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頁
爆炸掀起的巨大氣浪撞得經國五臟六腑都疼,等他緩過一口氣來發現文茵抱著他淚痕滿面?!拔覀兊谝淮螕肀ё藙菥团戳??”他把文茵的手臂收到懷里,“這樣才對?!?/br> “你嚇死我了!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我受傷不好嗎?就沒人糾纏你了?!?/br> “亂講!”文茵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她真傻,為了不相干的事計較來計較去,白白浪費時光。她差點失去經國!謝蒼天憐憫,給她機會!她突然掙出手來捧住經國的臉,自己把唇湊上經國的嘴,在上面蹭了蹭,頓時羞紅了臉。她剛想垂下頭,經國已經捧住她的臉,下一刻經國的嘴就覆上她的唇。他對她的渴望太長久,對自己的禁錮也長久,所以他長驅直入,風暴一般地橫掃她、掠奪她,無比熱烈又纏綿,他傾心所愛的姑娘??! “我真蠢!我差點害了你的性命!”良久,他說。 “怎么?” “我猜我們的車已經毀了。我們開著車從軍營附近過,日本人一定當我們是從軍營里逃出來的長官?!惫?,他們只好從深水埗步行回嘉道理山居所。 第67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26) 當晚,杜月笙的屬下給經國打電話說新界和九龍很快就要失守,香港島恐怕也守不住,杜先生為經國安排了船,第二天一早會送他們去澳門。經國立刻行動起來,他先去接文茵、克明及其父母,等他們回顧家后,陳氏和竇氏已經收拾好。只是吳氏不肯走,她聽說香港到澳門有四十海里的水程,況且坐漁船過去,她已經八十一歲了,豈不要顛散了她一把老骨頭。上次從上海到香港坐的大船,她都全程吐得昏天黑地,險些送了命。 “澳門也未必安全,日本人就不會進攻澳門?”吳氏皺眉。 “周翰聽浩初講過日本在巴西有二十萬僑民,周翰說巴西曾是葡萄牙的屬國,日本人顧慮他們的僑民,輕易不會動澳門。況且葡萄牙保持中立,和日本沒有利益沖突,所以澳門應該是安全的?!苯泧雷婺缸钚刨囆珠L周翰,周翰說什么,祖母就信什么,況且周翰分析得不無道理。 “那你們就去,我留在這里,我一個老婦人,日本人不能把我怎樣?!?/br> “母親,那我留下來陪你?!标愂险f。 “母親,不可以!日本人占領南京后,從上海到南京已經沒有一個女人是處女!他們日本人自己說的?!苯泧粫r情急,脫口而出,大家都很尷尬,文茵更是羞紅了臉。 “你們都走吧,不是還有這些丫鬟們嗎,她們陪我就行?!?/br> “祖母,大難臨頭,她們恐怕都要跑,誰能顧得上你?”經國直接跪下,“求你了,祖母!我們一起走,你要是有個差池,我怎么跟周翰交代?” “唉!你起來,我跟你們走就是了,死小子!”吳氏當著外人的面也要給經國臉面。 結果第二天早起,吳氏就有些風寒,體溫升高,恐怕經不起水上折騰。陳氏要留下來照看吳氏,經國堅決不允,他要自己留下。 “我都六十五了,想來沒什么,我留下來?!备]氏說,“我給老太太熬點生姜紅糖水,發發汗就好了,你們不用擔心。經國你一個男人不知道怎么做,這個時節找醫生,沒人肯來。我一向都服侍老太太,很知道她的病痛?!?/br> 杜先生派來的人催了兩遍,經國無計可施,“阿媽,勞煩你,我送他們過去安頓下來,就回來接你們。兩天之內我一定回來接你們!” 經國三天之后,12日晚才回到九龍嘉道理山。此時,除鯉魚門北岸的魔鬼山外,九龍新界都已完全陷于日軍。秦克明和他在澳門奔走了兩天,花了天價,使他最終乘運糞船潛回,因為沒人愿意出海去香港。秦克明要一同來,他堅拒,他知道此行兇險,不愿秦克明白搭上性命。 他順著山道急匆匆地走,一路經過的洋樓大都黑著燈,他猜都已經人去樓空。他越走心里越擔心,后來他就跑起來。 顧宅的院門敞開著,里面黑漆漆一片,他穿過花床跑到樓前,地上朦朦朧朧地躺著個人形。他俯下身,摸出打火機點著,火光一閃即滅,他跌坐到地上。 他在地上呆坐半響,腦子里一片空白。后來他振作起來,他心里存著一絲希望,希望自己看錯了。他顫抖的手反復按了幾次火機,火苗終于順暢地噴涌出來,藍色中夾雜著橘色,照亮那花白的頭發,他認得,盡管祖母的臉已經被刺刀屠戮得殘破不全。 經國咽喉里發出獸一般的哽聲,一連數聲,他控制不了自己。他把祖母抱進懷里,他怎能把她扔在香港?他怎能置她于不顧?她死前該是怎樣的絕望!她一直盼著一家人團聚,周翰、蘭姐、維駿、朝宗、管彤、浩初都到眼前,結果到死也沒盼到! 經國抱著祖母在暗夜里坐著,香港的冬夜刺骨的濕寒,他心里一點溫度也沒有。他坐到半夜,起身抱祖母進屋。他點燃火機,結果看到竇氏更加不堪的情形,她已經六十五歲了,那些禽獸們還不肯放過她。經國去扯了床單遮住她。阿媽是替自己死的,原本倒在地上的該是他。 他復去仔細查看祖母,他猜祖母先從樓上跳下來,摔死了,所以保全了貞潔。她們本來可以頤養天年,只因他錯誤的決斷!他明明可以帶家人們去美國,他本來也可以早些帶她們去澳門,他的私心害了祖母和竇氏。他要如何向周翰交代!他恨不能以身相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