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
“老用‘你’字叫陣氣勢不足啊親,要多讀讀書增加詞匯量喲?!?/br> “你??!” “你看,剛說完又來,加強語氣并沒有什么卵用?!?/br> “這就是你的依仗嗎?”蘭斯抬起一只手,阻止了又要開口的馬歇爾,“你覺醒了二次異能,讓你能背誦下典籍,所以你設下圈套引誘我們與你比賽?” “你說我‘設圈套’?在臉皮方面你已經是個合格的傳道士了?!卑矓⑧托Φ?。 “我們已經輸了?!碧m斯沉痛地說。 安敘第一次見面似的上下打量他,說:“你居然這么早就服軟?” “在我們答應你的所謂比賽時就輸了!”蘭斯低下了頭。 安敘嘖嘖稱奇,也不忙著說話了。她看著蘭斯毫無破綻地懺悔臉,覺得哪里都不對勁。要是一激就上鉤的馬歇爾幡然醒悟,她也不會有多奇怪,這種容易跳起來的中二少年被友情破顏拳砸成隊友的例子又不少見??墒翘m斯?人設不符吧。 蘭斯一掃之前的陰晴不定,痛心疾首地慷慨陳詞:“你所謂的比賽,難道不正是賭約嗎?多么值得羞恥??!是我們的錯,讓暴怒的魔鬼蒙蔽了心靈,竟然應下了你的花言巧語?!?/br> “原來是這樣……”馬歇爾低語道,低下頭艱難地說,“我會抄寫百遍圣經,以懺悔暴怒之罪?!?/br> 這畫風簡直突變,弄得安敘噴笑起來。都怪我咯?輸了以后馬后炮,怎么不說答應賭約的時候有小惡魔站在你肩頭,你聞到一股怪味,等回過神來已經交出了銀x卡密碼……啊不,已經簽下了不平等條約?事到如今還要裝,不如放幾句帥一點的狠話啊。 按照常理,現在是個和解的好時候。對著兩張不管真心還是假意的面孔,大人大量地說沒關系,再說幾句聽起來很厲害的場面話,是有很大幾率讓中二斯德哥爾摩少年馬歇爾成為隊友的。即便和他們之間的關系沒有改變,這種時候表示既往不咎,也能給安敘賺一點印象分,讓她看起來像個寬宏大度的英雄,不會被同情敗者的人說成小人得志。 安敘好歹玩了那么多年的網游還出社會幾年,被人提醒過無數次如何顯得情商高,次數太多以至于在夢里遇到這樣的場合都條件反射地想起了別人的苦口婆心。你傻??!退一步會怎么樣?你這么咄咄逼人不就顯得自己器量狹小嗎?被小人記恨了怎么辦?要修身養性!女孩子就要學會示弱,不能跟他們頂著來,xxx雖然是個女表子但她情商高??!她這樣才招人喜歡,才得道多助,巴拉巴拉巴拉…… 可是,不想原諒那些根本不占理的家伙怎么辦? 比起違背本性八面玲瓏,謀求那些不喜歡的人未來帶來的便利,對于我來說—— 安敘雙手叉腰,頗有反派風范地仰天大笑:“晚了!懺悔有用的話,還要地獄干嘛?” ——果然還是自己爽了最重要。 第14章 “恐怕誰去地獄不是蘇利文小姐說了算?!?/br> 一個聲音在安敘背后響起,蘭斯與馬歇爾沖她的方向行禮。她回過頭,對上瑪麗嬤嬤陰沉沉的臉?,旣悑邒呱砗笳局鴦偛烹x開的治愈者,老實地低著頭,仿佛在蘭斯指示下找到瑪麗嬤嬤的人不是她一樣。 “馬歇爾.莫姆,蘭斯.蘇利文,把學院的懲罰當成賭約,念在被人蒙蔽,有所悔改,抄寫悔罪經百遍?!爆旣悑邒哒f,“可有異議?” “沒有?!北稽c到的人恭順地說。安敘發誓,蘭斯飛快地瞥了她一眼。 “至于你,安娜.蘇利文,欺騙同學,意圖把懲罰當成賭約推卸?!爆旣悑邒呖粗?,像在看一個屢擦不凈的牛皮癬,“你將抄寫圣經兩百遍,抄寫完成前不得離開禁閉室?!?/br> =========================== 這就是為什么安敘被關進了禁閉室里。 瑪麗嬤嬤下了判決,不顧她“我有異議”的抗議,讓兩個戒律堂的人把她一把抄起,像拎一只小雞,不由分說丟進禁閉室。禁閉室很小,日光透過一個小窗透進地面上,沒有燈和桌椅,只有紙筆,大概是要她跪地抄寫的意思。 安敘會聽話就有個鬼了。 門上有鐵栓,窗上鐵柵欄,規格和單人監獄沒什么不同。她在小隔間里走了一圈,確定沒法出去,便把紙筆放到一邊,一屁股坐到地上。陰冷的地面不適合躺平,打坐那樣坐著還好。如之前所說,安敘是個一個人呆著特別開心的死宅,現在雖然沒有電腦,但是她有個升級了內存的大腦??! 從冥想成功開始,她一直忙著背書和研究記憶圖書館,還沒空好好冥想。禁閉室無人打擾,還有人定時送飯,正適合她閉個關。安敘閉上眼睛,保持著打坐的姿勢沉入冥想當中,宇宙包裹著她,那種感覺如同歸家。 冥想的cao作本身很難用語言形容,仿佛沉入精神之海,尋找海中七零八落的珊瑚,把它們捋順或拼接起來。你在自己的精神之海中靈活如游魚,但依然不能抵抗海浪的大勢,只能順流而行。安敘尋找著潮汐的規律,讓上漲或下退的浪將她一次次推得更遠,一旦找到了竅門,這種努力和借助地心引力讓自己在秋千上越蕩越高一樣簡單。 所謂的“內外天地”,“與自然共呼吸”,這種玄學一樣模糊的形容忽然變成了可能。 安敘不記得現實中自己有沒有這樣做過,她在各個游戲中當過武林高手、大魔導士、仙俠、妖魔……每次雞血上頭都猛找一陣資料,想要感受一下現實中的超凡力量,從來一無所獲。無論她怎么異想天開地企圖悟道,都沒法觸碰到不能用科學解釋的現象。久而久之,偏門知識和空有理論的屠龍之術學了一大堆,反而讓她產生了更根深蒂固的認知:這個世界是科學的,不存在不科學的東西。 但夢境當中是個例外,只有在這里,科學才不會限制她的想象力。她覺得自己能做到,就做到了?;孟氩辉偈腔孟?,她感覺到精神內隱藏的寶藏,可以是奇經八脈,三輪七脈,氣感,內力,法力,魔力,等等等等。 當她偶爾乘著精神之海的潮汐被拋往最遠處,安敘能感覺到被束縛的邊界。她覺得不對,她的想象怎么會有邊界? 安敘一次次沖向無形的邊界,隱隱有種預感,她所掌握的……不,該說她所能感知到的不過是九牛一毛。她真正的力量如同水下冰山,龐大而沉靜,等待她親自挖掘。 每一次循環都能讓靈魂中的金線變得璀璨一點,開始不明顯,但在水磨功夫下日益生長。安敘出人意料的是個很有耐心的人,她能為刷一把武器連續一個月每天只刷一個副本,能在背景乏味的荒地上長年累月地挖礦,認為厚積薄發大殺四方和險中求勝一樣爽。至于枯燥的前期準備,做只要努力就能看到自己變強(哪怕進度條只有一絲)的好事根本是享受,現實中哪里遇得到呢! 她發現金線正從茍延殘喘的蛛絲連接成一張網。它們細小卻堅韌,無法穿透無形的隔閡,就在內部不斷延伸擴展,像正在建造的蟻xue。越是靜心冥想,安敘覺得自己思考和行動中的生澀感越小,仿佛人偶擦掉了關節上的鐵銹。 幾周后安敘站起來,開始例行的鍛煉,忽然發現身體完全聽意志指揮,如臂使指——說自己的身體如臂指使有點怪,可夢境中的身體不聽使喚不是很正常嗎?從最早在蘇利文莊園睜開眼睛起,安敘行動起來就像在水中行進,觸覺麻木,動作飄忽而笨拙。但是如今,安敘活動著手指,覺得身體就像現實中的身體一樣,真實得有點嚇人。她捏了捏臉,還好,還是不痛。 安敘就這樣吃飯(有人送飯,還不用洗碗),睡覺,冥想,閑來無事蹦蹦跳跳鍛煉一下,在小隔間里哼哼歌,日子別提過得多滋潤了。 又過了不知多久,可能是幾個月吧,戒律堂終于想起有個在禁閉室蹭吃蹭喝的罪犯了。數月無人交流、一無所有的懺悔室監//禁能讓道行不足的苦修者一樣焦躁不安,更別說針對一個十三歲的孩子。按照常理,被關進去的學生應當痛哭懺悔,哪怕用抄經來打發時間也該把圣經抄完了。誰想到這個奇葩居然一字未動,還一副打算在里面扎根的樣子? 瑪麗嬤嬤氣得夠嗆,下令把安敘提出來,丟進了“苦修士小院”。 苦修士小院并非在此掛名的苦修士們聚集的場所,大部分苦修士都會選擇學院附近的雪山修行,或者為學院做苦工,也有像南希一樣日常行動與其他老師無異,只是戴著神罰之鎖的人??嘈奘啃≡河址Q“節制小院”,是個破敗、沒頂的院子,里面有幾個皮包骨頭的苦修士,他們都是修行“節制”,即與七宗罪的“暴食”相對的美德的人。 也就是說,這個封閉的院子,一天只送一餐,一餐只有乒乓球大小的一團嗎哪。 不怕打罵,不怕禁閉,在學院中惡名昭著的魔鬼小姐,被一把掐住了命門。 天上的云一團又一團,飄來飄去,好像棉花糖。安敘仰頭看著看著,口水流了下來。 這是一間四面圍墻,頂上敞開的院子,有幾個小棚屋能供夜間保暖休憩。乍一看環境尚可,頗有點農家樂的意趣。住在這里的人除了安敘,還有六七個苦修士,這個院子不是給犯了錯的人準備的。 然而安敘深深地、深深地懷念著連床都沒有的禁閉室,那個小黑屋多么親切可愛??!小黑屋完全是她的地盤,沒有皮包骨頭似的苦修士玩行為藝術,更重要的是,按!時!送!飯! “好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