的,便是跳動著的胸膛。 鹿書一直在叫著陸鬼臼的名字,讓他不要因為寒冷失去意識,陸鬼臼被鹿書的聲音吵的頭疼,許久后,才低低的說了聲:“別叫了?!?/br> 鹿書見陸鬼臼這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忽的笑了一聲,直接道:“陸鬼臼,你還睡,你不管你的師父了?” 陸鬼臼一聽到師父這兩個字,就艱難的睜開了眼睛,雖然他的眼皮好似有千斤一般,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勉強的睜開了。 陸鬼臼眼睛睜開之后,卻發現自己眼不能視物,他只覺的自己胸口疼的厲害,想來也是因為之前受了傷。 陸鬼臼睜眼后的第一個動作卻是去摸腰間的繩索,然而在他發現那繩索已經斷了之后,整個人都崩潰了。 “師父——”陸鬼臼渾身冷的像石頭一般,他勉強從地上坐起,四處亂摸著。 鹿書低低道:“慌個屁,張京墨就在你右邊?!?/br> 陸鬼臼聽到鹿書這句話,心中猛地松下一口氣,他雖然看不見周圍的東西,卻能感到他所在之處的溫度比之前要高了很多,即便他此時沒有多余的靈力來護住自己,也只是稍微感到了一些寒冷。 陸鬼臼道:“我看不見東西……鹿書,你快告訴我,我師父在哪兒?” 鹿書對陸鬼臼十分的無奈,陸鬼臼醒來后的第一件事,竟然不是關心自己為什么看不見東西了,而是去尋找張京墨。 但鹿書卻也知道張京墨就是陸鬼臼內心最深處執念,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滿,還是只能道:“你朝右邊去四十幾步,便能摸到他了——他被雪埋了大半,不知道還活著沒有呢?!?/br> 陸鬼臼聽到活著這兩個字,表情就扭曲了起來,他全身都抖的厲害,卻還是堅持從雪地里緩緩站起然后一步步朝著右邊去了。 這一路上,陸鬼臼摔了無數次,但好在有鹿書的指引,他雖然是花了些時間,到底還是到達了張京墨所在之處。 在摸到張京墨身體的那一霎那,陸鬼臼就像是瘋了一般的刨開了堆積在張京墨身上的積雪,他將張京墨冰冷的身體拉入了懷中,口中不住的叫著:“師父……師父!” 張京墨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般。 陸鬼臼抖著手去探了探張京墨的鼻息,在發現還有張京墨還有呼吸之后,一直積攢著的情緒終于爆發了出來,他道:“師父還活著——師父還活著——”說著說著,他竟是不由自主的流下了眼淚。 鹿書見狀很是無語的,陸鬼臼到底遭受過什么樣的折磨,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可陸鬼臼在遭受那些事情的時候,卻沒有流出過一滴眼淚。然而此時此刻的他,竟是哭的像是個好不容易找到情郎的姑娘。 陸鬼臼找到了張京墨,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地,他低低道:“鹿書,為什么我的眼睛看不見了?!?/br> 鹿書沉吟片刻:“或許是被那音波傷到了……你們被那音波擊昏之后,便順著大雪滾入了一個冰縫,張京墨跌落冰縫的時候醒來過一次,不然你們兩人恐怕早就摔死了?!?/br> 陸鬼臼道:“之后呢?” 鹿書道:“之后張京墨又暈過去了,然后你就醒了?!?/br> 陸鬼臼道:“先升起火給師父取暖吧?!彼m然什么都看不見,但好歹有鹿書,此時最重要的事自然是保持住張京墨身體的溫度,讓他不至于因為寒冷喪命。 陸鬼臼艱難的從須彌戒里掏出一瓶丹藥,放進了口中,又打坐了一會兒,才恢復了些許靈力。這期間他都沒有放開張京墨,而是讓張京墨躺在自己的腿上。 恢復了些許靈力,陸鬼臼又點起了一把靈火,他的眼睛也由之前的完全不能視物,勉強有了些光感。 鹿書指導著陸鬼臼的動作,在陸鬼臼升起了火堆后,他道:“你給你師父喂食些靈酒吧,他現在經脈受損,吃那補充靈力丹藥對身體無益?!?/br> 陸鬼臼道了聲好。 張京墨在須彌戒里帶的靈酒都是極品,不但可以補充靈力,還有驅寒之效。 陸鬼臼在張京墨的須彌戒里找了許久,才找到了靈酒的瓶子,可當他把靈酒取出來之后,卻又犯了難,他現在什么都看不見,怎么喂給張京墨呢。 鹿書見陸鬼臼面露猶豫,也不開口提醒——他可不相信陸鬼臼想不通這茬。 果不其然,沒過一會兒,陸鬼臼就想到了辦法,他先是倒了一口靈酒在自己口中,然后用手摸索著找到了張京墨的嘴唇。 張京墨的嘴唇十分冰冷,乍一摸上去,簡直就像是塊稍微有些柔軟的冰塊,陸鬼臼只覺的無比的心疼,他緩緩的低下頭,含住了張京墨的嘴唇,然后一口口的將靈酒渡了過去。 若說在其他地方,陸鬼臼還能在做這個動作時候生出幾分綺念,但他此時此刻的心中,卻是只余下了心疼。 他抱著張京墨,就像是抱著自己的命。 張京墨之前給他二人穿上的保暖衣服,在此時算是救了二人的命,這里的溫度雖然沒有上面的低,但到底還是十分寒冷的,此時陸鬼臼和張京墨都耗盡了靈氣,只能像個凡人一樣生火御寒。 陸鬼臼把一瓶靈酒都喂了張京墨,可張京墨的身體卻沒有因此恢復溫度,依舊是冷的嚇人。 陸鬼臼心中焦慮,但又知道此時不能急,他道:“鹿書,周圍到底是什么樣子?” 鹿書看了看附近,道:“到處都是冰,沒什么特別的東西,嗯,就是個冰溝溝?!?/br> 陸鬼臼苦笑道:“我的運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比羰呛?,怎么遇到那么一場雪崩,若是不好,竟是又從雪崩之中活了下來,還掉進了這縫隙里。 鹿書淡淡道:“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這事情,誰說的清楚呢?!彼挂矝]有告訴陸鬼臼,他看人的眼光可是準的很,這千萬年來選的主人可沒有選過一個短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