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
“這里手指彎一點,別太僵硬?!?/br> 祝文安按著挽茵的手指,一個曲調一個曲調地幫她調整,溫潤地吐息就在她耳邊,挽茵對男女相處不甚了解,但也覺得這不是尋常男女該有的距離,祝文安這是……在吃她豆腐吧!可是看祝文安一臉正經,專心致志地幫她調琴,不像??!是她想多了么? “這里你彈的不對,應該這樣……” 祝文安的手看著干凈纖長,因著練武手心長有很多老繭,觸碰挽茵柔嫩的小手,感覺更明顯。挽茵很少讓別人碰自己的手,手是醫者吃飯的本錢,祝文安,是第一個握住她手的人,心,跳得很快,是緊張?是不滿?是生氣?挽茵不知道。 讓自己的心思飄散到別的地方去,挽茵開口說:“祝公子,沒想到你還會彈琴?!?/br> “我自幼就是學琴的,后來遇到了比我彈的還好的人,就改成學簫了?!?/br> 祝文安說的話和星辰給挽茵講的故事完全吻合,星辰的情報網真是可怕,不,應該說星辰背后的金主真的厲害。 噹,祝文安腰間掛著的玉簫撞到了挽茵的琴,發出清脆的聲響。 “你的簫,我也從來沒聽你吹過?!?/br> “我的簫只是沒遇到好的琴聲?!?/br> “……我的琴聲不好么?”這話說完挽茵就后悔了,她不過是個學了一點皮毛的半吊子,說這話未免太大言不慚,她也是腦子抽了不知怎么就說出這句話來,完全沒經過思考,直接從她的心里說出來。 祝文安笑了,是很溫暖的笑容:“你彈得很好,是琴差了?!?/br> 挽茵以為,這只是一句客套話,她的琴,那首曲子,怎么也不能說彈得好,祝文安不是還給她矯正了半天指法么,他那句話一定是在諷刺!沒想到,第二天一大早,祝文安就給挽茵送了禮物:沁香的紫檀木做成的琴古,細韌如絲的琴弦,這把琴有自己獨特的風韻,挽茵在段彌君墓前見過。 “這是?”挽茵驚異地抬起頭,如果這把琴在世界上沒有雙胞胎姐妹,祝文安是要把段彌君的遺物送給她?這把琴再名貴也是死人的東西,重要的是附在這把琴上的感情,段彌君一直是挽茵接近祝文安的跳臺,但當挽茵真的踩在了段彌君的尸體上,她的心又說不上高興,這把琴一直供養在段彌君的墳前,在山間還能保持著整潔的親身,一定是有人時常會替它擦拭干凈吧。 這般珍視的東西,祝文安真的把她當成了段彌君的替身嗎?祝文安這樣做,是抱著了怎樣的感情? “這把琴是我故友留下的,他是個風流倜儻的才俊,你長大一定是個標致的美人,這把琴才配的上你?!?/br> 砰然的心跳,響在祝文安溫煦的注視下,那么一瞬間,挽茵覺得祝文安很好看。 連個人注視得久了,親吻是不是下一刻自然而然的舉動?醫書上沒有解釋過為什么會這樣做,是不是一種新的病癥?當祝文安俯下身子,擋住了本就不明亮的陽光,眼前的光線突然變暗了,挽茵緊張著,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越靠越近的臉上,干凈俊美的臉,配得上一言堂掌門之位,眼睛溫順得快要滴出水來,和平時的他一點都不一樣,看著就很軟嫩的嘴唇嘗起來不知是什么味道。 柔軟的觸感,讓人著迷的味道。 原來這就是親吻,是醫書上沒有寫過的東西。心跳的快要從身體里飛出來,剛才她有沒有呼吸?她已經忘記了,過目不忘的她記憶力突然就變差了,身上火辣辣得像在三伏天里曬過,原來親吻的感覺就像中毒了一樣,很異常,很異常。 祝文安被自己的舉動嚇到,這是挽茵第一次看到堂堂一言堂掌門手足無措的樣子。 “挽姑娘……”祝文安想跟挽茵說抱歉,又覺得實在不該說抱歉,誰會因為一不小心就親了一個姑娘,情不自禁地動作,往往是蓄謀已久的后果,說抱歉才是辱沒了他親吻的人,只是他完全沒想到他會對一個這么小的小姑娘做出這樣的事,若是父親還在世,會罵他吧,真的不能怪他,除了嬌小的身體,平時的談吐舉止只覺得挽茵已經是可以被他當做女人看待的年紀。 多么奇怪的人,女人、少女、女孩沒有一個適用在她身上。 如果他不是早已有了婚約的話……不,還不一定,只要找到那個人,說不定那個人并沒有嫁給他的想法,只是在這之前,就像他以前說的,他回應不了任何人的感情,因為十一年前一樁用命來換的承諾。 但是他還沒找到那個人,他,不能回應任何人。 “沒關系沒關系!熱傷風有時候就會犯迷糊!我去看看藥熬的怎么樣了!” 挽茵僵硬地笑著,轉身跑出去,她跑得并不快,她本來可以跑得更快,她是在等著什么?期盼著什么? 她的手并沒有被人抓住。 挽茵就這么跑了出去,沒有人攔住她,沒有人追出來,心中滿滿的失落,那種感覺就像遠遠看見一根千年人參走近了才發現只是塊長得像人參的石頭。她會對祝文安有期盼本就是不正常的事,挽茵在心里反復告訴自己,本來的目的就是接近他,在他心中占下一席之地,現在離目的又近一大步,應該高興,應該高興! 原來一言堂里的人這么少,挽茵一個人在一言堂里走著,可不知是她心里冷,碰到了再多的人也不覺得熱鬧,路上的弟子和她打招呼,她都不曾理,眼中還有那個流氓的身影,哪里還看得見別人。 這是挽茵第一次獨自一人來到一言堂外的鎮子,上一次來是和一言堂的弟子們一起,莫名其妙被書鋪老板塞了一堆不堪入目的小說,再找這個書鋪也找不到,不會是被祝文安暗害了吧! 在一言堂的吃喝用度均有采買弟子照應,挽茵只需像個深閨小姐一樣呆在一言堂里既可,難得到鎮子里,新鮮感總算能分擔些她的注意力。鎮子不大,卻是個繁華的地方,難免,有一言堂罩著的地方肯定很安寧,安寧才能滋養繁榮。 這個鎮子的東面,有一座孤零零的矮山,山上有一片很深林子,林子里的茅草屋就是挽茵小時候住的地方。未免暴露身份,難得回到北淮來,挽茵也不敢過去看,只能像現在這樣遠遠地看著那個方向,每看一次,更堅定自己不能忘了從一開始就找上祝文安的目的。 那個茅草屋并不結實,她還住在那里時就經常漏雨,現在早就被雨水沖垮了吧,可惜,屋里有好些她兒時和師父一起抄錄的醫書,她逃得匆忙,一本都沒帶出來。 挽茵正看著那個方向出神,一陣sao動讓她再靜不下心,離挽茵不遠的地方,一個身材高大的壯漢突然倒地怎么能不驚擾人群,壯漢周圍的人群尖叫著散開,又忍不住好奇心圍起來觀看,挽茵的身高很容易擠進人堆的最前面。那壯漢在地上痛苦地扭動,一只手抓著另一條胳膊,似乎是那條胳膊受了傷,rou眼來看那條胳膊既沒有出血也沒有傷口,周圍的人議論紛紛,都覺得壯漢是犯了羊癲瘋。 發羊癲瘋的人哪還有力氣能抓著自己的胳膊,挽茵蹲下身子仔細查看壯漢的胳膊,被壯漢緊緊抓住的地方能看到異樣的紅色突起在扭動,沒錯,那處突起在扭動,是蠱! 眼角的余光有一抹鮮紅閃過,挽茵急忙回頭,正看到那抹鮮紅趁著行人的慌亂,悠然走入一條幽暗的小巷。 第22章 蠱后臧華顏 壯漢會變成這樣的緣由,尋常人沒有注意,挽茵卻從頭到尾看得清清楚楚,就在剛才,這個壯漢和一個紅衣女子站在一起,表情猥瑣,似在調戲,就在壯漢伸手碰到紅衣女子之后,壯漢發出殺豬般的叫聲倒地不起。 一定是那個女人做了什么,北淮離西陵甚遠,為何會有西陵人在這里,總不會特意跑來這么個小鎮子采買東西吧,肯定是和一言堂有關,來偷一言堂的武功秘籍? 不管她來做什么,都不關挽茵的事,挽茵在乎的是她會用蠱! 事務常有兩面,同樣是藥材,可以做成傷藥也可以做成毒藥,同樣是蠱,能殺人,也能救人。星辰的病,挽茵看遍東陵醫書,從牡丹手里要來的那本徐家的醫書是她最后的希望,可也沒有她想要的結果。挽茵的師父田不東雖是東陵土生土長的大夫,年輕時結識過西陵的友人,曾向挽茵描繪西陵蠱術的強大。 她只看遍了東陵的醫書,還沒閱盡西陵的蠱術,怎么輕言放棄,但西陵也不是人人都會用蠱,西陵會蠱術的人和東陵會醫術的人一樣,可遇而不可求。 挽茵本來打算把自己仇報了就去西陵,遍尋西陵不信找不到會用蠱的人,在她毫無防備的時候,這人竟自己撞進了她的視線里。 挽茵尾隨著那女子進了巷子,這是條廢棄的巷子,因被兩邊房子擋著陽光,白天也十分晦暗,遂被遺棄成了堆積垃圾的廢巷。那女子走得飛快,挽茵跟得飛快,在一條廢巷里沒那么多順路巧合,再明顯不過的跟蹤。女子停了腳步,站住,回身和挽茵對望著。 用美艷來形容這個女人仍稍嫌不夠,難怪她走在街上要被sao擾,從她熟練地對付手段來看她也是被sao擾成了習慣。她看著還年輕,眉宇間卻有飽經滄桑的細紋,一雙含情脈脈的媚眼帶著十足的風流韻味,鮮紅綾裙半是飄逸半是勾勒,腰間隱約露出瑩白的肌膚,挽茵心想,若是把她送進春菊樓,牡丹也要沒飯吃了吧。 “小姑娘,有事么?” 女子的聲音媚聲媚氣,語調卻冰涼。 這是挽茵第二次碰到從西陵來的人,第一次,是在來北淮的路上露宿客棧時,那個把劇毒蝎子當玩具一樣擺弄的男人給挽茵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現在還能想起那個男人危險的氣息。 作為挽茵人生中唯二遇到的兩個西陵人,挽茵很自然地將兩個人聯系在一起,首先可以肯定,這兩個人都很危險。從女子剛剛一瞬就在壯漢手臂植了蠱蟲來看,手段和狠厲都可想而知,傳聞西陵人都陰毒狠辣,果然不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