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節
端午節過后,很快便到六月,林初雪平安生下一個兒子,那可是嫡曾孫,二老極為高興,裴家也熱鬧了一回,裴玉嬌自然也去恭賀了的,見到那孩子小小的,就想起熙兒剛剛生下來的樣子,果然小孩子都很像呢。不過如今兒子一日日長大了,能說出簡短的話來,而且連奶也不喜歡喝,奶娘塞過來,他連連擺手,最是喜歡吃蝦rou餃子,還有面條。 就是尋常面條太長,他全身的勁兒使出來,也未必能一整根吸進去的,故而裴玉嬌叫蔣大廚專門做些短面條,手指一般長,這樣煮好了,熙兒一口就能吃下。這日司徒修回來,就見到這種面條了,煮得軟軟的,里頭放了蝦仁,香菇,油菜,紅的紅,綠的綠,看著就好吃。 裴玉嬌得意道:“我聰明吧,特意叫蔣大廚做得,蔣大廚都沒想到呢,看熙兒吃得多高興?!?/br> 小嘴兒一吸,整根就進去了。 不過自個兒筷子還拿不穩,仍得丁香夾著給他吃,可瞧那小臉上的酒窩,就知道很滿意。 司徒修笑道:“難為你想得出來,下回不然餃子也做小一點?”他比劃了一下,大拇指那么大,裴玉嬌噗嗤一聲,“那蔣大廚要愁死了,那么大的餃子里面還得包餡兒,多麻煩啊?!?/br> 司徒修便不提了,坐下來吃飯,他如今去衙門,大半日時間都在外面,只有傍晚才回,故而用完飯,多數時候都與裴玉嬌在一起,若是有事兒,便去書房商議事情。裴玉嬌抱了熙兒玩九連環,他站在門口,讓馬毅從書房里取幾本書來。 正房一楹五間,中間是客堂,東側間便是他們經常在的房間,有書案書桌,美人榻,多寶閣,玉石屏風,而東此間便是臥房了。西邊呢,西側間乃是用飯的,有張八仙桌,也有條案,西次間則是凈房,俱是打通了的,或用珠簾屏風相隔,或用雕了各類花紋的木門,此番,裴玉嬌便是在臥房與兒子玩,司徒修在西側間看書。 耳邊只聽隱隱約約的金鐵敲擊聲,幾次三番下來,他放下書往里走了去,只見兒子正躺在床上,也不知從哪里尋來的腰帶,抓在手里玩。而本該要帶兒子的裴玉嬌,卻全神貫注的趴在迎枕上解九連環。 分明是自己在玩兒了。 司徒修上去朝她臀上拍了一巴掌道:“你在作甚?還當是熙兒把東西玩得這番吵鬧,原是你這罪魁禍首!” 裴玉嬌才知道他來了,扁嘴道:“本是要給熙兒看的,可我怎么也解不開呢?!?/br> 真真是難,她還以為自己變聰明了,可在這上面原形畢露,心里不甘心,一時就入了迷,越解不開越想解。 司徒修道:“這么容易的小玩意兒,你都不會?” “容易嗎?”裴玉嬌把裴應麟拉下水,“堂弟也解不開的,那天去娘家,meimei帶了阿彥來,也玩這九連環呢,堂弟臭屁哄哄的說要解給阿彥看,反正咱們走前他還沒解開呢?!?/br> 她瞧著稀奇,也使人買了一個給熙兒玩。 誰想到真那么難,難怪堂弟也不行。 司徒修卻不屑的拿過來,也沒見他怎么動的,三兩下,那環兒就解開了,裴玉嬌瞪圓了眼睛,不可置信的把九連環拿過來,瞧了又瞧,才發現不是自己眼花,她嘟嘟嘴,不想承認自己比司徒修笨那么多,眼睛一轉道:“你定然解過的!” “是解過,九歲的時候解的?!彼就叫迏s也承認,“那時父皇送與我的,說要考考我,結果……”他得意一笑,“我得了一匹駿馬?!?/br> 裴玉嬌看他更不順眼了,人家九歲都能解,她十九歲都解不開,不過兒子像他,定然很聰明,她把九連環給他:“怎么解的?你教教我,一會兒我弄給熙兒看?!?/br> 司徒修笑而不答。 “教教我嘛?!彼∷渥訐u,“教會了,我告訴熙兒,他爹爹最是聰明了,是世上最聰明的人!” 馬屁拍個不斷,他心里受用,面上假裝無奈的拿過九連環,手把手教她:“其實說難也不難,你得知道訣竅?!?/br> 果然在他的指導下,她很快就解開了,給兒子耍了一通:“看娘厲不厲害?以后別人問起來,便說是娘教你的?!?/br> 司徒修挑眉:“到底是誰教得?” “是我教的啊,王爺你看我解得好不好,這個是要秘訣的,我教你啊?!彼斨拿娌痖_他看。 司徒修才知自己被耍,一下將她按倒,瞧見眼底藏著的壞笑,真沒料到她竟也有狡黠的時候,低頭狠狠咬了她嘴唇一下。只手剛解開她衣襟,就發現兒子坐在床頭,睜著圓溜溜的眼睛看他們,他有些尷尬,放開手讓奶娘進來把兒子抱走。 她知道惹到他了,趁機坐起來,一整衣襟道:“相公,我去給你做件涼衣?!?/br> “涼衣夠多了,不是前幾日才做了幾件?” “襪子?!?/br> “暫時不用?!彼诖差^,眼見兒子剛才玩得腰帶還在,心頭一動,握住她雙手道,“本王把幼時的心得告訴你了,你怎么也該答謝下吧?” 她道:“說了給你做涼衣襪子了,是你……”剛說完,就見自己手腕被腰帶扎了起來,她不知道為何,驚訝的看著司徒修,“你怎么捆著我呢?” 不止捆著,還把她雙手綁在床頭的橫木上。 她從來沒有被這樣對待,實在有些驚慌,由不得扭動起來,他怕她傷著,在耳邊柔聲道:“不是還想要個女兒嗎,這樣比較容易?!?/br> 她一怔,好奇道:“真的?” “當然,以前不是不曾這樣嗎,所以生了兒子?!彼p撫她手臂,好像摸著世上最滑膩的白玉般,“手吊著,你渾身感覺都不一樣吧?” 她點點頭, “所以這樣有用?!彼?,覆了上去。 她的臉通紅,手被扯到頭頂,不能再遮掩自己了,只覺得害臊,低頭看一眼,因這姿勢,胸好像比平時還要挺得高聳些,動一動就顫巍巍的。她越發害羞,垂下眼皮子,拿腳碰碰他,輕聲道:“你快些?!?/br> 聲音低低的,帶著女子少有的嬌媚,他埋在她胸口,有些不能自已,心想,只怕也不會太久。 ? ☆、第142章 ? 七月流火,宮里漸漸不再供應冰塊,長春殿里四面透風,很有幾分涼爽,許婕妤坐在榻上,閉目養神。身邊兩個宮人不緊不慢的扇著紈扇,雖說她降為婕妤,然而韋氏按照妃嬪位份,并不虧待,竟是要她一處毛病都挑不出。 這些年,她果然長進了,許婕妤心想,難怪還能抓到那逃出宮的道士,其實她也在找,只目的不同為殺人滅口,然而韋氏奪了先機。她光潔的手指慢慢握緊,所以才導致她身處劣勢,沒有能力與韋氏抗衡,也只能隔岸觀火。 倒不知韋氏知曉了司徒修乃龍主,到底是何想法?畢竟她全心為司徒淵,期望他能再做太子,那么多出一個強敵,定是要鏟除的罷?便是審時度勢,暫時拉攏,心里有根刺,終究也會拔掉的,而司徒修,早不是她當初能掌控的那個人了。 定是不易對付,他們往后斗得越狠越好,許婕妤嘴角露出一抹笑容,睜開眼睛問身邊宮人:“青霞真人去云游了,還不曾回來?” 青霞真人被人突然抓獲,脅迫留下書信,許婕妤自是不知,還當她有事離開京都。 宮人點點頭:“道觀的人是這么說的?!?/br> 偏在這節骨眼上! 許婕妤心中暗惱,揮手叫宮人退下。 天色暗下來,花木失去了白日里嬌艷的顏色,在風中搖動,卻是顯出幾分陰森,此時有條人影從長春殿里出來,四處窺探之后,一溜煙的往坤寧宮去了,見到韋氏,跪下來行禮。 人心就是如此,當許婕妤算計滿滿的時候,尚不知她身邊人的背叛。 可風水從來就是輪流轉,她身處高位,握著權力,手下沾光,但顛倒了,一切也就不一樣。 韋氏叫那宮人起來:“可是有什么消息?” “是為馨兒,許婕妤要將她送出宮?!?/br> “宮禁森嚴,她如何送出宮?” “死人?!?/br> “她要弄死那馨兒?”韋氏一驚,那可是對付許婕妤最好的棋子,決不能死了。 宮人忙道:“先死后生,死了報上名字,各處打點下,是能送出去安葬的?!?/br> 原是如此,韋氏眉頭一挑:“不是送往乾清宮,卻是送往哪里?” “不知,許是晉王府?!?/br> 韋氏面色微變,暗道許婕妤當真是狠毒,害了她淵兒不說,還想害司徒熠,她挑眉道:“定于何時?” “中元節戌時?!?/br> 那天是鬼節,家家戶戶都要把祖先牌位請出來拜祭,宮里也是一樣,故而那日極是繁忙,許婕妤挑著這日子,既然肯花錢財,把人趁機送出宮不難,韋氏使人賞了那宮人五十兩銀子。 在空寂的殿中坐得會兒,韋氏起身去了景陽宮。 此刻并沒有絲竹聲,司徒淵不在撫琴觀舞,而是就這燭火,一個人下棋。 韋氏進來瞧一眼,笑道:“都說對弈,如何不能有對手?” 他忙行禮。 韋氏坐在他對面:“你年少時,我得閑便與你下棋的,十局能勝六局,你父皇說你眼界開闊,可輸于縝密,但凡事都是因小成大,你得記住?!?/br> 往前他們母子兩個便是因為疏忽細處,才會遭此大難,現在她絕不會再犯這個錯誤,司徒淵卻笑笑:“母后何時這般好弈了?再說,兒子只為興趣,不曾為輸贏,所以假使專注一個贏字,未必輸得厲害?!?/br> “那現在就只專注贏!”韋氏眸中閃過一道亮光。 司徒淵把棋子一拋:“那就失了樂趣,”他看向韋氏,“母后這么晚到此,真是為與兒子對弈?” 韋氏把眾人屏退,垂眸道:“我已找到害你之人?!?/br> 聽到這句,司徒淵終于動容,他稍許坐直了身子問:“是誰?” “許婕妤!” “是他?”司徒淵訝然,半響忽地一笑,“她畢竟生了五弟,難保不為他著想,天下父母心?!?/br> “你說什么?”韋氏手猛地落下,壓在棋盤上,將棋子弄得四處飛散,“你知道仇人了,竟只有這一句嗎?你不恨她?” “如何能說不恨?只恨了,那七年也不能重來?!彼就綔Y語氣淡淡,“再說,當年想置我于死地的又豈止她一個?我是太子,是許多人的眼中釘,我一早便知,只秉持做分內事的想法,做個合格的儲君,將來不辜負父皇!可我,得到什么?”說到這里,他有些激動,喘了幾口氣道,“我恨不過來?!?/br> 韋氏忍不住哭了,頹然的靠在椅背上,喃喃道:“都是那天殺的負你,你當初何等……”何等驚才絕艷,何等聰慧勇敢,那是她最驕傲的兒子,結果竟被司徒恒成囚禁了那么多年,要說恨,她最恨的是那個人。 但她很快就平息了悲哀,擦一擦眼睛道:“淵兒,你的仇為娘定是要替你報的!許婕妤她一定要償命!” 司徒淵沒有說話,他還不至于替她求情。 韋氏說著把棋盤整理了下:“來,陪為娘下一盤棋?!?/br> 她放上一字,司徒淵猶豫了下,跟了上去。 下到一半,韋氏輕聲道:“許婕妤若是沒了,將來便只有熠兒會是你對手,他素來敬重你,只要你想,他未必會與你爭?!?/br> 司徒淵一怔:“罪不及兩位弟弟罷?” 當初事發,司徒璟才十六歲,司徒修就更小了,不過才十二,能做什么?他眉頭皺起來,想起端午節還抱過司徒熙,小家伙討人喜歡,一點不像小時候的司徒修,不過他長大了,卻是很能干,娶的妻子也可愛溫柔。 至于司徒璟,溫和有禮,見人就是三分笑。 韋氏道:“對敵人留情,不是咱們皇家作風,更何況,許婕妤若是出事兒,璟兒是他親生兒子,難道不會替她報仇?至于修兒……”她頓了頓,委實那時還小,但許婕妤被揭發,他總也脫不開關系。 雖然一直想拉攏司徒修,然而那“龍主”二字仍是讓她有些憂心,甚至前不久還找人去算過司徒修的八字,確實非同一般。 韋氏把棋子放上去,眼中閃過殘酷的光芒:“一石三鳥?!?/br> 司徒淵看著棋盤,許久沒有說話。 窗外青竹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細雨不知何時飄落了下來。 這幾日里,下了兩場雨,到得中元節,天氣已經很是涼爽,因為要去宮里祭拜祖先,午睡起來,裴玉嬌給熙兒穿了件竹葉青的小夾襖,放下來后,他就在屋里走動,來到屏風后面,小嘴一裂,躲了起來。 裴玉嬌知道他又要躲貓貓了,假裝沒看見,小家伙發現娘親沒來找他,忍不住探出一個頭,小手搖了搖。 裴玉嬌這才好像看見,轉過頭來。 他又猛地縮回去。 “哎呀,熙兒去哪里了呀!”她笑著,好奇的問奴婢們,“你們看見熙兒了嗎?他剛才還在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