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
咋一聽聞是女婿動的手,許夫人也是肝火旺盛,畢竟就這一個女兒,自小捧在手里長大,再是調皮都不曾舍得動過一根手指,眼下被打得鼻青臉腫,作為母親,哪里有不惱火的道理?她臉都氣紅了,叫奴婢去拿擦瘀傷的藥膏,與女兒道:“是為娘害得你,早先前只當他周家有誠意,周繹也是年少有為,沒料到如此下作!你放心,為娘定會為你出這口氣?!?/br> 許黛眉道:“叫哥哥們打死他,打斷他的腿!看他還橫不橫了?!?/br> 許夫人知道她在氣頭上,什么死不死都出來了,她畢竟不是年輕人,不像許黛眉心思那么淺,真這樣教訓周繹,這必是要和離的,往后與周家也得一刀兩斷??蓛杉医Y親,共謀大事,能如此輕易就散貨?本是比夫妻和離都不易! 她沉吟片刻叫了大兒子許錚來。 見到meimei受傷,許錚也是吃了一驚:“真是周繹打你?” “還能有假了!”許黛眉道,“他早就咱們許家不滿了,故而找由頭打我,借故不來?!?/br> “好啊,世上還有這樣的雜種?”許錚一撩袖子,“你放心,哥哥我必會替你報仇?!?/br> “好了!”許夫人卻一聲喝道,“什么報仇不報仇,等一會兒送走五王爺,七王爺,你親自去周家一趟,將此事告訴周夫人,他周繹不負荊請罪,跪著來求黛眉回去,別怪咱們許家無情?!?/br> “只是請罪?”許黛眉眉頭挑起來,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母親,不是說要替她出氣?怎么會這樣,她哭道,“娘,我不想再做他妻子了,我也不要再回周家,娘啊,我要和離,我就不信找不到比他周繹更好的丈夫!” 許夫人不理會,只吩咐許錚。 許錚答應一聲,離開了內室。 許黛眉拼命的哭,趴在許夫人腿上抽泣不止:“原來娘也不疼我,我是世上最苦命的人了?!?/br> 許夫人嘆口氣:“為人妻子向來不易,只你放心,這回周繹打你,他一定會得到教訓,往后必不敢動手。但你也要學會忍耐,為娘往前太寵你,也是錯了,有句俗話,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和離的事兒莫提,便是你父親也不會同意的。黛眉,你畢竟不是小孩兒了,既要相公出眾,又要他萬般寵你,怎么可能呢?世間絕沒有這種人?!?/br> 別人都說她好命,丈夫專情,可她cao持家務,撫育孩兒,鮮少犯錯,便是如此才能贏得丈夫的敬重,可惜,在這女兒身上還是出了紕漏。 見母親不準她和離,想到就算周繹肯來認錯,接了她回去,她在夫家怎么過?許黛眉打了一個冷戰,抱住母親的腰道:“娘,我寧愿和離不嫁人了也不要回周家,周繹他這人看著良善,實則狠毒,不然豈會打我?婆婆也不怎么向著我,娘,你讓我留在家里好不好?我再不闖禍了,什么都聽你的,好不好?我不要去周家,他就算不打我,往后一句話不與我說,又該如何,他什么做不出來?指不定哪日還掐死了我呢!” 越說越不像話,許夫人當初怎么也是好好挑選女婿的,周繹一直表現的不錯,雖說今次動手,可未必本性如此,大抵是沖動。她也知道女兒驕縱,指不定惹了他,柔聲寬慰道:“你莫怕,他絕不敢再動手,除非他連周家都不顧了,他怎么有這個膽子?到時你回夫家,若他們還對你不好,你再回來,你父親都會替你做主?!?/br> 不到絕路,誰都想留一線。 母親還是不答應,許黛眉越想越傷心,趴在床上哭著不起。 梁氏陪同兩位王妃賞花,許家出了許貴妃,很得皇上寵愛,不止封侯拜相,還賞賜了府邸,這處宅院甚至比他們東平侯府還要寬敞,沿路奇花異草,亭臺樓榭,一步一景,走在其中心曠神怡,只梁氏心系許黛眉,不知出了何事,攪和今日聚會,仍是有些分神。 倒是袁妙惠心情頗佳,拉著裴玉嬌賞花觀魚不亦說乎,見梁氏吩咐下人事宜,這會兒輕聲與她道:“許黛眉你剛才看見沒有,定是叫她相公打了?!?/br> 裴玉嬌大為吃驚,周繹打許黛眉?可他不是為了許黛眉拋棄了meimei嗎?她有些不相信,好奇道:“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誰會打她,總不會是周夫人罷!而且打那么重,定是男人打的,我一早便聽聞,他們感情不太好?!彼龂K嘖兩聲,“沒想到竟到這個地步,也是可憐,女人家嫁到這樣的相公……”她頓一頓,笑著看裴玉嬌,“你運氣可比她好多了,七弟待你很好罷?” 她看起來神采飛揚,兩頰也比往前豐滿了些,又有一雙水光盈盈的杏眼,真想叫人捏上兩把,只男人應該更喜歡風情些的女人,而不是這等天真的小姑娘,好像永遠長不大一樣。 裴玉嬌聽她問起,點頭道:“當然好了,他什么都依我呢?!?/br> 她露出幾分得意。 袁妙惠暗藏心思,小看她,她偏不讓她如愿,再說,司徒修本來就待她很好,除了索要過度外,可丁香不是說了嗎,這也是因為“疼”她。假使不疼,他大概是不想碰她的罷?這么一想,好像還是個優點? 她突然覺得腰有些酸! 袁妙惠笑了笑:“這樣最好了,假使七弟欺負你,你得告訴我,我定會讓王爺好好教訓他的?!?/br> 上輩子她也這么說,她只當好意,便總在她面前說,司徒修打她手心,不讓她好好吃東西,如今想來,真是傻啊,她怎么就那么好騙呢?這世上,其實就該如司徒修說的一樣,除了他,除了娘家,她誰也不能信! 她差點哼出來,勉強忍住了,點點頭。 到得下午,才與司徒修一起坐車回王府,在車上她把許黛眉的事情告訴他:“五嫂說是周繹打的,我也不知是真是假,但看起來好似打的很重?!钡傆袔追中覟臉返?,因周繹與許黛眉實在太討厭了。 最好兩人天天打架呢! ? ☆、第090章 ? 司徒修并不知這事,回想起來,中途確實有小廝傳話,許錚告退。 許是為此? 他淡淡道:“打的好啊?!?/br> 原本許家就不安分,許老爺為助司徒璟抗衡司徒熠的勢力,背地里還不是拉幫結派?可要籠絡人心,總得付出代價,許老爺現任都察院左都御史,都察院監察百官,辨明冤枉,提督各道,乃皇上的耳目,可他利用手頭職權,替人消災的事兒沒少做。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只許家還不知自己的把柄被人捏在手里了。 現今再與周家鬧不和,更是雪上加霜。 裴玉嬌眨著眼睛:“王爺也覺得是周繹打的?” “若真傷了,應是罷,不然周繹也不至于不來?!?/br> 裴玉嬌笑道:“活該!你不知道這許黛眉有多討厭,還有周繹……” “我怎不知?”他挑眉,“那天在云縣,還是我帶你去的?!?/br> 是了,竟忘了那場好戲,周繹那天之后就沒有再來糾纏meimei,不過她也著實不想再提他們,這種人啊眼不見為凈,看到了心情就不好,她笑著問司徒修:“王爺剛才在做什么呢?” 男人聚在一起除了朝廷大事兒,還能談什么,不像女人家那么啰嗦,光是胭脂水粉都能說上半天,司徒修道:“無甚意思?!?/br> 他們講了好些廢太子的事情,司徒璟說去求情,父皇態度不明也不知喜怒,又說起廢太子的舊部,把他往年做得政績拿出來稱頌,希望皇上看在這一份功勞上可以饒恕廢太子。他對此并無意見,司徒淵在和光宮被囚禁七年,早已消磨了意志,也只有韋氏還對他存有希冀,也只有還把他當成敵人的人虎視眈眈。 腦海里,他尚記得自己最后一次見到司徒淵。 他穿著身雪白的中衣坐在陰暗里,眼中早已沒有了當初的躊躇滿志。 想必他也厭倦了這宮廷罷? 然而,身為皇子,又似乎注定了一輩子要與它糾纏不休。 他暗地里嘆口氣,轉眸去看裴玉嬌,卻見她嘴里正吃著東西,笑瞇瞇的很是歡喜,一眨眼就把剛才的事兒拋在腦后了。見他看來,她從袖中拿出一塊香果脯,說道:“這是杏子做得,很好吃,你要不要?” “許家沒招待你們吃食?”司徒修挑眉,目光在她臉上打了個轉兒。 這才嫁給他沒多久呢,臉就已經有些胖了。 “當然招待了,許家廚子手藝不錯,糖醋魚燒得很可口,聽說這鱖魚是從吳州運來的呢?!彼匚读艘幌?,又饞了,“一會兒回去叫蔣大廚試著燒一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又吃了一個果脯。 車廂里彌漫著果香味,甜酸味兒。 他莫名得也餓起來,將她抱在身上道:“我嘗嘗味道?!?/br> 她忙把果脯遞給他。 他卻吻住她的嘴唇,剛一接觸,便嘗到唇上甜味,好像從枝頭剛剛摘下來的杏子,他伸出舌尖,舔舐它,她羞得臉紅了,又覺全身麻麻的動不了,整個人越縮越小,蜷在他懷里。 他淺嘗即止,放開她笑了笑:“喂我一個?!?/br> 她伸出小手把果脯放到他嘴里。 “好吃罷?”她問。 他點點頭。 一路吃著果脯到王府,裴玉嬌剛入上房,就與竹苓道:“去與蔣大廚說,我晚上想吃糖醋魚,不知道集市可有鱖魚買呢,要是沒有,就用鱸魚也一樣的。還有,再燒個五味蒸雞?!庇只仡^問司徒修,“王爺有什么要吃的?” 司徒修道:“足夠咱們吃了,就這樣罷?!?/br> 要說他實在想吃的,就在眼前。 被他火辣辣的目光看著,裴玉嬌心慌慌,疾步往里走,叫丁香把做了一半的涼衣拿來:“今兒做到明兒,想必就能做好的,王爺馬上就能穿了!”這幾日,她實在有些累,可他不知道消停,昨兒晚上又是弄到很晚,白天光是補覺都來不及的,她只能拿做衣服來搪塞。 這算是小聰明了,可有衣服穿,和陪睡,他肯定仍是選后者。畢竟府里有繡娘啊,而那一個,別人不能代替,不過瞧她這鬼鬼祟祟的小模樣,他沒戳穿她,便休息一日好了,俗話說磨刀不誤砍柴工嘛! 見他總算沒白日那什么,去了書房,裴玉嬌松了口氣。 卻說許錚去了周家告知周家二老,周繹做得好事,二老均是吃了一驚,也知兒子不對,連忙一疊聲的道歉,等到周繹回來,周老爺狠狠訓了他一通,雖說當初周老爺猶猶豫豫聽從周夫人選了與許家聯姻,愧對裴家??扇缃褚呀浗Y親了,木已成舟,周繹怎么也得做好丈夫分內的事兒,哪里能打妻子呢,也難怪許家那么生氣! 可偏偏周繹不聽,說許黛眉嘴賤輕薄,侮辱他周家才忍不住動手,二老也是有些惱火,然而便是兒媳不對,兒子打人仍是太不該,再者,兩家聯姻后,互相有些事情都攪和在一起,萬一許家真惱上了,周家必是要吃虧。 到底有個許貴妃,還有個司徒璟呢,他們周家靠什么? 周老爺沒法子,動用家法揍了周繹一頓,勒令他去許家認錯,周繹在父母面前向來是紙老虎,最終仍妥協,不得已求到許家。 見他被老爺子打得鼻青臉腫,站都站不太穩,又小意奉承,輕聲軟語的,許黛眉多少出了口氣,可她并不愿意回周家,然而父親母親無一支持她留在家中,只得一步三回頭的,跟著周繹走了。 司徒瀾聽說此事,躺在床頭喝一口酒道:“這周繹也是吃軟飯的,叫本王遇到這等妻子,非得揍死她不可!” 話傳到外面,朱玫氣得臉色鐵青。 她性子與許黛眉差不離,都是有些驕縱,只家世沒有許黛眉好,仍是會收斂,當初嫁給司徒瀾,也是看他風流倜儻,英俊瀟灑,心里有些意動,父親又看好司徒熠,便這樣嫁入了燕王府。結果他這人也就之前禁足的時候好些,對她有新鮮感,三日兩頭的摟著敦倫,現在呢,瞧都不愿瞧她一眼,哭到娘家,誰也沒法子,只叫她忍忍,是啊,誰能把一個王爺怎么樣? 只有皇上能弄死他! 朱玫原本有話與他說,止住了腳步轉身走了。 江巖在司徒瀾耳邊低聲道:“原來大前年一樁貪墨案……” 他聽得一半跳起來,驚喜道:“可確鑿?” “屬下敢拿人頭擔保,人證物證都有?!?/br> “好,好,你把這事兒去告訴三哥?!彼就綖懘笙?,“算上此前幾樁,就不信他許家還能翻身,她許貴妃還能穩坐貴妃之位!” 他眼中閃著狠毒的光,好像一頭嗜血的狼一般。原本他就這一個優點,咬住了就不松口,所以司徒熠既喜歡他的固執,也害怕他的固執,只兩人自小一起長大,感情深厚,如今也是誰都離不開誰。 江巖應諾,轉身告退。 過得一陣子,朝中便掀起風浪,好些彈劾紛涌而來,都是指向許家的,司徒恒成雖是顧念許貴妃,卻也著實沒有想到,許老爺背后竟做出了那么多的事情,只得令三大衙門共審。 許老爺鋃鐺入獄。 聽到這消息,許貴妃臉色蒼白,身子搖搖欲在,扶住桌角才勉強穩下來。 她當然知道大哥這些年在做什么,他做得,與自己做得一樣,都是為了司徒璟,只大哥一向做事嚴謹,雖然外面風傳她許家囂張跋扈,可大哥并不是這樣的人,是以她當貴妃當了十年,大哥也不曾出過事,許家也不曾,這些壞名聲還不是對手傳的? 可如今怎么回事兒,竟然弄出那么大的風波! 胡大人貪墨案,可是牽扯了幾十條人名呢,當初也是查得干干凈凈的,怎么大哥會牽扯在里面? 她渾身沒了力氣。 宮人忙道:“是不是請五王爺過來?” 她搖搖頭,不,決不能再讓她親生兒子被卷入,假使許家真的落了把柄在敵人手中,大哥落馬,她也只能眼睜睜看著,絕不能做出連累自己的事情,她還得保住貴妃之位,司徒璟也一樣。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她思忖片刻:“去請七王爺來?!?/br> 宮人連忙使人去傳話。 只司徒修不在王府,在火兵營,這話就傳到了裴玉嬌耳朵里,聽說是許貴妃相請,裴玉嬌心里有些疑惑,畢竟不是節日,尋常宮里也不會沒事兒就叫他們入宮的,見她皺著眉頭不太明白,丁香輕聲道:“奴婢好像聽見下人們在說,許家出事了?!?/br> “出什么事兒了?”裴玉嬌詢問。 “許老爺被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