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節
趙彥博又瞟了眼憐雁,順帶著也看了曉燕一眼,很是輕佻地道:“儉哥兒好福氣,兩個丫鬟都這么可人?!?/br> 儉哥兒年紀小,雖不懂趙彥博旁的意思,卻也潛意識里覺得這語氣有些不當,又說不出哪里不當,便也只輕輕蹙了蹙眉,道:“曉燕不是我的丫鬟,是母親的,只有憐雁是我的丫鬟?!?/br> 趙彥博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哦?你們兩個誰是憐雁???” 憐雁只覺得這位三爺不可理喻,實難想到一向英明神武的安國公竟然還有這么一個荒唐的兒子,要是他知道趙彥博在孝期里這般作為,恐怕在九泉之下也要氣的再閉眼一回了。 她不愿搭理趙彥博,也不說話,只將頭埋得更深。 倒是曉燕開口道:“回三爺的話,奴婢是四夫人身邊的曉燕?!庇种噶酥笐z雁道,“這是五少爺的丫鬟憐雁?!闭f罷巧笑地瞧著趙彥博。 曉燕長得本就不差,這么一笑,便更加賞心悅目,比起一直低著頭悶聲不吭的憐雁來,自然更引人注目。 趙彥博的目光毫無意外地被曉燕吸引了去,“哦,這樣啊,真不愧是四弟妹身邊的大丫鬟呢,到底不一樣?!?/br> 憐雁聞言松了一口氣,輕輕瞥了眼巧笑倩兮的曉燕,不知該對她感激還是鄙夷。 趙彥博又問了些曉燕的年紀家里狀況之類,曉燕皆殷勤地答著,兩人竟這么聊了起來。 儉哥兒不懂這么些暗通款曲,卻也有些不耐起來,外頭又有些冷,便道:“三伯,我們進去吧,否則祖母要問了?!?/br> 趙彥博似乎這才意識到這兒不止他和曉燕兩人,訕訕地笑道:“對對,該進去了?!?/br> 到了亥正,老夫人便露了疲色,上了年紀的人一般也不會熱衷于守歲到子時,便進里屋歇息了。 老夫人歇下,幾房的人也就各自散了, 陶氏似乎想留趙彥清去正房,畢竟是大年三十,按理自然是要同正妻一起守歲的。 儉哥兒還一點兒都不困,精神得很,自然要跟著他們一起守歲。 回了正房后,儉哥兒又取來爆竹放,雖沒有幾個兄弟伴著,卻也自娛自樂玩得高興。 趙彥清則同陶氏一起在屋里。只是趙彥清一直自顧自看著書,陶氏原想同他說幾句話,卻見他只是嗯嗯地應著,興意闌珊,便也識趣地閉了嘴。 一時間,屋子里沉寂得很,像是毫無人味一般。 屋外儉哥兒歡快的笑聲傳來,夾雜著憐雁柔和的嗓音。趙彥清終于從書中抬起頭來,走了出去。 瞧見憐雁窈窕的身影,趙彥清想起前些日子常文暗中所查探到的消息。 “小的尋到了原先在林府里干雜貨的仆從,他說林府確實有叫憐雁和潛生的家生子,他們姐弟是林府李總管的兒女,身份在仆從里頭算高的了。林府被抄,李總管這樣的心腹自然逃不掉,小的也沒能找著憐雁潛生的直系親眷。只是……小的又問了那仆從他所知道的關于李總管一家的消息,那憐雁的年紀似乎不大對,根據那仆從所說,憐雁和潛生年紀相差不過兩三年,憐雁估摸也只有十歲左右,而且他說潛生是個圓滾滾的男娃,恐怕那兩人不是真正的憐雁和潛生……” 第17章 他們當然不會是,自從趙彥清讓常文查,就已經肯定他們一定不是本人,他只想查清楚他們到底是誰罷了。 林家的子女?不可能,以趙家和林家的熟識程度,趙彥清豈會不知林家有哪幾口人?林將軍膝下子嗣不多,除了林泰之外,只還有一個已出嫁的女兒,而那夫家也因林家已被牽連流放。 只是常文到底沒查出他們到底是誰,但他們兩個既然能拿到潛生和憐雁的身契來假冒身份的,定然與林家關系匪淺,且兩人容貌相似之處不少,是兩親姐弟應當沒錯。 可以肯定的是,兩人逃了出來,否則男子流放或充軍、女子入賤籍是肯定的,兩姐弟斷然沒有在一處的理。趙彥清細細思索過因太子巫蠱案被牽連的人家,并沒有聽聞到有漏網之魚之說,那他們二人究竟是誰? 趙彥清沒能查出來,今晚瞧著憐雁溫婉地笑著陪著儉哥兒的模樣,忽然覺得,其實沒必要非得查出來。 既然憐雁和潛生兩個好不容易逃過了,他便只作不知又如何?給他倆一個棲身之所,于趙彥清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他本就對林家有愧,也不在乎對他們兩個稍微好些。 但不查歸不查,趙彥清的戒心還是有,他不介意他們兩個留在他府里,也不介意暗中關照他們,但前提是他們不會危及到趙家的一大家子。 趙彥清的閱歷到底多些,看人也能準幾分,像潛生年紀不大,還透著小孩兒心性的,他并不覺得能對趙家形成多少威脅,可加上憐雁,就全然不同了。 想到這里,趙彥清微瞇起眼睛,看著憐雁的目光多了幾分厲色。憐雁給他的感覺,并不像是僅僅想在府中安身立命,從她如此重視潛生的讀書就能瞧出幾分端倪??扇舨粸榘采砹⒚?,她又為了什么?翻案嗎?在趙彥清看來,這根本不可能,至少在皇帝沒換之前不可能。 趙彥清想不明白,但想來在他眼皮子底下,憐雁也使不出什么花樣來,既然這樣,倒不如先隨他們去。 而被人這么盯著看,時間久了憐雁自然會察覺,一側頭就對上了趙彥清帶著審視又不乏厲色的眼神。 憐雁心下倏然一緊,想到常文的異樣,更覺不安。趙彥清的眼神就如同能看透她一般,令人無處遁形,憐雁一個慌神,別開臉垂下眼瞼,避開了趙彥清的目光。 這時候房內的陶氏見趙彥清一直在屋外不進來,便出來瞧瞧,正巧就看到了這一幕。 只是在陶氏眼里,趙彥清的目光成了灼熱的,而憐雁則嬌羞地避了開去,想到憐雁上回還在自己面前作惶恐謙卑狀,這才不過多久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同趙彥清眉來眼去,一股怒氣便陡然升起,想也沒想就厲聲道:“憐雁!你還在這做什么!都什么時辰了,還不服侍五少爺去歇息!” 陶氏的聲音突兀又尖利,憐雁亦被嚇了一跳,怔怔地望向陶氏,她就是再聰慧,此刻也想不明白陶氏為何忽然對她忽然發火。 同樣被嚇住的還有儉哥兒,他到底年幼,此刻無措地丟下手中的爆竹,卻也不忘替憐雁辯解道:“母親……不怪憐雁,孩兒這就去歇息……” 憐雁心中一暖,雖然還是不明白陶氏的喜怒無常,但此刻快些避開總是沒錯,當即福了身道:“奴婢知錯,奴婢這就服侍五少爺去歇息?!闭f罷牽了儉哥兒的手,快步離去。 趙mama和翠香自然不敢再多留,立刻跟上前。待拐過拐角遠離正屋,翠香忍不住道:“四夫人定是又再侯爺那兒吃了癟,才會遷怒到我們這些奴才身上?!?/br> 趙mama則道:“憐雁,你是不是得罪四夫人了?我怎么覺得四夫人在針對你?” 憐雁想了想,爾后茫然地搖搖頭,“我不知道啊,之前還好好的?!?/br> 儉哥兒抬頭看她,問道:“憐雁,母親待你不好嗎?” 憐雁搖搖頭,“沒有,儉哥兒年紀小,是長身體的時候,是該早些歇息的,是我服侍不周?!闭f罷又用眼神示意趙mama和翠香莫要再說。 儉哥兒點點頭,沒再追問。 正屋前的院落里,儉哥兒一走就顯得冷寂了不少。趙彥清蹙眉看向陶氏,“好好的,你這是作甚?”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豫。 陶氏冷目一瞪,“我作甚?我還要問你呢!你在作甚?這樣盯著儉哥兒的丫鬟說出去都丟人!果真是自家兄弟,都學起三伯的做派來了!” 趙彥清這才明白陶氏是想茬了,卻連開口解釋的念頭都懶得起,何況若是讓她知道憐雁的身份,指不定又會如何鬧騰,便也只瞪了她一眼,道了句“不可理喻”,便甩袖出了正房。 這夜趙彥清依舊宿在映月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