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蘇醒
法步抿了抿嘴。 昭音記得失去意識前,那個倒下的身影,以及旁邊的人撕心裂肺的喊叫。 他們喊的名字是“少庭”。 “少庭還活著嗎?”昭音目光依舊很平穩,但聲音已經微微顫抖。 空氣中是可怕的寂靜。 已經知道答案了。這寂靜說明了一切。 昭音重新低下頭,看著自己的手,沒有任何表情,也沒有任何動作,仿佛她此刻很平靜。 “昭音……”法步艱難地開口,“他最后用了自己的衣服給你包扎,你才活了下來?!比缓笏nD了很久,又繼續說,“所以你要好好活著,才對得起他?!?/br> 昭音依然沒有說話。 這幾天昭音都住在醫院病房,威遠便也日日夜夜在病房陪著她。醫生每天都會定期來檢查,換藥,打針,昭音也都會乖乖地配合。 她的外傷恢復得很好,只是她的內傷,沒有人知道怎么樣了。因為她自從醒來后,問過三句“他們呢”,“少庭呢”,“少庭還活著嗎”之外,至今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威遠喂她喝了水,幫她捋了捋額前的碎發。面前的姑娘,幾天以來,就像個瓷娃娃一樣,安靜地坐在床上,低著頭,不發出一點聲音。他無法想象昭音現在心里的真實感受,因為昭音的痛苦,都是他不曾體會過的。 如果那天云冬靈沒有被擒獲,她會不會已經給他講出了塵封起來的故事?會不會他就能有機會摸到她心上的那把鎖,試著把它打開?威遠靠在椅背上,看著昭音面無表情的精致面龐。面對那些流言蜚語的時候,她的內心是否真的像表面看起來那樣平靜?一直被誤會成里堂內鬼,直到最后一刻都沒有多少人相信她的時候,她心里會不會絕望?會不會怨恨把她征收的他們? “喲,昭音在啊?!鞭崩崎T進來。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 昭音靠在床頭,低著頭,沒看她。 威遠看著薇拉走過來,在床頭坐下,聞到她身上淡淡的玫瑰香。 “威遠,你干嘛這么警惕地看著我?”薇拉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之后,她又轉頭看向昭音,微笑道,“昭音好點了嗎?聽說傷得很重呢?!?/br> 昭音依然不說話。她的飲食起居都很正常,臉上的表情也很平靜,看不出痛苦,只是不說話。威遠有點擔心,這樣下去,她哪天會不會突然崩潰。 “喂,昭音,別不理我嘛。之前是我誤會了你,但也是因為你做了那些事不是嘛?”薇拉繼續開口。 “滾出去?!蓖h警告地注視著薇拉。 “你說什么?”薇拉睜大眼睛看著威遠。 “我說,滾出去。別再廢話?!蓖h字字清晰。 薇拉張了張嘴,頓了幾秒,然后輕蔑地笑了笑,看了一眼昭音,站起身,扭著細腰走出了病房。 接下來的幾天,昭音依然不說話。威遠倒也不著急,只是在一旁默默地照顧著昭音,她不想說話,他干脆就也沉默。 法步也會經常來探望。他看著昭音安靜地挽起袖子讓醫生打針,安靜地吃飯,安靜地發呆的樣子,心里憋得難受,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就只能默默地坐在床邊,一臉心疼地看看昭音,然后跟威遠大眼瞪小眼。 里堂此次本來有大好的機會,可以踏入香邦的土地。他們在北巷低頭示弱,并且提出幫忙進攻香邦后,便開始計劃,放出依然在戰的假消息,同時在北巷的幫助下,探了香邦新力量的老底。 他們好不容易在香邦起疑心之前,等來了云冬靈這個機會。里堂迅速派出隊伍前后夾擊。 然而令他們沒想到的是,前線這邊,平白殺出來一個假扮亞久的威遠,實力強得可怕,就那樣愣生生救走了他們手中的籌碼。 另一邊,突襲香邦大本營計劃同樣失敗,可惜麥佐潛伏多年,最后功虧一簣,計謀竟被識破。雖然里堂突襲隊幾乎團滅了第一支前來阻止的香邦小隊,但這只小隊決絕的氣勢與頑強的戰斗力,也實打實削弱了突襲隊的力量,為香邦援助隊伍的到來爭取了時間。 里堂這次的周密計劃可謂慘敗,隊伍損失慘重,需要時間恢復。幸運的是,香邦也沒有好到哪里去,這一戰下來,也是結結實實地傷了元氣。 因此未來的一段時間里,兩方暫時不會開戰。但此次里堂與北巷合作,擒獲云冬靈,突襲香邦已經算是與香邦撕破臉,待這段時間過去,兩國之間的戰爭已然不可避免。 時間就這樣緩緩流逝著。終于在一周后的這一天,威遠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不在的時候,昭音情緒崩潰了。 威遠上次吼了薇拉,但薇拉從來不是臉皮薄的人。于是一周后,薇拉自告奮勇來幫昭音打針。她端著一碟醫療用具走進來,看到房間里沒有其他人,便把醫療用具放到昭音床頭,俯下身來假意微笑著,故作溫柔地說:“打針啦?!?/br> 昭音仍是低著頭,乖乖挽起袖子,把胳膊舉到半空中。 薇拉看著她的樣子,真的很想揍她一頓。她知道威遠沒日沒夜在這里待了很多天,就是為了陪這個女人。她到底憑什么?就憑這一副臉上長著嘴卻說不出話的鬼樣子? 薇拉伸出手,五指插進昭音的頭發,然后猛地把她低垂的腦袋向上仰。 昭音就這樣仰著臉與她對視,面無表情。 “你也適可而止吧,臭婊子?!鞭崩弥南聼o人,兇相畢露。 昭音看著她,不說話。 “怎么死的不是你?”薇拉靠近她的耳邊,一個字一個字地說。 下一秒,薇拉就感到脖子狠狠被掐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推著她后退,“咚”地一聲把她整個后背撞到鐵質的柜子上。 巨大的響動吸引來了附近的醫生,護士,還有剛結束工作過來的威遠和法步。威遠看到一群人都跑向昭音的房間,就預感到大事不妙,迅速沖向昭音的房間。 威遠一進房間,就看見昭音把薇拉頂在鐵柜上,狠狠掐著她的脖子,面露兇光。 薇拉的視野中出現了威遠,她連忙手舞足蹈地求救:“威遠啊,你的下屬瘋啦!隨便打人??!” “我警告你,再來招惹我,我就殺了你?!闭岩魪淖炖锴逦財D出幾個完整的句子,掐著薇拉脖子的手勒得更緊,“你聽懂了嗎?” 薇拉被掐得快要喘不過氣。她從沒見過這樣暴戾的昭音,令她覺得害怕。 昭音冷冷地又問了一遍:“聽懂了,還是沒有?” 薇拉不顧一切地想要逃開,便拼命點點頭,回答道:“聽懂了?!?/br> 昭音手臂一發力,猛地把薇拉甩向門口。 薇拉被甩得踉蹌了好幾步,終于站穩腳跟。她扶著窗臺一點點挪到威遠面前,悄聲地說:“她瘋了吧?” 昭音甩開薇拉后,一邊望著門口的人們,一邊一步步后退到角落里,然后慢慢蹲下來,表情逐漸變得委屈又害怕,就這么雙手抱膝環住自己。 威遠覺得自己的心臟疼得快要裂開了。 “散了吧,大家?!贬t生一邊說一邊拿著一管針走進來,“孩子,打個鎮定劑吧?!?/br> 門口的人幾乎都散了,但昭音的恐懼似乎完全沒有減輕。她縮在角落里瑟瑟發抖。 “來,孩子,胳膊伸出來……”醫生走到她面前蹲下,話還沒說完,就被昭音迅速掄起的手臂大力地擋開。她一邊搖著頭一邊輕聲懇求著“放過我吧”,淚水不受控制地簌簌流下。 醫生再次嘗試,卻遭到了昭音更劇烈的反抗。她像一只受驚的小動物一樣,恨不得把自己整個融在墻角里。 “我來吧,醫生?!迸赃叺呐o士自告奮勇,與醫生交換了位置。她溫柔地對昭音笑著,說著安慰的話,“來,姑娘,打個針,馬上就會好?!?/br> 誰知道昭音看到她的笑臉似乎覺得更恐懼了,她嘴巴微張著,搖著頭,呼吸急促。 “幫我按她一下吧。姑娘,對不起啦?!迸赃叺尼t生對護士發話。無論如何,昭音的情況,這一針都必不可少。 “天吶?!狈ú叫奶鄣貒@了口氣,捂住了嘴巴,把頭扭到了一旁。 就在護士伸出手要去按住昭音時,威遠輕輕開口了。 “昭音,”他的聲音微微顫抖。 昭音揮舞的手臂停下了。她慢慢轉頭望著聲源,胸腔仍然快速地起伏著。 威遠一點一點走近她。昭音沒有表現出反抗或者恐懼。 威遠終于來到她面前,蹲下身來,朝她探出右手。 昭音往后縮了一下,威遠便也縮回了手。 過了兩秒,威遠又慢慢地伸出手去,把溫暖的手掌放到昭音巧克力色的小腦袋上。 昭音沒有躲開。她漂亮的眼睛注視著面前的男人。 “沒事的,我在?!蓖h用盡了他所有的溫柔。 面前受驚的姑娘呼吸漸漸平穩下來。威遠的左手掌心朝上伸出來,再次對她說道:“別怕。我在你身邊,沒人能傷害你?!?/br> 昭音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就這樣過了幾秒鐘之后,慢慢向他伸出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