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
為何不沖她發火?若是擱在別的公子身子,怕是早將她打個半死了。 陸喻舟摩挲著她的耳垂,情緒沒有半分波瀾,“一個邵霽就能氣到我失態,那我早就暴斃在朝堂之中了?!?/br> 身處權勢的旋渦中,見慣了勾心斗角、爾虞我詐,早已練就了海納百川的胸襟和氣度。 寶珊想問的不是邵霽,邵霽只是在履行對慕夭的承諾,說到底,間接的始作俑者是她,“那主子生奴婢的氣嗎?” “談不上?!标懹髦鄣氖謥淼剿暮蟊成?,稍一用力,將人兒按進懷中。 他發現自己很喜歡抱著她,能解煩與憂。 寶珊忍著劇烈的心跳,沒有推開他,可繡墩底下的小黃狗不樂意了,沖著男人露出尖利的牙齒。 陸喻舟輕輕踢開咬他衣裾的狗子,打橫抱起寶珊走向臥房,意圖明顯。 小黃狗還咬著男人的衣裾,四肢爪都在用力,被拖出好幾步。 快到隔扇時,陸喻舟放下寶珊,用靴尖踢了小黃狗幾下,力道很輕。 狗子發出了“嗯”的長音,似乎很生氣。 陸喻舟覺得好笑,“還養出感情了,知道護主了?!?/br> “汪!” 陸喻舟脫下外衫,扔在小黃狗身上,拉著寶珊走進臥房,砰的合上門。 一臉懵逼的小狗子在隔扇外徘徊,抬起前爪扒拉起門框,可里面被男人上了栓,任它怎么扒拉也無濟于事。 隔扇內,沉香味濃,是配合陸喻舟的喜好所燃,寶珊并不喜歡,她寧愿聞聞屋外的花香。 陸喻舟坐在美人椅上,扯了扯前襟,“過來?!?/br> 今晚他的意圖太過明顯,寶珊知道避無可避,沉著氣走過去,沒等他要求,扭腰坐在他腿上。 美人投懷送抱,殺傷力不小,陸喻舟靠坐下,想看看她會怎么做。 寶珊愣著不動,雙手規規矩矩的疊在一起,對著緊閉的隔扇發呆。 明日會是忐忑的一天,無論能否成功離開,都會徹底激怒這個男人吧。 但轉念一想,她只是他的一場風花雪月,過不了多久就會被他遺忘,經年之后,相忘于紅塵。 很多女子會抱怨丈夫不解風情,可陸喻舟倒覺得坐在腿上的小女人才是最不解風情的,像個木頭樁,不懂討人歡喜。 “想什么呢?”陸喻舟扯了一下她的裙帶,把人抱進懷里,炙熱的呼吸噴薄在她額頭。 寶珊僵硬的窩在他雙臂之間,搖搖頭,“奴婢什么也沒想?!?/br> “私下里,不必再用奴婢?!?/br> 寶珊愣住,早在進府前,養母就開始教她怎么做好一個仆人,怎樣能討得主子歡心。 見她不講話,陸喻舟掐住她的下巴,俯身慢慢去吻她。 那會兒在馬車上,他似乎想要撬開她的牙關......寶珊避開,尋不到拒絕的理由,剪眸泛著抗拒。 男人漆黑的眸子微斂,沒有表現出來,又偏頭去捕捉那兩片紅潤,可小姑娘左右偏頭,就是不給親。 見她不配合,沉了臉色,“矯情什么?” 云雨都共赴了,親一下都不行? 寶珊坐起身,攏了一下散開的衣襟,冰肌泛起淡淡的粉,為了明日不被困在房中,她跪坐起來,俯身摟住他的脖子,“其他...都行?!?/br> 這個要求讓原本就沉了氣的男人發笑,一翻身將她壓在美人椅上。 寶珊歪頭看著映上樹影的支摘窗,慢慢攬住男人的背。 倏然,窗外傳來李mama的聲音:“世子,慕先生和邵大將軍過來了,公爺讓你過去水榭那邊?!?/br> 邵大將軍哪里是愛串門的人,定是抹不開臉面,讓慕先生陪著過來替邵霽賠罪。 兩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前輩,怠慢不得, 陸喻舟煩躁地站起身,斜睨一眼衣衫凌亂的姑娘,漠著臉走到窗前,“知道了?!?/br> 李mama退開后,他推開窗子撫平燥熱,外面的花香襲入鼻端,卻不及寶珊身上的清香讓他舒心。 “要怎樣,你才能死心塌地跟著我?” 這是他的妥協,為數不多的妥協。 精銳如他,怎會看不出寶珊的異心,可她越這樣,他越想征服她,讓她服服帖帖、溫柔似水。 寶珊系好盤扣,輕柔道:“主子快過去吧,別讓客人久等了?!?/br> 聽聽,多善解人意。 陸喻舟胸口發堵,整理好衣冠大步走了出去。 花園,水榭。 要說慕時清是緗國公府的稀客,邵大將軍就更是稀客了,若非邵霽惹怒了緗國公父子,邵大將軍連軍營都不會走出來一步。 值得一提的是,邵大將軍和慕時清的交情,是通過邵家失蹤的小姐建立起來的,當年,邵大將軍都把慕時清當作準妹夫了,誰曾想,出了那件事...... 陸喻舟進來時,三人正在暢聊著,根本看不出不愉快,說來,緗國公也不會跟一個晚輩置氣,失了長輩的風度。 “老師?!?/br> “將軍?!?/br> 陸喻舟先后打了招呼,坐在父親身側。 慕時清含笑點點頭,看向邵大將軍,打趣道:“我的弟子與大公子相比,哪個更優異?” 邵大將軍嗔一眼,“你讓我對副宰相指指點點?” 一旁的緗國公捋捋胡子,朗聲道:“既在家里,子均是晚輩,邵老弟來評價一下晚輩未嘗不可啊?!?/br> 兩人年輕時同是武將,年紀相差不大,時常被人比較,而他們的長子同是汴京四公子,也時常被人比較。 邵大將軍哼一聲,“都很優異,不分伯仲?!?/br> 慕時清笑道:“怎么聽著,話里還帶著氣兒呢?” 相比與頭發花白的邵大將軍,慕時清不過三旬有六,但兩人是同輩,開個玩笑無可厚非。雖說兩人有共同的疼痛點,可那個女子已失蹤十六年,再大的悲傷也只能化為無奈和僥幸掩埋在心底,等待隨時的暴發,但在暴發前,誰也不會一直處于沉悶中,因為有日光的地方,悲傷的種子無法瘋狂生長。 邵大將軍借機道:“我是看不出子均和犬子誰更優異,但你看出來了?!?/br> “此話怎講?” “如若不然,你當年為何收了子均為徒,而將犬子拒之門外?” 慕時清眼中笑意不減,拿手隔空點點他,沒有解釋,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當年之所以不收邵修為徒,是因為邵修跟他姑姑的左眼尾處都有一顆淚痣,見到邵修,會想起故人。 幾人說說笑笑,子時一刻,客人起身告辭。因天色已晚,緗國公和邵大將軍爭取著要留慕時清小住,慕時清選擇住在國公府。 邵大將軍用拳頭輕砸慕時清肩頭,笑罵一句,轉身之際卻酸了眼眶。 他不去邵府居住,是怕睹物思人吧。在官家轟轟烈烈追求meimei時,慕時清用一種默默守候的方式等在meimei身后,只要meimei回頭,就能看見他。 作為兄長,他無法替meimei做選擇,也無法解讀meimei內心的真實想法,直到現在,他也不知meimei心里愛的男人是哪一個...... 但從心里而言,他希望是慕時清。 世間有一彎明月,永遠與行路的姑娘為伴,可行路的姑娘不見了,皎月從此孤單的懸掛天邊,俯瞰世間萬物,依然溫柔,卻黯淡了。 緗國公本來要給慕時清安排在客院,但客院那邊正在栽植草木,院里全是浮塵,不宜居住,陸喻舟便帶著慕時清回了梅織苑,住進東廂房。 寶珊聽說東廂住進客人,讓香意去打聽了情況,得知是上次為自己解圍的慕先生,心情有些復雜,她還沒有還他的看診錢。 今夜月光旖旎,草木競秀,師徒二人坐在庭院的石桌前閑聊,慕時清轉動手中折扇,斜瞥一眼躲在窗縫前的身影,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聽說你金屋藏嬌,可有此事?” 陸喻舟遞出茶點,沒承認也沒否認,“先生還要繼續游歷嗎?” 自從入了師門,他時常站在城門口送別恩師、迎接恩師,他的恩師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似乎沒有一個棲息之地。 “閑云野鶴,不去游歷還能作甚?”慕時清執盞,盯著飄浮的茶葉,玩笑道,“等你致仕,咱們可以一起?!?/br> 陸喻舟淡淡笑開,“先生不打算成親了?” 三十有六的人還未成親,急壞了身為長兄的慕宰相,慕時清這次回來,慕宰相勸了好些次,還托親朋好友一塊勸,甚至拜托到了陸喻舟頭上。 慕時清飲啜口茶,細細品著茶香,“成親?!?/br> 陸喻舟一愣,卻聽他道:“等我找到她,就立馬回來成親,到時候,你來給我當儐相?!?/br> 那個她,陸喻舟自然知道是誰。 庭院陷入靜默,兩人誰也沒再開口。 與恩師喝完一壺茶,陸喻舟徑自回了正房,像是存了心氣兒,沒有搭理寶珊。 寶珊松口氣,掏出紙筆寫下欠條,讓香意下次遞給慕時清。 香意不明所以,“奴婢現在就拿給慕先生吧?!?/br> 東西廂房不過幾步遠,為何要下次再拿給慕先生? 寶珊用蘸了墨的筆尖點了一下香意的鼻頭,“別問那么多?!?/br> 剛還跟世子不歡而散,香意都替她捏把汗,怕她失寵,她倒沒事人似的,“姑娘看著心情很好?!?/br> 走到梳妝臺前,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寶珊莞爾一笑,人比花嬌。 明兒就能離開這里,心情能差么? 大內,東宮。 慕夭站在寢宮門前仰望墨空,彎彎的眼眸映入星辰。 內侍走到她身后,笑瞇瞇道:“慕大小姐,請隨咱家去客房休息吧?!?/br> 內寢的珠簾內黑漆漆的,想是太子已經睡下,慕夭點點頭,捻手捻腳來到桌前,捧起還未喝完的燕窩粥,剛要隨內侍離開,卻聽珠簾內傳出一道聲音:“讓她住在對面?!?/br> 一座寢殿分東西臥房,西臥已經空置,內侍踟躇了下,引著慕夭去往西臥。 慕夭捧著燕窩粥沒動,“不是去客房嗎?” 內侍揚揚下巴,“殿下的意思,姑娘就別為難咱家了,也別去打擾殿下了?!?/br> 人在屋檐下,又有事求對方,慕夭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他們的安排。 東西臥的裝潢和擺設幾乎一模一樣,慕夭躺在金絲楠木大床上有種跟趙祎躺在一塊的錯覺,她用被子捂住自己,一閉眼眼前就會浮現那晚的凌亂場景,令她呼吸不暢,又掀開了被子,趴在枕頭上蹬了蹬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