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痹螺p輕地拉了下斗篷門襟。

    “你還有多少時間？”

    “一年?！?/br>
    “她心向仙門，這也是你計劃的結果？”

    月不答。

    “你的計劃出了變數，”盧笙道，“如果真是為魔族，你應該知道誰才是最好的選擇?！?/br>
    月轉過身：“野心只會給你帶來毀滅?！?/br>
    “你為何非要選擇她？”

    “我該信任你？”

    “選擇一個廢物，注定失敗，”盧笙道，“你看到了，她根本沒將自己當成魔，如果可以，她甚至會幫仙門毀滅魔宮?！?/br>
    月頷首：“若是你能走在她的前面，我給你機會?！?/br>
    “消除魔性，所謂的取代清氣之物？”

    “你果然有心，能夠留意到這些，很好，把握你的機會吧?！?/br>
    “我越來越好奇，你到底是誰？”

    見他不答，盧笙也不再追問，轉身消失。

    未旭卻沒有跟著離開，他看看盧笙消失的方向，突然道：“你真要放棄她？”

    “在沒有辦法的時候，讓盧笙吸收她，取代她，是個不錯的選擇?！?/br>
    “將她徹底推離仙門也不難?！?/br>
    “你關心她，讓我詫異了，”月側身面對他，“是因為同樣一無所有嗎？”

    “算不上關心，只是認為她會成為一個不錯的魔，與我一樣，”未旭抬眉，“我支持盧笙，他才是最合適的魔宮之主，劫行做了這么多年的魔尊徵月，野心開始變大了?！?/br>
    “機會是公平的，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br>
    未旭輕笑：“等著吧?！?/br>
    等到紅袍隱沒，月這才嘆氣：“你可以說話了?！?/br>
    半空傳來藍叱的聲音：“你是說真的？”

    “時間近了，我也許真的不能再等，”他微微一笑，“你認為，我對守護了幾十萬年的東西的感情，不如一個才認識幾年的小孩？我的同情心沒你的想的那么泛濫，藍叱?！?/br>
    藍叱沒有再問。

    月獨自回到云海結界，只見少女盤膝坐在云中，獨自運功療傷。月站著看了會兒，走過去。

    柳梢突然睜眼：“魔界的清氣這么稀薄，為什么魔界沒有循環再生的清氣？”

    月沒有回答：“你清楚魔性的緣由?！?/br>
    “你是怪我？”

    “你可以壓制魔性，他們沒你這么幸運?！?/br>
    “我知道，但有苦衷就可以害人嗎？”人人都有不得已，這樣就能成為傷害他人的理由？

    冒失吃虧，柳梢卻沒有后悔，她不能看著魔族害人而無動于衷，如果她不阻止，剩下的那個人也會死，沒人希望被放棄。

    “這種事太多，你能阻止多少？”

    “我會修煉，變得更強，那就能阻止更多?！?/br>
    不夠聰明的少女，毫不遲疑地說出了這個愚蠢卻正確的答案。月看著她半晌，終于再次道：“你可以幫他們?！?/br>
    “我不能?！绷疫€是搖頭。

    入魔的人多數都是兇殘狠毒之輩，去除魔性的缺點，一個習慣兇殘的種族突然強大，那就是其他種族的災難。

    因為洛歌，她將仙門六界當成了自己的責任，與他背道而馳，卻又如此相似。

    為了守護。

    “他們是否會成為六界劫難，我不能保證，”月停了下，“但是柳梢兒，魔族不屬于六界蒼生嗎？為一個不確定的將來，你就要放棄他們，任由他們走向毀滅？”

    害怕將來，就要放棄一個種族嗎？柳梢愣了許久，別過臉：“我才不聽你的！”

    月嘆息，緩步走開。

    柳梢悄悄看了眼他的背影，咬唇。

    最近魔性已經有復發的跡象，繼續這么修煉，遲早也是毀滅的下場，自己尚且如此，魔族的魔性想必是嚴重多了，必須找解決的辦法，也不知道洛寧那邊有沒有消息……

    。

    洛歌百年奔走，為仙門贏得百年休養機會，如今的仙門沒有想象中那么脆弱，迅速穩定了下來。在這緊要關頭，各派弟子放下修煉，出關擔負起重任，有名的古劍陣竟也陸續重現于世。僅僅數月工夫，人間防線已重新建立，反而比之前更加牢固。

    各地情報紛紛送往青華宮，商鏡與幾位長老仙尊商議事情，蘇信跟著其余弟子退出大殿，見洛寧要走，連忙過去拉住她。

    “寧兒？”

    洛寧回身看他。

    蘇信緊緊扣著她的手臂，幾番抿唇，遲遲不肯說話。

    洛寧奇怪：“師兄要說什么？”

    “寧兒！”蘇信忍不住將她拉到柱子后面，扳著她單薄的雙肩問，“你最近為何不來找我？”

    洛寧搖頭：“沒有啊，商伯伯讓你用心修煉，我怕耽誤你?！?/br>
    蘇信欲言又止。

    洛寧偏著臉問：“怎么了？”

    蘇信忙道：“沒什么?！?/br>
    洛寧看著他不說話。

    蘇信支吾：“謝師兄好像……對你很好?！?/br>
    “對呀！他是我師兄，小時候就對我很好?！?/br>
    見她抿嘴發笑，蘇信也有些不好意思，微紅了臉，握住她的手：“是我想多了，你從來不騙我……”

    洛寧推他：“好了，你只管用心修煉?！?/br>
    蘇信點頭，露出幾分傷感之色：“當初洛師兄讓我專心修煉，必是期望我能保護你，可是眼下我修為尚淺，非但幫不了師父的忙，也保護不了你……”

    他沉默片刻，仿佛下定決心一般：“我想閉關?！?/br>
    洛寧看看兩人相握的手，很久，嘴角微微彎了下：“那很好啊?！?/br>
    “你別誤會，”蘇信用力握她的手，緊張地解釋，“我只是閉關幾年，很快就出來，那時我才有能力保護你，照顧你，替你找藥，寧兒你要等我?！?/br>
    洛寧“嗯”了聲：“我知道?！?/br>
    蘇信聞言松了口氣。為了應付父親，為了保護她，閉關修煉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蘇師弟，卓師姐叫你過去?！币幻蟮茏蛹奔钡刈邅?。

    蘇信連忙答應，放開洛寧就走，走出兩步又回頭沖她一笑，囑咐：“別亂跑，我去去就來?！?/br>
    溫和干凈的笑容沖淡了眉間的憂郁，飄逸的紫白仙袍不掩君子誠實，璞玉經歷雕琢，終有綻放光彩的那日。

    洛寧慢慢地走下階。

    閉關多年，也許你能忘記我。

    對不起，我不能等你，因為我會完成哥哥沒完成的事。

    轉過游廊，前面是座小石橋，謝令齊正站在橋頭與兩個弟子說話，見洛寧過來，謝令齊忙叫住她：“寧兒，可是悶了？過兩日我就帶你出去玩耍?！?/br>
    洛寧道：“沒有，謝謝師兄送的九葉靈芝?！?/br>
    謝令齊皺眉：“謝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師兄就放心了?！?/br>
    洛寧答應，直等到他離開才慢慢地走上石橋，看著橋下流水若有所思。

    忽然，橋下水聲響動，水花濺起。

    洛寧吃了一驚，再看時，只見如鏡水面映出訶那柔美的面容，與此同時，寄水族悅耳的聲音響起。

    “她想要見你?！?/br>
    洛寧盯著他。

    訶那也不說話，靜靜等待她的答復。

    洛寧眨了眨眼，突然道：“你不是柳師姐的朋友，你是阿浮君?！?/br>
    水中人看她一眼，當真退去溫和的偽裝，變成了另一張完全不同的臉，再無半點女相，俊美清冷，正是阿浮君。

    身份被識破，他只是淡聲道：“答復?！?/br>
    洛寧想了想，微微朝他彎腰：“多謝你，一切就請你安排吧?！?/br>
    阿浮君沒有表示。

    洛寧道：“我相信你，因為劫持我的價值已經沒那么大，除了哥哥，還有誰會在任何情況下都能選擇我呢？”

    有哥哥的保護，她可以簡單快樂十幾年，到如今，這樣的生活已經結束了。失去保護者的少女，非但沒有枯萎了生命，反而如脫胎換骨一般，變得更加堅強。

    阿浮君并不意外，等她往下說。

    “我也相信柳師姐，因為我相信我哥哥，”洛寧咬了下唇，“你并不是真心幫柳師姐，她答應了你們什么條件？”

    如此理智的寄水妖王，豈會做毫無意義的事？

    見他不答，洛寧聲音小了點：“我知道改變不了什么，可是……”

    “你很聰明，”阿浮君道，“洛歌不希望你插手?！?/br>
    洛寧沉默了下：“我不能讓魔仙為禍六界，除了我，沒人會幫柳師姐?！?/br>
    “不自量力，只會葬送自己?！?/br>
    “寄水族不弱嗎？”

    再弱的人，他們的守護之心也不應該被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