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節
邵霽氣沖沖回到府中,直奔長兄的院子,將陸喻舟強取豪奪的事兒同邵修說了一遍,“大哥一定要幫我出了這口惡氣!” 他沒提自己被陸喻舟教訓的事,大抵是怕丟面子。 栽滿紫玉蘭的幽靜小院中,仰躺在吊床上的邵修閉著眼,雌雄莫辨的面龐毫無波瀾,壓根不想管。 兄弟倆都是一襲紅衣,邵霽穿出了張揚感,邵修穿出了妖冶感。 在汴京,誰人都知,邵家出絕色,女子姿色傾城,男子容貌冠絕,初入大將軍府的人們,或許會以為自己進了盤絲洞。 每次宮筵,眾人都會調侃邵家人的容貌,說他們明明可以靠美色過活,卻偏偏培養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悍將。 見長兄不搭理自己,邵霽學著慕夭雙手掐腰,“我不管,我今晚就要把人帶出來,剩下的爛攤子,由大哥去收拾!” 承諾也好,賭氣也罷,他跟陸喻舟杠上了! 說完,頭也不回地跑了,沒一會兒就帶著數百扈從浩浩蕩蕩去往緗國公府。 邵霽剛走,趙祎的內侍就攜著信函來到邵修面前,雙手呈上,“小將軍,咱家奉太子之命,前來送信?!?/br> 邵修讀完信,兩指夾著紙張,吟笑一聲:“太子還真會使喚人,這是陸喻舟的私事,要我怎么插手?” 內侍略有無奈道:“太子也是受人之托?!?/br> “行吧,誰讓我欠了太子一個人情?!鄙坌薮騻€響指,正在吃草的白馬邁著優雅的步伐靠了過來。 * 緗國公府門前,邵霽正在向緗國公和趙氏要人。 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輩譏誚,緗國公冷哼道:“看在你爹的面子上,老夫不予你計較教養之事,帶著你的人馬上離開,否則休怪老夫拿你練刀!” 趙氏正愁沒地方報復陸喻舟,趕忙擋在兩人之間,勸起丈夫:“邵小郎君說的也沒有錯,強取豪奪本就不對,咱們別太護犢子?!?/br> 邵霽拱拱手,“還是國公夫人深明大義?!?/br> 當著邵家人的面,趙氏溫和一笑,“這件事,本夫人會......” “母親大可不必?!?/br> 一道清朗的聲音傳來,接近著,陸喻舟走出府門,溫笑晏晏地看著眾人,可只有與他對視的人,才能窺見他眼底的肅殺。 陸喻舟不輕易動怒,一旦動怒,艴然攝人。 第25章 離開(一) 就在緗國公府門前僵持不下時, 一抹紅衣身影避開隱衛的監視,來到梅織苑的西廂前,叩了叩門扉。 “咯吱?!?/br> 丫鬟香意拉開門, 探出腦袋, “李mama?” 門外空無一人, 香意撓撓頭,剛要回屋,眼前忽然閃現一抹紅影, 旋即脖頸一疼,倒在地上。 邵修將人提溜起來, 邁進門檻, 反腳帶上門。 因有廊沿做掩護,隱衛并未發現異常。 廂房內,寶珊正在小憩, 陡然聽見砰的一聲, 睜眼時被眼前的男人嚇了一跳。 邵修跨前一步, 捂住她的嘴。 “唔唔......” “別動?!崩_些距離, 邵修仔細端詳寶珊的面容,嚇唬道, “我是劫匪,你再亂動,我就把你擄走?!?/br> 小姑娘果然一動不動了。 面前的女子冰肌玉骨,美得如一朵雋麗的睡蓮, 又如寒風中綻放的玉蘭, 清新脫俗。 難怪讓陸喻舟不能自已。 邵修取出錦帕,團成球,“先說好了, 我松開你,你不準喊人?!?/br> 斜睨他另一只手里的布團,寶珊猜到他的意圖。對方貌若潘安,但指腹布滿老繭,肯定是個練家子,沒辦法硬碰硬。寶珊深諳危險時不能自行慌亂的道理,乖乖點頭,“嗯?!?/br> 邵修慢慢松開她,扯了一把椅子坐下,“我呢,受太子之托,前來帶你離開?!?/br> 寶珊已聽說了慕夭和太子的事,沒有表現出詫異,“慕jiejie在東宮?” 邵修明知故問道:“哪個慕jiejie?” 寶珊搖搖頭,怕泄露慕夭和太子的私密,快速岔開話題,“你要如何帶我離開?” 還挺上道。 邵修瞇了瞇細長的眼,初次見面,不先詢問他的身份,直接問他如何離開,是覺得他沒有攻擊性,還是長相太老實? 不禁對自己的容貌產生懷疑,邵修抬手摸著下巴,“這么信我,不怕我拐跑你?” 寶珊站起身,走到桌邊,為他斟了一杯茶,“閣下能避開隱衛潛入我的屋子,是有過人的本事,這么大本事去做偷雞摸狗的勾當就屬浪費。觀閣下衣著打扮、言談舉止,并非大惡之徒,我也是憑著賭一把的心態跟閣下談事情?!?/br> 小姑娘十五六歲,能有這份冷靜和修態已是不易,難怪能從眾多婢女中脫穎,得到陸喻舟的另眼相待。 邵修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放在桌上,“怕你下毒?!?/br> 寶珊也不惱,坐在一側,“現在能說你的計劃了嗎?” 怕陸喻舟帶人回來,寶珊語氣有點催促的意思,可顯然對方是個慢性子。 氈毯上的香意有要醒來的趨勢,被邵修補了一掌,徹底暈厥。桌子底下正在玩布偶的小黃狗爬出來,嗅了兩下,轉身朝邵修吠叫起來。 “汪汪汪!” 寶珊趕忙抱起小黃狗,往它嘴里丟了一塊rou干。 小黃狗咀嚼起來,忘記了地上躺著的香意...... 邵修吟笑,嘴上說著怕她下毒,手卻執起茶盞,放在唇邊淺抿,“你還是問問我是誰,免得不放心?!?/br> 只關心離開的寶珊不走心地問道:“俠士怎么稱呼?” 聞言,邵修差點噴了,不過聽著還挺舒心的。 “行,那我就當一天的俠士?!彼譃樽约禾砹艘槐K茶,“鄙姓邵,單名一個修字?!?/br> 汴京四公子之一、人稱笑面狐貍的小將軍邵修! 寶珊張了張嘴,有點驚訝太子竟然讓此人來幫自己解圍。 小將軍邵修七歲成名,隨軍出征不下十次,在禁軍中威名赫赫,卻因毒打了皇城司的人,被官家罰在府中面壁思過。 怎么偷跑出來了...... 聽慕夭說,他跟太子交往甚密,而太子又跟陸喻舟是好友,按理說,太子不會插手朋友的私事......也不知慕夭是如何辦到的。 “原來是小將軍,失敬?!睂毶侯h首,優美的天鵝頸微微下彎。 邵修抬下手,“既然你信我,那咱們長話短說,明晚戌時三刻,緗國公父子會入宮赴宴,我會在亥時一刻來接你,你就等在屋里,不要亂走?!?/br> “有勞了?!睂毶河悬c雀躍,不自覺揉了揉小黃狗的肚皮。 小黃狗扒拉著她腰間的流蘇,完全不懂主人在謀劃什么。 邵修也伸手,擼了擼狗頭,起身告辭,高大的身影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夜色中。 窗前,寶珊收回視線,暗嘆邵家人的身手。 離開梅織苑,邵修繞過整座宅子,靠在前院的巷口,看著被打趴下的邵霽和扈從們,嘖一聲,裝模作樣地向路人詢問情況,笑呵呵走上前,拱手道:“家弟不懂事,插手了貴府的家務事,邵某這就帶他回去嚴加管教?!?/br> 剛剛的打斗聲驚擾了鄰里,周遭全是議論聲,緗國公有些不耐煩,甩袖道:“慢走不送?!?/br> 邵修好脾氣地躬身行禮,“多謝國公高抬貴手?!?/br> 隨即看向雙手攏在衣袂里的陸喻舟,笑意不減,“讓陸相見笑了?!?/br> 看著邵修這張雌雄莫辨的臉,陸喻舟淡淡道:“若沒記錯,小將軍現在該禁足在府中?!?/br> 邵修笑笑,“這不是饞酒,偷跑出來了么,誰料家弟惹出這么大的麻煩,還望陸相當沒瞧見邵某,就此謝過?!?/br> 天色已晚,陸喻舟也懶得再與他們兄弟周旋,敬告邵霽道:“再有下次,邵大將軍的面子也保不住你?!?/br> 邵霽吐口血水,扶著兄長的腿站起身,“小爺還會再來的!” 小郎君不是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绔,他的倔強與生俱來,認定什么就會去爭取,不撞南墻不回頭。 “行了?!鄙坌迯娦邪窗吹艿艿念^,算是給陸喻舟道了歉。 兄弟二人走在回府的路上,邵霽忿忿抱怨著兄長的不作為,“陸喻舟強搶民女,大哥怎么無動于衷?!” “是侍女?!?/br> “都一樣?!?/br> “一樣,也不一樣?!鄙坌迣⒛菚喝喑蓤F的錦帕遞過去,“擦擦?!?/br> 小郎君賭氣不接,邵修也不強逼,勾唇笑道:“那女子簽了賣身契,契約上白紙黑字寫得清楚,你多管什么閑事?!?/br> “我受慕夭之托?!?/br> 邵修拍拍他的后腦勺,沒再搭茬,其實,太子的信函里只提了讓他來緗國公府打聽情況,沒有讓他“拐”走寶珊,但他先入為主地聽了弟弟對陸喻舟的控訴,才會在見到寶珊時說自己是受太子之托,帶她走的。 這樣一來,人也救了,情也還了,還能保護弟弟,一舉三得,至于得罪陸喻舟的事,只好讓太子自己解決了,誰讓他為了美色,非要摻和別人一腳。唇畔揚起的角度越來越大,邵修好心情地勾住弟弟肩膀,“走,陪哥喝酒去?!?/br> * 從前院回來,陸喻舟直接去了寶珊的廂房,進屋時,香意已經醒了,正揉著側頸發呆,不知自己經歷了什么,一見世子爺進來,趕忙迎過去。 陸喻舟面色溫淡,“這里不用你伺候?!?/br> 香意心里高興,為兩人合上門,心想今晚世子在這里歇下,明兒姑娘就成了真正的通房。 屋里屋外的人心情各異。 為了不露馬腳,寶珊想著還是盡量順著他,等明日一早就不會再見他了。 陸喻舟走到面盆架前,挽起袖子,“邵霽帶不走你,別對他抱希望?!?/br> 寶珊走過去,像往常一樣,服侍他凈手、擦手,又將一種無香料的膏脂涂抹在他的手背上。姑娘垂著眼簾,用指尖輕輕涂抹開膏脂。 感受到手背上的觸感,陸喻舟抬起她的臉,看著被燭火籠罩出一層柔光的嬌靨,不自覺吞咽了下,啞著嗓子道:“安心留在我身邊,嗯?” 被迫仰著頭,寶珊半耷著眼皮看他,“主子不生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