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張京墨不言不語,眼神中的厭惡之色越發濃郁。 天麓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笑意,正欲說些什么,身后卻是傳來天菀的聲音。 “哥哥,你在做什么呢?”天菀遠遠見到這一幕,面上露出急色。 天麓冷淡道:“我這不是在和清遠閑聊么,你來湊什么熱鬧?!?/br> 天菀露出欲哭無淚的模樣,她顫聲道:“哥哥,你冷靜些啊?!?/br> 天麓聞言動作停頓片刻后,才面無表情的將手指從張京墨的口中抽出,將手指上的鮮血緩緩的在張京墨的臉上擦了個干凈:“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倒要看看,他的骨頭能有多硬?!?/br> 天菀再次淚光盈盈,她欲語淚先流,卻是在旁小聲的啜泣求情起來。 天麓對天菀的哭泣十分不耐,他道:“哭什么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枯禪谷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出了你這么個心軟的廢物?!?/br> 天菀的眼淚流的更兇了。 ——這兄妹兩個,一唱一和倒是演了出好戲,張京墨面上沖著天菀露出不忍之色,心中卻已經冷笑開了,依他的猜測,那盒子里的三顆天珠,至少有兩顆都是眼前這位“弱女子”的手筆。這種極傷天和的事情,恐怕也就只有枯禪谷這些百無禁忌的惡道能做得出來。 天菀又哭了一會兒,似乎將天麓哭的不耐煩了,才見天麓揮了揮手道:“你和他好好說,我先走了?!?/br> 說完竟是轉身就走,十分干脆利落。 天菀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淚,啞聲道:“實在是對不住,我師兄他也是太擔心天奉,才……” 天麓一走,壓著張京墨的氣勢就消失了,但即便如此,他還是受了些傷,聽到天菀說的話,張京墨倒也十分的入戲,他憤憤道:“天菀姑娘,你和我一起逃吧?!?/br> 天菀趕緊伸出手遮了張京墨的嘴,她道:“這話你可不能亂說,這谷里……”她露出欲言又止的神色。 張京墨勉強從地上站起,恨恨的擦凈了臉上的鮮血,剛才天麓手指留下的觸感十分鮮明,讓張京墨忍不住想將臉上的皮膚狠狠的清洗一下。 天菀嘆道:“京墨,我哥哥這也是迫不得已?!?/br> 張京墨道:“迫不得已?那怎么能迫不得已,那可是成千上萬的人的性命——”他說完這話,又呆呆的說了句:“說不定其中還有你我的子孫呢?!?/br> 天菀聞言,面露哀戚之色,卻是從袖子里掏出一張手絹,開始慢慢的幫張京墨擦去臉上的血跡。 張京墨看到天菀的舉動,呆愣了兩秒后,臉上竟是紅了。 他干咳一聲,想要掩飾自己的尷尬,道:“天菀姑娘什么修為了?” 天菀道:“我也不過剛入金丹之境?!?/br> 張京墨口中吶吶,又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 天菀見狀,噗嗤一笑:“我見你長得靈秀,怎么是這么個呆子?!?/br> 張京墨無奈道:“我哪里呆了……只不過我向來喜歡在門派內煉丹,卻是少有出門游歷……” 天菀道:“若是人人像你這般,那天下就太平了?!彼f著,面露憂郁之色,張京墨見狀,又是一番安慰。 這兩人做戲做的倒也很足,張京墨還將天菀送回了她的住所,天菀則是一路上都在安慰張京墨,要么說他哥哥的苦衷,要么說她身不由已。 張京墨則是面露糾結之色,似乎以人命換陰珠這件事,有些超出他的容忍范圍。 天菀見張京墨面色依舊猶豫不決,在這猶豫之中,甚至帶著些許厭惡,想了想,還是對張京墨道:“京墨,你可知道我哥哥有一法器?” 張京墨道:“什么法器?” 天菀道:“那法器只有一個作用,便是尋天下人?!?/br> 張京墨聽到這話,心中已經猜出天菀接下來要說的話了。 天菀道:“他便是憑這面鏡子將你擄來的……若是你真的不從,我怕他,怕他會從你的徒弟下手?!?/br> 張京墨怒道:“他敢!” 天菀苦笑:“他哪里不敢……他都將你擄來了,還怕再擄一個煉氣期的小道士么?” 張京墨因天菀這話露出焦慮之色,他道:“他怎么能這樣呢……你哥哥簡直,簡直……”他似乎想了半天才想出來一個罵人的詞語,“簡直是混賬!” 天菀又是嘆了口氣。 天菀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切不可意氣用事?!?/br> 張京墨氣的渾身發抖,也不再理會天菀,轉身就走,天菀見張京墨走的沒了影子,才卸了下來楚楚可憐的模樣,去尋了此時心情大好的天麓。 見到天麓,天菀的第一句話便是:“我若是沒有及時來,你是不是忍不住了?” 天麓正垂著頭不知想什么,聽到天菀這話,抬頭無奈道:“你都不知道,他那副模樣,有多可愛?!?/br> 天菀冷笑:“我不知道?第一個看上他的可是我!” 天麓笑道:“我就是喜歡這種正義凌然的俊道士,每次看他,我都會好奇,若是將他的硬骨頭一根根的砸碎了會是什么模樣……” 天菀怒道:“你砸碎的還少了么,若他不是關鍵人物,我也懶得管你,哥哥,你任性的時候且想想那還未活過來的天奉!” 天麓見天菀生氣了,這才笑道:“天菀莫急,我這不是過只是一時興起,過兩天便好了?!?/br> 天菀顯然是不大相信天麓,但她拿天麓又沒有什么法子,若是天麓真的想對張京墨動手,她勸都沒用。 而一旦天麓真的對張京墨動了手,她恐怕就得去物色別的丹師了。 天麓見天菀眉頭皺的死緊,淡淡道:“若是他死活不從,便從他那個徒弟下手——天菀,別告訴我你入戲太深,也是舍不得了?” 天菀冷笑道:“我舍不得?我倒是舍得,就怕有的人舍不得?!?/br> 她似乎也是生了天麓的氣,說完這話便轉身就走,天麓看著天菀的背影微微瞇起了眼睛,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張京墨回自己的住所休息了一晚。他在見到陰珠的時候,的確是心中冒出了一絲憤怒,但這憤怒并不足以讓他直接對天麓發難。 張京墨之所以做出如此作態,無非就是想在天麓和天菀面前完整展現出一個固執、正值、為人有些死板的丹師形象。 他已經趁著那一年等待的時光,差不多梳理清楚了整件事,只是其中還有些暗線,需要等張京墨自己去發掘。 第二日一大早,天麓又找上門來了,這次他又恢復了那溫文爾雅的形象,沖著張京墨喊了幾聲清遠。 張京墨只當做沒聽見,依舊閉著眼。 天麓道:“清遠,你為何不理我了,難道是生我的氣了?”他說著,坐到了張京墨的身側,道,“清遠,你為何不說話?” 張京墨剛睜開眼,就看到了天麓一張近在咫尺的大臉,嚇的條件反射的往后倒去,卻被天麓一把摟住了腰。 張京墨怒道:“放手?!彼钦娴牟幌矚g同人有身體上的接觸。 天麓聞言卻是越湊越近,他道:“不放?!?/br> 張京墨:“……”他很想說臟話。 天麓見張京墨氣的是臉都紅了,嘴唇抖了半天,卻只是憋出一句:“混賬?!彼樕系男σ庠桨l的濃郁,幾乎是快要笑出聲。 天麓道:“清遠,你們門派里若是有人罵你,你豈不是一句話都回不了?”——他若是見到張京墨把岑道人罵的臉色發青的情形,恐怕下巴都能嚇掉。 張京墨一句話也沒有說,并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發現沒必要了,因為他已經成功的在天麓的嚴重塑造起了一個呆子的形象,無論他說也好,不說也罷,在天麓的眼里都有了解釋。 天麓摟著張京墨腰久久不肯放手,直到張京墨是真的要發火了,他才不情不愿的放開。 天麓道:“清遠,你可想明白了?到底要不要為我煉那天樞黃泉丹?!?/br> 張京墨冷冷道:“我已經想明白了?!?/br> 天麓其實已經從張京墨的表情里得到了答案,但他卻還是裝作不知道,又問了一遍。 張京墨道:“那陰珠太傷天和,恕張某無能為力?!?/br> 天麓又撫上了張京墨的發絲,他柔聲道:“清遠確定,這便是你最后的答案了么?” 張京墨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天麓卻是不再勸說:“你且隨我來?!彼f著,便起身往外走去,似乎篤定了張京墨會跟來。 張京墨的確是跟去了,因為他有種不太妙的感覺。 跟著天麓行了許久,到了他和天菀兩人的住處,天麓打開門走了進去,張京墨跟在后面也進了屋子。 屋子里倒是十分的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把椅子,那椅子旁放著一面與人差不多高的鏡子,天麓在鏡子面前停下腳步,頭也不回的對著張京墨道:“清遠離開凌虛派,也有一年時間了,不知是否想念你那徒弟?” 張京墨一聽這話,再聯系之前天菀說過的事情,便已猜出了天麓會使出何種手段。 果不其然,天麓微微抬手,朝著那鏡子里注入了一道靈力。那鏡子的表面開始扭曲,變成水波一般的形狀。 那水波不斷的扭曲,竟是逐漸在鏡面上形成了一副圖畫,張京墨定睛一看,發現陸鬼臼出現在了鏡中。 陸鬼臼顯然已經不在凌虛派內,因為他行走在一條鬧市之中,身旁還跟這個美貌的女子。張京墨一見到那女子眉頭便皺的死緊,原因無他,那女子就是那蘇玉…… 天麓見張京墨神色緊張,還以為他是在緊張陸鬼臼,笑道:“清遠可有緩解相思之情?” 張京墨這才回了神,道:“你想如何?” 天麓淡淡道:“我只求清遠為我煉的一丹?!?/br> 張京墨狠狠道:“你不怕我在那丹藥之中做手腳?” 天麓笑道:“自是不怕,畢竟先吃下丹藥的,可是你自己的徒弟……” 張京墨臉色一白,他道:“你、你竟是想對鬼臼動手?!?/br> 天麓道:“若是清遠能成功煉出丹藥,又何必害怕這個,況且我助你和你徒弟相見,豈不是美事一樁?!?/br> 張京墨臉色煞白,卻是說不出話來,似乎是被天麓這無恥的行徑給氣的狠了。 天麓見狀,又是寬慰:“待清遠煉出了丹藥,我便親自手你徒弟回那凌虛派如何?” 張京墨怒道:“你最好說到做到!” ☆、第46章 丹成 行走在鬧市中的中的陸鬼臼,感覺到了一絲不舒服的氣息,仿佛有人在哪里窺探他。 蘇玉見陸鬼臼神色不愉,開口問道:“師弟,你怎么了?” 陸鬼臼抿了抿唇,片刻后淡淡的道了聲無事。 蘇玉又道:“聽聞這縣里有那靈草的消息,不知是真是假?!?/br> 陸鬼臼道:“希望是真的吧?!?/br> 蘇玉看向陸鬼臼的神色里,均是笑意盈盈,也看得出她的確是喜歡陸鬼臼,不然當初也不會在被陸鬼臼拒絕后,做出故意坑害張京墨的事情。 張京墨自從見到水鏡中的陸鬼臼后,臉色就不大好,天麓對他調笑幾句,他也不像往常一樣反駁。 天麓見狀,還以為張京墨是在擔心他的徒弟陸鬼臼,他開口道:“清遠請放心,我是不會輕易對你徒弟動手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