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一天念幾遍,不知道會不會有用。 丫環們抿嘴笑。 裴玉嬌問:“今兒不是休沐日嗎,王爺去哪里了?” “應是去宮里,娘娘忘了?許貴妃相請呢?!?/br> 她才想起來。 竹苓又道:“王爺起來還吩咐小廝去各家報好消息的?!?/br> 那太夫人他們都要知道了,裴玉嬌很高興,想一想道:“索性請他們過來做客,我嫁到王府,還沒有請娘家人過來呢,可惜meimei懷了孩子,不方便來。但是別人都可以的,還正好是休沐日?!?/br> 竹苓笑道:“好,不過要不要先告訴王爺?” “不用了?!彪m然皇親國戚間的事兒,她得問問司徒修,可她請家人,又是喜事兒,尋常也該是這樣的,她自己總能做主罷,不然還怎么是王妃呢?她道,“沒事兒的,你這就使人去請,再叫廚房好好準備,讓蔣大廚把拿手的多燒幾樣?!?/br> 竹苓這就吩咐下去,又扶裴玉嬌去用早膳。 因有喜,膳食也改了,清淡的多,怕她吃了不舒服,竹苓給她布菜也仔仔細細的,看她那么有耐心,裴玉嬌忽然想到竹苓嫁人的事兒,她怎么給忘記了?等會兒得叫他相公來一趟,名字是什么來著,魏映山? 好像是,他是管花木的,有時要請示園子里四季種什么,或者巡查種植情況,便遇到竹苓,而這輩子,她還不曾見過他。 她有了主意,用過飯,便說要去散步,兩丫環一人拿把紈扇跟在兩側,時不時給她扇風。素和沒去,她身負保護職責,尋常在王府里便空閑的很,只有出去了,才調動全身的警備來提防隨時可能出現的危機。 夏日知了鳴叫擾人,總見有小廝拿著竹竿去粘,沿著干凈的小路到花園,裴玉嬌道:“我瞧著府里花兒還不夠多,這里最好再種些牡丹,芍藥,這兒呢,再種些……”她頓一頓,“你們使人去把魏映山叫來,他是管這個的?!?/br> “到這兒來見娘娘?”竹苓奇怪,原先雖說要管事兒,可有盧成在,娘娘都是撿了容易的先上手,還第一次聽她說要管這個呢。 “你使人去叫罷?!迸嵊駤尚南?,她這是為她好啊,趕緊嫁人生孩子,也算對得起竹苓。 稍后便見一位年約二十左右的年輕男人過來行禮,膚色微黑,五官清秀,穿著身青色直裰,黑布鞋,很是利落整潔,他恭敬道:“小人聽說娘娘要加種些花木?不知娘娘喜好?” “覺得有點兒空,你看多種些牡丹如何?” 魏映山笑道:“牡丹在園子東邊有二十來叢,假使這里再種,難免重復,依小人看,不如添種些菊花,那頭牡丹謝了,便能來此賞菊。當然,這是小人愚見,一切還是聽娘娘的?!?/br> 裴玉嬌醉翁之意不在酒,本就為讓二人見見,笑道:“還是聽你的罷?!?/br> 魏映山領命。 裴玉嬌道:“竹苓,你送魏管事出去,順便與他說說種菊的事情?!?/br> 竹苓聽得一頭霧水,可娘娘吩咐了,又不好拒絕,不過魏映山談吐得當,樣貌端正,看起來也頗是沉穩,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她有些害羞,輕聲道:“魏管事請?!?/br> 十八歲的姑娘身材窈窕,大眼睛,膚色白皙,一說話露出靦腆的樣子,魏映山也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 眼見二人走了,裴玉嬌松出一口氣,成了,現在就等著把竹苓嫁出去。解決了一樁事,她心情愉悅,順便就賞花去了,叫丁香折了好些下來,送些去司徒修的書房,再在堂屋的花插里放上一些,滿室芬芳。 此時,司徒修正坐在長春宮里,許貴妃在對面抹眼淚,輕聲道:“玉嬌有喜,滿心該想著恭賀,誰料……今日你原也不必來,你在火兵營又能做什么?便是璟兒,我也叫他不插手,之所以昨兒要見你,是讓你小心些。你在戶部做過事兒,也不知會否牽連到,我擔心你?!?/br> 胡仁恭乃戶部郎中,當年貪了部分國庫撥去修治運道,興建水利的銀子,偷工減料,導致原本能得些疏通的洪水卷走了數千人名,當時參與此事的官員全都被收押起來,胡仁恭乃主犯,被判砍頭,零零總總殺了十個位官員,還有許多流放邊疆,當時震驚華國。此次重新被翻出來,卻是說許侯爺做了手腳,導致有些官員誤判,而真正該被殺頭的卻絲毫不損,甚至歷經幾年,還升遷了幾位。 當然,與許家的關系都不錯。 司徒修看許貴妃惺惺作態,現在還在說關心他,實則還不是因為他在戶部看過許多賬目,想從中找些線索嗎?可即便有,他怎么會拿出來?他嘆口氣道:“娘娘如今還念著我安危,著實感激不盡,但凡有能幫上忙的,便是赴湯蹈火,我也在所不辭。但昨日五哥來府中會見,商議過此事,只怕……”他聲音漸小,“鐵證如山,還請娘娘保重身子?!?/br> 比起司徒璟,其實許貴妃更信任司徒修的辦事能力,因為他細致,公正,故而便是得罪無數官員,然而他經手的,并不見有人叫屈,都是滴水不漏,擅長做這事兒的人,當然也擅長翻案。 如今他竟然叫自己保重! 許貴妃的臉色一下子煞白,她一整晚都沒睡好覺,只覺一股血腥氣涌上來,差點吐出口血,勉強忍下來,她皺眉道:“修兒,當真沒有辦法?你父皇相信你,那時委任你去戶部,便是要理清亂麻,假使你去與皇上說,或者……” 讓他去求皇上?司徒修差些笑出聲。 憑什么?許家又不是他外祖家,要求怎么也該是許貴妃罷?不過……外面都傳他與司徒璟兄弟情深,他去求一求又如何,養大的養母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怎么能不去?他站起來:“娘娘說的是,我既然來宮中,原本也該去見一見父皇?!?/br> 他向她告辭。 許貴妃露出些許愧意:“不是萬不得已,我原也不想麻煩你,我向來只愿你快快活活的,什么憂愁都沒有。你去見皇上,假使皇上不聽,千萬莫逞強,知道嗎?” 滿臉的慈愛,好像是他自己要去,不是她開的口。 司徒修垂下眼簾:“這算不得什么,比起娘娘對我的照顧,這實在連萬分之一都算不上。畢竟要是沒有娘娘,我指不定,都已經死了呢?!?/br> 他轉身而去。 許貴妃看著他背影,心想憑司徒修的本事,應該還是能讓皇上稍許多給些時間,畢竟那是她的父親,哪怕她有壯士斷腕的決心,到底也會疼,因為她知道,失去娘家這個支柱,意味著什么,恐怕再難與司徒熠相抗衡了! 她捏緊了拳頭,司徒熠,薛家,這仇她將來一定得報! 前往乾清宮的路上,馬毅道:“王爺真要趟這渾水?”他滿心不解,明明在早前,主子已經與他們表明,他不再愿意相助司徒璟,到手的東西,但凡重要的,也沒有再與司徒璟分享,怎么這回還為這事兒去見皇上。 司徒修淡淡道:“該做的還得做?!?/br> 假使他真的一點兒不管,不說要惹許貴妃懷疑,便是父皇都會奇怪,畢竟一直以來,他是那么愛護自己的五哥,愛護著許貴妃!真要抽身而去,未免顯得太過突然了。 聽說他來了,司徒恒成冷聲道:“來為許家求情?” 雖然早前司徒恒成還有些懷疑,可昨晚上證據到位,一早有官員稟告于他,司徒恒成此刻正滿心惱火,他曾對許家寄于重望,也以為許侯爺能勝任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職務,結果他卻以權謀私,導致官員冤死,叫他這個信任他的君王,顏面無存! 要知當初可是他親自任命許侯爺去插這樁貪墨案的。 實在是膽大包天,司徒恒成猛地將手中朱筆擲于地上,對兒子發火:“你也在戶部待過,怎沒有早早發覺?可是為偏袒璟兒?” “兒子委實沒有察覺,再說,真要偏袒五哥,偏袒許家,今日也不會有這件事?!彼就叫藓芾潇o的道,“還請父皇三思,許侯爺乃娘娘的哥哥,也為朝廷立下不少功勞,依兒臣所見,此事興許是冤枉,請父皇……” 司徒恒成聽得不耐煩,冷冷道:“是貴妃要你來求的?” “不曾?!彼就叫廾蛳聛?,“是兒臣自己……” 司徒恒成道:“退下去罷! 這事兒昨日就發生了,許貴妃沒有露面,司徒璟也沒有,倒是他一個外人過來相求!想起為司徒淵,司徒璟作為弟弟,還曾求情幾句,如今是他親舅舅,倒來避嫌了?一個個心懷鬼胎,唯這兒子有片赤子之心,從不替自己打算,難怪司徒弦月說他有些癡氣,希望他不要卷入爭斗,一輩子安安穩穩便罷了。 司徒恒成思忖片刻,起身前往長春宮。 ? ☆、第093章 ? 沒有料到他會突然出現,許貴妃眼睛哭紅了,來不及收拾,連忙迎到殿門。 她儀容不整,司徒恒成掃了一眼,徑直走進去。 “皇上?!痹S貴妃跪下請罪,“不知皇上前來,妾身失禮?!?/br> “什么失禮不失禮,現在這情況,誰心里都不好過,更何況你是他女兒?!彼就胶愠傻?,“起來罷?!?/br> 她聽命,但立在一邊并不說話。 他來了,她都不相求,這份耐心著實厲害,司徒恒成想起她才入宮時,天真單純,并不知算計,因他寵她,也曾被韋氏打壓,她只知道與他哭訴,像個被欺負的小姑娘。后來漸漸的,她很少這樣了,性子收斂起來,變得端莊賢良,為他生兒育女,叫人挑不出錯處,所以他才晉封她為貴妃。 這些年,她也一直做得不錯,要不是許家出事兒,或許他們會一直平靜的過下去,但人心總是難以預料。 司徒恒成看著她問:“你沒有話想與朕說?” 許貴妃搖搖頭,眼淚卻忍不住落下來。 司徒恒成沒有耐心,眉頭皺了皺道:“你大哥的事,你當真是一點兒不知?當年查戶部貪墨案,朕信任他,判決后,甚至夸他公正嚴明,不偏不倚,叫案子水落石出,還升了他的官職?!彼D一頓,聲音陰測測的,“朕現在才知,朕這是,打朕自己的臉!” 許貴妃臉色突變,忙又跪下。 “你仍是無話可說?” 他此番來,像是興師問罪,許貴妃不能再裝,抽泣道:“大哥入獄,妾身如遭挖心之痛,然妾身不敢去求皇上,怕皇上為難,也怕擾亂公正!可皇上,妾身一片丹心可昭日月,那樁貪墨案,妾身一無所知,大哥也不曾提起,而且妾身也不信,大哥他會做出這等喪心病狂之事,定是冤枉!”她膝行幾步,匍匐在司徒恒成腳下,“還請皇上徹查!” 殿中一片靜寂,司徒恒成并沒有立時說話。 此樁事情一出,他便猜出許侯爺的目的,借此事在戶部鏟除異己,又順便拉攏幾位官員,抱成團好對付司徒熠的勢力,聰明如許貴妃會不知?許侯爺還不是為她這個meimei,為司徒璟這個外甥! 為最后那張龍椅。 作為父親,自然寒心,他一日日對這幾個兒子越發失望,恨不得將他們一起打發到邊疆去,永不回來,可華國怎能不需要儲君?將來他駕崩,還得有個人來守著這大好江山! 司徒恒成想到這兒,有瞬時的心灰意冷,只兒子們是他親生的,再怎么樣,也不是一無是處,他淡淡道:“朕自然會查清楚,你好好歇著罷?!?/br> 他起身走了。 那背影透著幾分涼意,許貴妃渾身一顫,直覺大哥這回要糟了,誰也保不住他。 她臉色慘白,渾身沒了力氣,頹然得坐于地上。 回到王府,司徒修剛剛跨入二門,就收到周王府送來的賀禮,打開一看,是一方碧玉桌屏,刻著一對兒胖娃娃,兩人手里捧著魚,踏在碧波上,十分的憨態可掬。他心想,二嫂倒挺會挑東西,她看到,定然會高興。 他拿進來,果然裴玉嬌一眼就喜歡上了:“真可愛啊,就放在窗邊!”一邊問他,“咱們的孩兒會不會長成這樣?” “只會更好看?!彼竽笏哪?,“早膳用得好嗎?” “嗯,吃得很飽,你呢,你去宮里好不好?” 他點點頭,并不多說。 雖然一早決定自己做主,可他回來了,裴玉嬌還是有一些緊張,手指扭在一起道:“王爺,我剛才請了娘家人一起來做客呢,行的罷?只是來吃頓飯,看看我就走的,不會待太久?!?/br> 她小臉繃得有些緊,盯著他看,司徒修道:“當然,這王府也是你家?!?/br> 她一下歡呼起來:“王爺真好!” 他彎下腰:“好的話,是不是得謝謝我?” 她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 他卻摟住她的腰,不給她走了。 直到外面有下人通報,說是裴老爺,馬氏,裴三姑娘,裴家兩位少爺來了,他才戀戀不舍的放開她。 她摸一摸嘴唇,好像都腫了,連忙找口脂涂上去遮蓋一下,只走到門口,見裴臻牽著匹汗血寶馬進來,她驚得瞪大了眼睛,扶著竹苓的幾步過去,大叫道:“爹爹,你怎么把馬兒帶來了!還有,祖父,祖母,二叔怎么沒來呢?” 邊說,邊忍不住將手放在馬兒的鬃毛上,那馬好像還識得她,拿鼻子蹭蹭她的掌心,惹得她一陣輕笑。 裴玉畫道:“祖母前些日子去上香,崴到腳了,不準咱們告訴你,現在還沒全好呢,祖父在家里陪著祖母也沒有來,至于我爹,哎,不提了,不過他叫我送這個給你?!?/br> 她攤開掌心,上頭放著一塊圓潤的石頭,水光盈盈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寶玉,細看有副小小的山水畫,天然而成。 “說是吸取了天地靈氣,難得一見?!迸嵊癞嬍菦]瞧在眼里,不就是塊石頭嘛,她這父親啊,沉迷于天文地理不說,還開始精研玄學了。 裴玉嬌倒挺喜歡,連忙收了道謝。 司徒修過來給長輩行禮,裴臻把馬兒交給下人道:“怕嬌兒悶,把她常騎的馬帶來,如今雖不能騎,可這馬兒有靈氣,平時放出來玩玩,住久了識得家,趕也趕不走?!?/br> 司徒修笑著道:“還是岳父了解娘子,她啊,確實會怕悶,不過府中吃食不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