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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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穿著一身黑衣服,在黎明時分的樹林里跟個鬼影似的晃蕩。臉上的墨鏡也不見了,直白地露著一塊雪白的紗布,跟身上的黑衣相互映襯,莫名地就讓人想到殯儀館里的顏色。 雖然他離陸云還有幾步距離,然而陸云被捆著的那棵樹上,正用根紅繩掛著一塊殘缺的鏡片,鏡面里隱隱映出一只鳥的影子。 葉關辰看著那塊火齊鏡的殘片:“我過來了,董先生是不是也該放人了?” “別急別急?!倍俸僖恍?,“我要的東西呢?” 葉關辰把雙手張開。左手心里握著兩張符紙,一張上頭印著紅色的火蛟,一張上頭印著深青色的畢方;右手里拿的則是一尊只有手指長的翡翠小像。 “且慢?!倍咽忠惶?,“葉先生先別過來。你本事太大,手里的底牌又多,我可真是不大放心呢?!?/br> 葉關辰把雙手衣袖都往上提了提,示意自己并沒有戴燭龍鱗手鏈。董涵卻仍舊搖頭:“一塊龍鱗,往哪里不能掖呢。我看,葉先生還是把衣服脫一脫吧,否則這口袋里啊,衣襯里啊,我總不能一一的去搜吧?” 葉關辰不動聲色地看著他:“董先生,現在是十二月?!倍约好麓笠碌囊粚佑忠粚?,讓他脫衣服…… 董涵嘿嘿笑了兩聲:“有火蛟和畢方在,葉先生要取個暖還不容易嗎?脫吧脫吧,不然的話,我倒是能等,這位陸先生么” 陸云身上穿的也不多,只有一件毛衣而已,在冷風里大概已經被捆了很久,嘴唇都凍得青紫。葉關辰看了一眼,沒說什么,抬手拉開了羽絨服的拉鏈。 陸云嘴里發出含糊的聲音,瞪著董涵的眼睛里幾乎能飛出刀子來??上Ф耆粸樗鶆?,只是盯著葉關辰。 葉關辰脫得身上只剩一件襯衣和一條秋褲,這才停下手來,把襯衣扣子也解開,兩手提著衣襟抖了抖,示意里面并沒有什么地方可以再藏東西:“這樣可以了嗎?” 董涵還是搖頭:“對不住啦,褲子和鞋襪都要脫下來?!?/br> 葉關辰搖頭一笑,果然干脆地坐到地上,開始脫鞋襪。他脫衣服的時候,一直把兩張符咒和玉精握在手里,絲毫也不影響動作。封印著火蛟的符紙微微泛起紅光,讓他身周的空氣都變得溫暖起來。 董涵一眨不眨地看著他,忽然說:“你驅妖的手段實在比我更精妙。果然是你們那一支當初得了養妖術的精髓,難怪會被賜關姓了?!标P者,豢也,正是因為豢龍術精妙,才會得此賜姓。 葉關辰一面解著鞋帶,一面頭也不抬地道:“其實精不精妙的,如今也沒有什么大用處了?!?/br> “怎么沒有用處!”也不知這話刺到了董涵哪根神經,他立刻就跳了,“養妖術比起那些符箓法器不知高明多少,如何叫沒有什么大用處!” 他連葉關辰脫不脫衣服也不管了,當即就滔滔不絕起來:“符箓乃是模仿天地之道,又經簡化,錄入符紙之中,以靈力催動。聽起來玄之又玄,用起來似乎也方便,其實分明是無能直接調動天地元氣,必要將其轉化方可使用。譬如植物利用陽光,人又食植物,中間隔了一層,就不知浪費了多少。若是人也能直接利用陽光,豈不更直指本質,方便快捷?!?/br> 這論調聽起來頗為驚世駭俗,然而也自有一番道理。只是天地之道至大,人只能總結其中一部分規律并加以利用,已經是人之智了。若說直接將天地之道歸為己,那恐怕真不是凡人能做到的。 董涵可不管葉關辰對他投以什么眼神,只管發表自己的高論:“法器比之符箓略勝一籌,至少是將靈力直接蘊含其中加以使用,更貼近本原??墒浅休d靈力之物又太過稀罕,且煉器之法同樣有所損耗,論起浪費來實在是一樣的?!?/br> 他說得興起,簡直有些手舞足蹈了:“唯有養妖之術,乃是驅妖為用。妖者,便是天地間戾氣、元氣、靈氣所化,更近于大道。且不必經過煉化,便毫無損失?!彼行﹨拹旱乜戳丝茨俏⑽l著紅光的火蛟,“這只東西,若不是當時為掩人耳目,抽了骨出來,只能豢靈,又怎會如此之弱。簡直暴殄天物!” 葉關辰一邊慢吞吞地脫著鞋襪,一邊聽著他的高論,這時候才問了一句:“那又怎么樣呢?” 董涵被他問得愣了一下:“什,什么?” “我是說,養妖之術即使比符箓和法器更高明,那又怎么樣呢?” “什么叫那又怎么樣?”董涵的臉都有點扭曲,“既然養妖術更高明,當然要推行開來。養妖一族一直背負著惡名,被天師界所不齒,說白了還是因為強大的妖獸太少,都被禹封進了九鼎之中。如果能找出九鼎,養妖一族便能恢復昔日榮光不,還能更進一步,居于天師首位!到時候,什么張家鐘家東方家,全都不值一提?!?/br> 他說著話,忽然仿佛聽到什么動靜似的,頭下意識地要往一邊轉。但葉關辰就在這個時候波瀾不驚地問了一句:“然后呢?” “什么然后呢!”董涵頓時激動起來,顧不得別的,直直盯著他,“你也是養妖族,實力遠在如今這些所謂的高級天師之上。你我聯手,天師協會根本無人能與我們抗衡。我倒是不明白了,你為什么總要跟我作對?從前也就罷了,現在你明明已知道我的身份,為什么還要如此?” 葉關辰脫下鞋襪,拍拍手站了起來:“其實我也不明白,你這樣千方百計要養得三足烏復原,又是為什么?即使它真的復原如初,你又想怎么樣呢?難道靠著它去一統天下不成?現在這個年代,你難道還想稱王稱帝嗎?” 董涵剛才那黃河水一般滔滔不絕的話語仿佛突然被堵住了,張了張嘴,居然說不出話來。 葉關辰氣定神閑地站著。他現在身上只剩一條白色內褲,還光著腳,但看他的神態,卻沒有半點的不自然:“其實你早該知道了。為什么董氏一支養三足烏養了數千年,卻一直沒有讓其恢復圓滿?不是前面沒有出現過驚才絕艷的子弟,也不是沒有人想到過用火系妖獸飼喂的方法,而是他們都發現了,養妖已經沒有前途?!?/br> “你胡說!”董涵神色猛然猙獰起來,從剛才的興奮模式一下子就轉入了暴躁模式,“有了三足烏,天師行中還有誰能與我相比?” “然后呢?”葉關辰再次反問,“以人養妖,這是違背天師行基本規定的??v然你勝過了所有的天師,又有什么用?就如你現在這樣,我們數人聯手都沒能在大盈江拿下你,可你還不是如同喪家之犬,要見我都得先綁架了阿云?” 董涵嘴角抽搐,眼角肌rou更跟抽筋似的跳個不停:“那是因為你們先下手偷走了畢方!只要我的三足烏吃了畢方,就能恢復圓滿。到時候誰是喪家之犬,還不一定呢!” 他惡狠狠地瞪著葉關辰,伸出手來:“把火蛟、玉精和畢方給我!我會讓你看看,毫發無損的三足烏是何等威力。我知道你有九鼎的線索,如果一只三足烏還不夠,那么九只呢?” 葉關辰才沉默了一下,他就一握拳,火齊鏡里頓時傳出一聲沙啞的嘎叫,一道火焰像翅膀似的從鏡面里探出來,啪地抽在陸云身上。只聽陸云一聲悶哼,毛衣的整條左邊袖子頓時化為飛灰,露出來的手臂上被燙起了一層水泡。 “你住手!”葉關辰的臉色頓時變了。 燒傷的疼痛最甚,陸云死死的咬著牙,兩邊面頰都繃起一塊肌rou,頭用力頂在樹干上。 董涵絲毫不為所動,只是陰森森地笑了一下:“現在,把東西給我,否則再來一次恐怕就要抽到陸先生臉上了。挺好看的一張臉,要是燙成癩蛤蟆也怪可惜的?!?/br> 葉關辰緊閉著嘴唇,往前走了一步,立刻被董涵制止:“東西扔過來就可以了,說實在的你身手不錯,我也不得不防啊?!?/br> 葉關辰胸膛起伏,幾秒鐘后才冷冷地說:“那你接著?!彼粨P手,將兩張符紙和一個翡翠小像一起向董涵拋了過去。 第117章 決戰 符紙和翡翠小像一起劃過空中,帶起紅綠青三種顏色的微光。董涵警惕地盯著這三道弧線,并沒有伸手去接,反而是左手五指結印微微一動。 三足烏從火齊鏡里探出頭來,尖銳的嘴喙幾乎就點在陸云頭頂上,雖然是收斂著身周的真火,仍舊將陸云頭頂的發絲灼焦了幾根。那意思很明白扔過來的符紙和翡翠小像如果有什么不對,三足烏馬上就會一口啄穿陸云的頭。 葉關辰卻只是站著不動,臉上微微帶著點譏諷的笑,似乎是很看不上董涵這草木皆兵的模樣。果然,符紙和翡翠小像都安全著陸在董涵面前的地上,沒有任何反應,毫無疑問地證明了董涵就是在自己嚇唬自己。 雖然如此,董涵可并沒有消除警惕之心,一面仍舊指揮著三足烏盯著陸云,一面自己慢慢彎腰,將符紙和翡翠小像撿了起來。 東西到了手中,董涵這才算放了心。他將三樣東西在手里掂了掂,試出其上并沒有做什么手腳,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葉先生還是個守信的人?!?/br> “那董理事也應該守信吧?!比~關辰淡淡地說,看著陸云,“東西給你了,人也該還給我才對?!?/br> 董涵嘿嘿一笑,沒有說話,目光卻向四周掃視過去:“說實在的,我還真有點懷疑,葉先生真是自己來的?” 葉關辰心里咯噔了一下,臉上神色卻絲毫不動:“我是不是自己來的,董理事難道不知道?別說人了,我身上有沒有帶什么東西,董理事也明白得很吧?”他抬起雙臂,譏諷地道,“即使董理事年紀太大,靈力敏銳度不成了,至少眼睛也應該看得清楚吧哦,我倒忘記了,董理事現在眼睛不大方便呢?!?/br> 這句話可真是戳到了董涵的痛處。大盈江邊他雖然扭轉了局面,卻被費準戳瞎了一只眼睛??v然他有再大的本事,能將重傷的三足烏溫養圓滿,卻也沒辦法給自己再生一只眼睛。就算將來縱橫天師行內無敵手,到底也是個獨眼龍。 董涵素來是個很注意形象的人。在他心目中,一個養妖師理當是學識過人風度翩翩,能夠從容指揮妖獸戰斗,自己卻是點塵不沾身的。他在天師協會內部那溫文爾雅的形象,一則是為了博取眾人的好感,二則也正是他自己所希望成為的那種人。 然而現在被費準一指頭戳成了獨眼龍,再怎么學識淵博鎮定自若,獨眼龍的形象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這個翩翩君子模樣的養妖師,就成了他永遠達不到的目標了。 一想到即使三足烏能恢復到巔峰狀態,自己也不可能圓滿地達成所有心愿,董涵心里就覺得無法形容地憤怒和煩躁。再看葉關辰,就格外地覺得不順眼。 說起來,就連董涵也得承認,葉關辰的形象更符合他對養妖師的期待和想象。謙謙君子,溫潤如玉,說的就是葉關辰這樣的人。即使現在衣冠不整,仍舊不影響他從容自若的風度。 這種你一心想要達成的目標永遠沒有了希望,而旁人卻已經輕松達到的感覺,不是當事人,無法理解其中那無法訴之于口的羨慕嫉妒恨。董涵頭腦一熱,根本不假思索地輕輕一擺手,三足烏便嘶啞地嘎叫了一聲,一道細細的火線從口中噴出,沖著葉關辰就掃了過來。 這一瞬間,董涵似乎感覺到一絲靈力波動突然出現,然而還沒等他細細感覺一下,葉關辰那里已經雙手結印向前平推,呯一聲悶響,三足烏噴出的火線被擊成無數細碎的火團,四處亂迸。加上葉關辰被震得向四面散開的靈力,空氣之中一片混亂,剛才那一絲若有若無的靈力自然就再也找不到了。 “董理事這是要出爾反爾?”葉關辰雖然擊退了三足烏的攻擊,左肩上也被迸開的火花灼傷了一塊??粗辉趺雌鹧鄣男⌒』鹧嬉徽雌つw,頓時燒出一塊焦黑,且還在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向四面擴大。血水從龜裂的皮膚里滲出來,竟然也如沸水一般,流到哪里就將完好的皮膚也燙起水泡。 葉關辰右手手指一圈,四面草木齊搖,一縷淡綠色水氣被他收在指尖,像塊膠布似的按在傷口處。只聽滋滋聲響,傷口白霧騰騰,半晌才散去。傷口總算不再擴大,然而焦黑之外還環繞著一圈水泡,足有核桃大小,瞧著十分駭人。 “收靈術……”董涵一半震驚一半也有些佩服,“居然也能用在草木之上?果然我所不如……不過,沒想到葉先生竟然真的連張符紙都沒有帶?!?/br> 收靈術原是養妖八法之一,用以在短時間內大量吸收妖獸的妖力,使其妖力暫時枯竭,以便捕捉或馴服。董涵當然也是會這法子的,然而還從來沒有想到過用這種方法吸收草木之中的水氣和生機,用來治療燒傷。 只不過收靈術運用不易,遠不如一張符紙來得方便,葉關辰雖止住了傷口擴大,但顯然十分吃力,倘若身上帶著符紙,必不會用這等方法。而且這收集到的水氣和生機只能通過身體接觸來傳遞,所以葉關辰能治自己的傷,卻不能隔空將水氣傳送到陸云的傷口上去。 “嘖嘖”董涵搖著頭,“果然這世上真有驚才絕艷之人,真是令人難以望其項背。葉先生這樣的人才,我還真不敢放你回去?!?/br> 葉關辰后退一步:“董涵,你果然要食言了?”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啊?!倍瓋H剩的一只眼睛里射出陰冷的光,仿佛蛇眼一般,“除了今天這機會,我恐怕再也殺不了你。就算三足烏溫養完全,也是不行?!?/br> 他嘴里說著,結的手印輕輕變化,三足烏的身體便從火齊鏡里慢慢脫出,帶著一團金光出現在空中,一雙鳥眼也緊緊地盯著葉關辰。 “你不是覺得有了三足烏就能橫行天下嗎?”葉關辰光著腳站在冰冷的樹林里,身上還帶著傷,因為失去了火蛟取暖,嘴唇已經被凍得發紫,說話的時候牙關都不由自主在打架,這也讓董涵終于確定,他身上除了火蛟、畢方和玉精之外,連張符紙也沒帶。 不過即使凍成這樣,葉關辰說起話來還是那么不疾不徐,聲音溫潤之中帶著幾分諷刺:“連對付我都要如此大費周章,這三足烏又有什么用呢?” 董涵陰沉地一笑:“葉先生太謙虛了。天師行里,你是翹楚,能與你比肩的有幾個?你也不必再拖延時間了,我知道你不可能一個人來,必然還有別人在后頭。我若是再跟你說幾句話,恐怕你的后援就要到了。所以,別再后退,也別再想著反抗了。三足烏若是一擊再殺不掉你,那死的就是這位陸先生?!?/br> 他一舉手,三足烏倏地舉頭長鳴,沙啞的聲音仿佛號角似的一層層蕩開去。隨著這聲嘎叫,三足烏周身金光大盛,兩扇漆黑的翅膀也變成了金色的火焰一般,輕輕扇動,向前緩緩飛來。 董涵卻向后退去,站到了陸云身邊。他左手結印控制三足烏,右手抓著兩張符紙,手指輕輕彈動,封印著火蛟的符紙呼地一聲燒成了紙灰,火蛟從中沖出來,轉了一圈兒,懸停在陸云頭頂,一只前爪已經蓄勢待發,隨時都能往陸云頭上抓過去。 董涵微微含笑,笑容卻跟樹林里的冷風一樣叫人打心里涼出來:“葉先生,怎么樣呢,您選哪一樣?”他嘴里雖然是在問葉關辰,手上動作卻絲毫不停,左手向前一推,三足烏雙翅一振,就向葉關辰俯沖了過來。 兩人之間的距離雖然不近,但三足烏的速度疾如閃電,不過一振翅就可以沖到葉關辰眼前。陸云猛地掙扎起來,一雙眼睛里充滿血絲,幾乎要瞪了出來。然而他身上牢牢纏了十來圈膠帶,一時無論如何也掙不開。 葉關辰瞳孔微微收縮,猛然大喝了一聲:“一恒!” 隨著他的喊聲,一股強烈的靈力波動猛然從董涵身后傳來。這波動出現得太突然,仿佛是憑空從天上掉下來的一般。董涵在勝券在握的時候猝遭襲擊,下意識地回頭看去。 這一轉頭,便覺得眉心之間一涼,竟然是有什么東西已經襲到了眼前。董涵到底也是久經戰陣,右手一抬,火蛟猛然擺尾,啪地一聲仿佛擊中了什么東西一般,火星四濺。而對面的樹后,卻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正是管一恒。他頭上身上都沾滿了枯草落葉, 這一下變故陡行,三足烏為董涵所cao縱,與他心智相通。董涵驚而回首,三足烏也不免受到影響,半空之中扭頭回望,前沖的勢頭便微微一頓。 就在這一頓的瞬間,葉關辰一聲長喝,雙手在空中同時結了個古怪的手印,分別向左右一劃,董涵就覺得右手里握的翡翠小像仿佛突然活了過來,泥鰍般地一扭,竟從他手心里滑了出去。 本來一只手要捏著符紙和翡翠小像,又要結印喚出火蛟就有些別扭,故而董涵只是用兩根手指挾著翡翠小像。畢竟他已經確認過玉精只是被封印,上頭并沒有被留下什么可供cao作的線索譬如說傀儡術的印記之類。 因此現在玉精猛然活起來,兩根手指就根本夾不住它,讓它一下子就溜了出去。 這一系列變故真如電光石火。管一恒突然出現襲擊董涵,三足烏受驚回首,以及玉精脫出封印,幾乎是發生在同一瞬間。 董涵雖然早料到了葉關辰一定還有后援,然而卻無論如何沒有想到,管一恒居然已經潛伏到了他的身后。這一瞬間他真是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他早已探查過方圓百米之內,完全沒有任何靈力波動,根本就是一片空白。 須知靈力波動這種東西,并不是你動手的時候才會顯現出來。就譬如一張繪好的符紙,雖然還沒有人催動使用,但其中的靈力也在時刻不停地循著符印的筆劃來回流淌鼓動,就如同人的血管一般,用靈力探查,便能感覺到其中時刻不停的脈動。 而董涵出身養妖一族,因為要搜捕及馴養妖獸,對于靈力的感覺更是敏銳。董涵自信百米之內,就算有人遺下一張符紙,他都能感覺得到??墒乾F在,明明在他之前的感覺中一片空白的地方,卻陡然多了個人。管一恒究竟是用了什么辦法,竟然能讓他沒感覺到絲毫的靈力波動呢?這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跟活人沒有了心跳一個樣,如何能做到呢? 這些念頭在董涵的腦海里像走馬燈似的一一閃過,卻并沒有時間讓他多想。因為脫離了封印的玉精岱委,突然化成一片流動的綠色大網,向三足烏包裹了上去。 第118章 決戰二 董涵此刻的心情,用羨慕嫉妒恨都不足以形容。不過他到底也算得上梟雄一類的人物,在這種時候沒有因為嫉妒而發狂地催動三足烏,卻手腕一轉,讓火蛟向著陸云撲了過去。同時抬手把封印著畢方的符紙湊到嘴邊,咬住一角就猛地一撕。 這當然不是隨便撕開一張紙那么簡單。別看畫著符的黃紙像假冒偽劣門產品似的好像一揉就碎,但其實如果不解開封印,你拿剪子來都剪不開它。董涵的這一撕,當然首先是解印,其次才是撕的動作。按照正常步驟,這一下把符紙只要撕破,畢方就會破印而出。 董涵并不指望現在就能控制畢方。他自知沒有那個本事,能夠馬上cao縱一只陌生的妖獸。不過他的目的也不是cao縱,而是讓畢方攪亂場面。 短短瞬間他已經看清了形勢。葉關辰與管一恒離他都在幾十米之外,離得最近的就是陸云。他現在只有攻擊陸云,才能同時引得葉關辰和管一恒分心。然后他放出畢方,此地的一場山火就無可避免。 畢方的能力與幽昌頗為不同。幽昌可以致旱千里,然而論局部縱火能力則遠不如畢方。只要畢方放出來,以其兇性,方圓百里皆要化為火海。這附近還有村莊,他就不信管一恒和葉關辰能不管那些居民的性命。到時候局面一亂,他拼著這次不要畢方,也要把玉精和三足烏都搶回來。 然而世事大抵不如意者為多數,心想事成則總是少數。董涵用牙咬住了符紙一角用力一撕火光微濺,符紙沒有撕破。 董涵只覺得牙齒一陣酸痛,仿佛齒間咬的不是一張薄薄黃紙,而是一塊堅韌的皮革。不過這會兒他顧不上牙齒的感覺,只忙著用靈力再向符紙里探查明明他剛才已經解開了封印,為什么符紙仍舊撕不破? “你的解符功夫還差得遠呢!”管一恒在幾十米外發出了尖銳的嘲諷。十年前,就是董涵教出了個二半吊子的周淵,將管松對睚眥的封印胡亂破解,雖然沒有成功,卻破壞了封印,導致之后的解印失誤,放出了睚眥,釀成了血案。周淵當場身死,董涵這個始作俑者卻一直逍遙法外到如今! 董涵猛地抬頭,一只獨眼狠狠盯著管一恒:“你居然不救”他居然不急著去救陸云?難道是要讓陸云死? 不過還沒等他說完這句話,管一恒已經駢起右手食中二指,遙遙向著火蛟一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