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節
“請您三思而后行!”夏洛特的腦中警鈴大作,“作為福音教會所在領地的主人,您有權請薩美洛郡把那名圣潔者遣返后處置!到那時無論您想要怎么……” “處置?”安敘冷笑道,“他犯了什么錯?” “他自然沒有錯?!笔姓倥糠跑浟苏Z調,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可是大人,您并不需要為此動怒啊,書記官已經草擬了信件,只要您過目后簽字,一封手書就能讓他們服軟。我們的通商道路經過薩美洛郡,起沖突容易讓貨物積壓,造成沒必要的經濟損失。并且,來往商人都要向薩美洛的領主繳納,薩美洛的勛貴中也有許多在春城投資,我想他們也不會想和我們撕破臉皮,硬是扣著人不放?!?/br> “哦?!卑矓⒄f,“所以你們來找我,是為了讓我趕緊簽個名?” “請您務必盡快?!笨ㄈ鹉日f,“明日中午便是行刑的時間?!?/br> 書記官拿來了信件,安敘瞥了一眼,卻沒有接過來?!安挥寐闊┝??!彼f,“我自己去一趟吧?!?/br> 夏洛特腦中的警報聲震耳欲聾,她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最后鎮定地說:“薩美洛郡地方狹小,只有小型物品傳送陣。不傳送過去的話,哪怕騎上快馬,也沒法在行刑前趕到啊?!?/br> “那你們把信寄出去吧?!卑矓⒄f。 她的個子忽地高了一大截,待伯爵大人穿著鹿皮靴的雙腳出現在夏洛特面前,市政官才意識到對方已經飛了起來。安娜伯爵在幾個眨眼間升到了半空中,她的臉精確地面向薩美洛的方向。 “而我,”領主大人的聲音遠遠地傳來,“我還是要自己去一趟?!?/br> ===== 薩美洛郡的主城久違地熱鬧著。 上一次這么熱鬧還是道路剛通起來的時候。一大群商人們潮水似的經過主城邊的大路,帶著各式各樣的商品。以往為了獸潮而來的商人不太停下,只和汶伽羅防線那邊做交易,薩美洛的居民也不怎么需要他們,反正這里沒有汶伽羅那么冷。而大路暢通后的商人,帶著會讓最吝嗇或虔誠的人也心動不已的商品,讓百年不變的薩美洛人也交出了積蓄。 那些錢不是白花的,薩美洛郡的人們和曾經相比已經有了巨大的改變。有錢的勛貴們在方便的交易里獲得以往要長途跋涉才能得到的奢侈品,腦袋靈活的人則踏上了那條大路,不過絕大多數人還是留在了這里,薩美洛郡的人大多傳統而守舊,都是些虔誠的信徒。 因此,這會兒太陽離正頭頂還有好大一端距離,這些虔誠的信徒們已經將火刑臺團團圍住。他們祈禱著,交談著,翹首以盼,等待著正午到來。 “要燒死哪一個罪人?”有人悄聲問。這位老婦人并不清楚今天要凈化的是誰,但她每一次都來得很早,總能占一個好位置,凈化的詳情大可以之后再問。 “一個沒了貞潔的圣潔者!”旁邊的alpha立刻回答,譴責地看了老婦一眼,像在責怪她對這樁駭人聽聞的罪惡一無所知,“他用那被魔鬼所愛的sao味引誘了一名alpha,想要拖著清白的人一道下地獄!” “嚇!”老婦驚叫道,“有罪,有罪,重罪??!” “可不是嗎?”一個年輕的beta接口道,“那是個自稱新教會的表子,我聽說新教會的圣潔者都露著臉,就這樣走到大街上去哩!” 她的發言極其一小片驚嘆,人們搖著頭,說著不像話,還在胸口畫起了十字。這beta受到了鼓勵,滔滔不絕地賣弄起了自己的見聞。 “那個福音教會可不是好東西,里面的圣潔者露著臉還露著胳膊,每個禮拜日都給人講經,叫我看,這樣的圣潔者在上面講著話,alpha們哪里還有心思聽經?”她意有所指地嘆著氣,“每個禮拜,給所有人講經,一分錢都不收,可他們還是一個個吃得飽飽的,還光明正大地去買東西,買梳子!還買……買那種烤得熱烘烘的面包!買漂漂亮亮的鐲子!” 她把自己想要卻沒錢買的東西安到“圣潔者的驕奢yin逸事跡”上去,每說一件,人們便不忿地嘟噥一聲?!八麄冊摫粺?!”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喊道。人們的目光聚焦到他身上,那孩子有些羞怯地笑了笑,躲到mama身后去了。人們開始夸獎他是個幼小的信徒,也夸獎他明事理的母親,那個omega挺著胸,與有榮焉地笑起來。 火刑前的廣場已經人滿為患,到達中午前的時光總要用什么東西打發。有人細細講述著那些yin亂的、該被燒死的假圣潔者們得到錢的方式,有人不分巨細地訴說這些假圣潔者用皮rou錢買到的好東西,另一些則反復說著他們在煉獄中被懲罰的細節。他們臉上閃爍著憎恨、獵奇與艷羨的光,一切不滿都能在“他要被燒死”這句話中得到了慰藉。 人們頻頻向火刑臺附近的簡陋小屋看去,想要看穿那個窩棚,看到里頭的罪人。自從有個被綁在火刑臺邊等待行刑的罪人被石頭砸死過之后,等待處刑的罪人就被關進了這種小木棚,以免罪人沒被凈化就沉入了地獄。他們看啊看啊,仿佛承受不住這種目光,那木棚塌了。 這么說不太對,木棚散了,卻沒塌下來,木頭四散在半空中。一個衣衫襤褸的人維持著躬身祈禱的姿勢從木棚里升起,輕輕浮到了半空中。圍觀者呆呆地抬起頭,目光跟隨著那個戴著枷鎖的罪人,看到了天空中的另一個人。 踩著一雙鹿皮靴,穿著一身紅色華服,淺金色卷發披在肩頭的女人。 “我是汶伽羅的領主安娜.蘇利文?!彼穆曇舨豁?,卻傳到了每個人耳中,“也是福音教會的支持者。我到這里來,帶走無罪的人?!?/br> 為天空中突然出現的一幕驚嚇到的人們,在聽到她的自白后平復下來。不是神跡,只是領主,異能者,他們都松了口氣,開始有心思計較別的了。 薩美洛的領主匆匆走了出來,這位名義上也是伯爵的人向著安娜點了點頭,企圖維護領主的尊嚴?!鞍材炔?!”她盡力矜持地說,鑒于這等距離只能用喊的,實在擺不了多少架子,“我是薩美洛郡的領主……” “閉嘴?!卑矓⒄f。 薩美洛的領主被這句無禮至極的話氣得面色鐵青,她喊了一句“你……”,就被那傳遍每個人耳朵的聲音蓋了過去。 “我能猜到你想說什么,說你是領主某某某,家族如何如何,這個圣潔者有罪,因為他把臉露出來,勾引了你兒子云云。剛才我已經聽過了?!卑矓⒄f,“我已經聽夠了?!?/br> 安敘的精神領域已經比曾經擴大了許多,她的精神力比她本人來得更早。在到達薩美洛主城之前,安敘覆蓋過來的精神力,已經聽夠了讓人作嘔的言論。 不是一個兩個,不是某種分類,是每一個。 上到貴族,下到平民。從一把年紀的老人,到剛能走路的孩子。激進的信徒恨不得立刻跑上臺,親自把那骯臟的罪人燒死。溫和慈悲的信徒滿懷期待,等待著前者點起火把。 安敘沒讓這些信徒立刻體驗一下經文中“末日從天而降”的唯一原因,是那個木棚里的聲音。 她聽見那個圣潔者在祈禱,念著人類的福音,念著天主的憐憫。圣潔者荷西亞用沙啞的聲音祈禱神原諒遭受了不幸災難的自己,也祈禱神原諒那些因為無知而迫害無罪者的人。 主啊,如果這罪惡之城中有一個義人,請別降下滅世之火。 安敘完全無法理解這種人,但她停手了。讓她停手的并非什么憐憫寬恕,只是她想起自己的準頭可能不太好,容易把那個圣潔者也傷到。神眷者深呼吸,加速飛行,等她到了目的地,她也冷靜下來,確定了自己要做什么。 有一個人從人群中升起。 “你在做什么!”薩美洛的領主尖叫道,看著她的私生子在半空中恐慌地掙扎。安敘笑了笑,說:“這就是那個強#jian犯吧?” “是他勾引我的!”私生子慌亂的叫道,“他在發#情,沒鎖門,露著臉還露著胳膊,他就是故意的!” “你的意思是,要怪別人露著臉咯?” “是是是!”以為找到了理由的人拼命點著頭,聲音尖利地說:“珠寶丟在大街上當然會被人偷走!” “有罪的不是一時沖動的人,是街上的珠寶??!”領主的幕僚配合地喊道,“只有把引人犯罪的珠寶去掉,這個世道才會平安!” “其實還有更加方便、更加一勞永逸的方法,比方說,”安敘說,“把作案工具毀掉?!?/br> 天空中的領主私生子一瞬間被脫得精光,無形之力撕碎了他的衣褲,讓他在寒風中抖個不停。不過,這很快就不是他需要在意的東西了。 “你看,現在你也露出來了。這玩意真丑,我覺得它也很‘引人犯罪’嘛?!卑矓⒄f。 血液噴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