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舒嘉啄了一口雞尾酒,聲音也飄乎乎的輕緩:“我是說,你有沒有過一段自己完全淪陷,不能清醒脫身,最后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流眼淚的時候?南風,我從來也沒見過你為誰哭過,有時候都懷疑,你淚腺是不是根本就沒生長發育?!?/br> 南風笑出聲來,可眼睛里的光芒卻漸漸沉隱,最后變得極冷,可她的口吻依舊是調笑:“滾,我該長的都長了,發育的比你好?!?/br> 舒嘉將頭靠在她肩上,笑的眼淚都快要流出來。 兩人抽完煙,齊然從身后走了上來,擠在她們中間,左擁右抱:“怎么不下去跳舞,坐這喝什么忘情水呢?” 南風把她搭在脖子上的胳膊拿下去,說:“你們玩,我懶得動地方?!?/br> 齊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捏捏她的臉:“從機場到現在,一整天了還是這么沒精打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被人甩了,跟這肝腸寸斷呢?!彼钟醚凵袂昧艘幌率婕危骸跋癫幌??” 舒嘉樂了:“別說,還真有那么一股黯然傷神的氣質?!?/br> 南風冷眼掃過二人,手又伸向煙盒拿煙:“別扯淡,能甩我的人恐怕現在還是顆受精卵,還沒見過這蕓蕓眾生和花花世界呢?!?/br> 齊然說:“也是哈,連聶毅成那樣的男人都能被你一腳踹開,你這心硬的跟鉆石似的,哪給過別人甩你的機會?!?/br>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了這個名字了,眼下這三個字被齊然從善如流的說出來,乍一聽,心里卻是半點波瀾都沒有了。 又想起在機場時,看到的那個未接來電的提醒,南風一時還有些晃神。 時間已經過了將近兩年,她早已心如止水。 她吸了一口剛點燃的煙,又將其按滅在煙灰缸里,滑下高腳凳。 舒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哎你干什么去?” 南風聲音清淡,瞬間被吞沒在音浪之中:“透透氣?!?/br> 南風從洗手間出來,靠在盥洗臺前閉目養神,外面太吵,人聲音浪不斷沖擊著耳膜,她有點頭疼。 盥洗臺前面的裝飾墻很有特點,一片純凈的深藍色,上面粘著很多細碎銀亮的水鉆,像是浮在加勒比海面上的星光,在月色下,光華璀璨。 她本想伸手去摸一下那些碎鉆,就像那個夜晚,天很靜,仿佛一伸手,就能觸到夜幕之中的繁星。 手伸出去一半,她又慢慢收了回來。 再晶瑩閃爍的水鉆也不是那夜的星星,而那夜的星空再如何的讓人沉醉,如今她也醒了過來。 帶不走的東西,她從來不會留戀。 她重新靠上盥洗臺,放在一旁的手機卻在這時候響了起來。 她盯著屏幕看了五秒鐘,然后接起電話。 她的聲音與尋常無異,仿佛打這通電話給她的,只是一個相識的熟人而已:“喂,你好?!?/br> 電話那端有短暫的沉默,隔著聽筒,南風似乎聽到了緩而沉的呼吸聲。 她不急不緩的轉過身,沖著鏡子理了理長發,過了很久,才聽電話那邊的人低聲喊了一句她的名字:“南風?!?/br> “嗯,是我?!彼龁査骸罢椅沂裁词??” 她的自然與疏離讓對方再次沉默下去,南風捋了捋發梢,似乎沒有了剛才那樣好的耐性:“不說話是什么意思?沒事我掛了啊?!?/br> “別!”這個字脫口而出,帶了一絲緊張的聲顫,他調整了一下情緒,再次開口:“這兩年,你過的好不好?” 南風冷笑:“聶毅成,你能有點創意嗎?這么八點檔的對白是跟誰學的?你老婆?” 聶毅成再次沉默下去。 自從她離開香港,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聯系,曾經和聶毅成的那段情,就像是一顆石子扔進了汪洋之中,早已沉寂的無影無蹤,海風一過,濺起的短暫漣漪都消失不見,可如今他卻再次打擾,難道是還報了些別的漪念? 可她對他,早就無話可說。 南風終于有些煩躁,可就在她想要講電話直接掛斷的時候,聶毅成的聲音再次傳進耳中,他說:“南風,我離婚了?!?/br> 南風的手,微微頓住。 這的確是個意外。 她默默的看了一會兒鏡子里的自己,說:“哦?!?/br> “我離婚了,南風,我現在是自由的?!?/br> 南風對著鏡子扯了扯嘴角,笑的不怎么優雅:“所以呢?我該怎么回應?說恭喜還是說別難過?” “你應該清楚,我離婚,是為了什么?!?/br> 南風幾乎笑出聲來:“別!聶毅成你可千萬別往下說,你離不離婚,以后還會不會再結婚,跟誰結婚,與我都沒半毛錢的關系,千萬別跟我說什么離婚是為了我,這么俗不可耐的對白,我聽著都膩得慌?!?/br> 電話里有深深的嘆息聲:“你還是不肯原諒我?!?/br> 原諒?這個詞她熟悉得很,卻也陌生得很,景曉嫻和秦曉不止一次問過她,能不能原諒,現在就連他也說著同樣的陳詞濫調,可能在他們眼里,原諒一個人,是一件不費吹灰之力的事情,所有的愛恨怨懟,都能簡單的被這兩個字一抹帶過。 可她不行,她愛的時候用盡了心力,恨的時候,也要全情投入,這樣才算對得起她自己。 南風說:“聶毅成,我這輩子就兩種人不能原諒,一是瞞過我的人,一是騙過我的人,這兩樣你他媽的都占全了,你說,我要是還能輕而易舉的就說原諒你,是不是自己啪啪打自己的臉?” 電話那端再次沒有了聲息,南風不再給他任何轉圜解釋的機會,這次直接干脆利落的掛了電話。 第三十七章 洗手間外的走廊上光影斑駁,音樂聲漸漸清晰起來,南風緩著步子往大廳走,嘈雜聲越來越喧囂于耳,她心里卻是空茫茫的靜。 走了幾步她又停下來,靠著墻壁點了一支煙。 聶毅成沉默的呼吸聲好像還在耳邊,他對她欲言又止,也對她無奈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