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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人在杭州灣金山衛登陸,看樣子我們的軍隊守不住了,以后這條鐵路就是日本人的?!鄙砗髽屌诼暡唤^于耳,一行五人在鐵路旁跑過,一個青幫弟子浩嘆。 “哪能便宜了他們,我們來搞破壞,炸他們的火車?!绷硪粋€喊著說。 “去哪里搞炸彈?哪里弄火yao?” “不需要炸彈,”江沅說,“把道釘撬掉,掀開鐵軌,扒開枕木?!?/br> 跑在前面的青幫弟子忽然停住腳步,他發現槍炮聲亦來自前方——蘇州河邊的集鎮,遠處天空里揚起一團團黑煙。集鎮上的民居旁有幾個人遙遙向他們揮手喊話,那些人并非軍人的裝束,江沅奇怪,因為蘇州河邊集鎮上的居民早已逃離。 五個人跑近了,才聽明白那些人喊“回去!回去!快走!日本人渡河了!” “是蘇浙別動隊的人!”青幫的人說。 淞滬會戰開始后,一些青紅幫首領向國民政府通電請纓,要求參戰。蔣公電令戴笠和杜月笙從速成立“蘇浙行動委員會別動隊”,以盡快援助日益吃緊的華軍前線。蘇浙別動隊下轄五個支隊,萬人上下。第一、二、三支隊以幫派中人為主,第四支隊由戴笠的特工人員組成,第五支隊成員是店員、學徒、工人和高中以上的學生。杜月笙自己出錢購買了5000支手qiang充實軍備。 由于淞滬戰事緊迫,組建伊始的別動隊來不及接受正規系統的訓練,就投入到淞滬保衛戰中。別動隊除第五支隊布防于南市一帶外,其余支隊均部署于蘇州河沿岸,配合正規軍作戰。10月26日大場失守時,別動隊第四支隊奉命前往閘北,掩護正規軍撤往蘇州河南岸。支隊的官兵憑借街屋與日軍展開巷戰,全支隊兩千五百余人犧牲殆盡。正是由于他們的犧牲,為正規軍的轉移和布防新陣地贏得了寶貴的時間。江沅心中很欽佩他們,“別動隊起自民間義從,草創伊始而遽當大敵,無薪餉之奉,官爵之榮,所憑以犧牲奮斗者,忠義精神也?!薄?nbsp;戴笠語 一行人立即折回去,再奔向東。跑了一會兒,前后不見追擊、堵截的日軍,青幫的弟子站住腳說,“林先生,我送你到這里好嗎?我想回去幫他們?!?/br> 日本人對中國軍隊已形成前后包抄之勢,此刻回去以卵擊石,無異于送死。江沅心中不忍,“你沒受過訓練,沒參加過戰斗?!?/br> “別動隊的人受的訓練也不多!” “那你......去吧,小心!”江沅心知勸不住他。 兩個青幫弟子立刻掉轉身奔回去,余下的三人相互看看,面上皆有凄然之色,大家都不言語,繼續奔向公共租界西區。 1937年11月9日,淞滬會戰接近敗北,上海守軍陸續撤退,在南市留下固守的國軍第55師一個旅的兵力也準備撤退,蘇浙別動隊的第三支隊以及第五支隊擔當掩護使命。日軍如潮水般涌來,別動隊誓死不退,酣戰3天之久,苦守到11日國軍主力撤退完畢,別動隊才撤進法租界,被解除武裝。此戰,整個第五支隊陣亡1500多人,只剩下500多人,中外媒體紛紛報道,震驚世界。林江沅看到報上新聞,心里極難過。他出身仕宦名門,看不起雞鳴狗盜之徒,從前不屑與幫派人士為伍???仗義每從屠狗輩",他想起昔日與青幫弟子同行,那兩個青年對他謙遜有禮,行事沉穩、心思縝密,一身俠肝義膽。梵王渡后他再沒能聽到那兩人的消息。 1937年11月11日,中國軍隊全部撤出上海,13日申報上說,“風雨凄其,上海全市昨淪陷”。同日,國民政府發表《告全體上海同胞書》,聲明“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在前線以血rou之軀,筑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復興之基礎?!?/br> 14日,林江沅與不愿躲在租界、即將遠行去香港的顧家人告別,喬裝打扮,登上蘇州河上的一艘木船,啟程去武漢。紛紛的雨中,入目戰火初燼,山河瘡痍,江沅癡癡眺望顧氏工廠舊址,全身盡濕,竟渾然不覺。 從8月11日遷移委員會成立到11月12日上海淪陷,共遷出民營工廠148家,工人2100多名,機件物資1.24萬噸。由于戰前估計和準備不足,加上日本的封鎖和轟炸,上海大小工廠5418家,除去這148家外,其余盡入敵手或被炸毀。 原本在長江上為了生意打得不可開交的各家航運企業拋棄前嫌,通力合作,在南京成立“內河航業聯合辦事處”,沿上海、鎮江、蕪湖、九江、漢口和長沙一線設置分處,統籌安排,日夜搶運物資。虞洽卿的三北公司有3萬噸輪船被政府無償征用。 第52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 (11) 林江沅一直擔心馮清揚的安危,上海失守后,日軍趁勢分三路急向南京進犯。江沅立即致電清揚問她的打算,清揚說政府已籌劃遷都,他們指日便會離開南京,叫他不必掛念。江沅想想也是,清揚自有自己的愛人護她周全,干卿底事?自己不該越俎代庖。1937年11月20日,南京國民政府宣布西遷,江沅始放下心來。國民政府遷出南京后,各部署入川人員僅五分之一,多數則集中于武漢,在武漢設立辦事處。因為湖北宜昌到重慶萬山重疊,江面狹窄而水流湍急、江底多暗礁,行船不方便。一時軍政各界、工商業以及文化界人士匯集武漢。 林江沅站在石階下望著大門深吸一口氣,松柏掩映的三層古典主義建筑風格的小樓遠不如南京舊址氣派。緊張什么,自己是來訪舊。戰時相逢不易,既然同在一個城市,老友間自然應當經常走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