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
“是?!贝蚧卮?。 話音剛落,那邊游舫便靠了來,幾個姑娘很是驚訝,全都倚在那側的欄桿上,猜測這是哪家的船。結果那游舫近了,裴玉嬌瞧見床頭站著位年輕公子,穿著湖綠色的春袍,迎風而立,好似水中月,玉之光,她驚喜道:“沈公子!” 沈夢容聽見她的聲音,微微一笑:“裴大姑娘?!?/br> 剛才那聲呼喚也傳入了旁的游舫,薛景元坐在船廂里,手里提著一壺酒,對準嘴倒下去,酒好似流線般落入口中,他睜開一雙桃花眼道:“東平侯裴家?走,把船靠過去瞧瞧?!?/br> 去年他與裴應鴻,裴應麟打馬球,誰想到那次之后,再請他們玩便不應了,可聽司徒瀾說,司徒修好似有意與裴家結親,但裴家有三位姑娘,是哪位呢,總不會是要招婿的傻姑娘罷?薛晉元挑了挑眉,走到甲板上。 遠處,裴家,沈家的游舫已經緊靠在一起,船夫用條寬板子一頭架一處,沈時光與沈夢容便走了過來。 他們與裴家眾人很是熟悉,將將見到,便聚在一起說笑,蔣琳偷瞧了沈夢容一眼,臉蛋發紅,輕聲問裴玉嬌:“沈家跟你們經常來往呀,去年我記得你們才認識?!?/br> “嗯?!迸嵊駤尚Φ?,“是的,上回來咱們家,還玩了葉子牌呢!” 蔣琳咬了咬嘴唇,心想請了沈家竟然也沒請她,她朝沈時光笑笑,“沈姑娘,你還記得我吧?” “當然,蔣姑娘?!鄙驎r光笑容溫柔,“在余香閣門前見過的?!?/br> 蔣琳又心花怒放,走到她身邊:“聽說你玩葉子牌很厲害,一會兒龍舟賽玩了,不如咱們在這兒玩一會兒?這游舫上什么都有呢?!?/br> 裴玉畫聽著微惱,蔣琳自己還是蹭船的,竟把自己當主人了,什么東西?只她在沈時光面前不好發作,輕輕哼了聲,與裴玉英道:“你瞧瞧她!” 裴玉英朝她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多話,畢竟蔣琳是親戚,鬧起來不好看。 沈時光想一想道:“也罷,我原也念著玉英,便玩會兒罷?!?/br> 蔣琳就笑起來,又瞟了沈夢容一眼。 近看更不似真人,像是畫中走出來一般俊雅,她想上去與他說兩句話,可礙于姑娘家身份,終是不敢,誰料沈夢容卻主動跟裴玉嬌說話了。 “在游舫上還蒙著臉,你怎么了?”剛才沈夢容就在奇怪,姑娘在外面戴帷帽可以理解,可在自家游舫上,全無必要。 但又覺得有趣,她只露著一雙眼睛,那眼睛圓圓的,大大的,好像閃耀的明珠,比起平日里,竟還要吸引人。 “我長了泡了?!迸嵊駤陕曇糨p輕的,好像在說一個秘密,“三妹說不要給人看到,太丑了?!?/br> 沈夢容噗嗤一聲笑起來:“又有什么,我念書有時候也長泡呢,只姑娘家長了,不知是個什么樣子,你給我瞧瞧?!?/br> “那可不行?!迸嵊駤芍睋u頭,甚至拿手壓住了紗巾。 她不給,沈夢容更想逗她,誰料這時,游舫猛地一搖晃,也不知被什么東西撞到了,船上的人站不穩,紛紛搖晃,裴玉嬌直往后倒去,沈夢容見狀,忙伸手拉住她。 她落入他懷里,腦袋磕在他肩膀上。 遠遠看去,好像擁在一起,司徒修立在三丈遠的地方,瞧著這一幕,臉色沉下來,只晚來一會兒,她竟然就勾搭上男人了!? ☆、第040章 ? 馬毅聞音知雅意,知道主子等不得,連忙吩咐船夫全力劃槳。 游舫在水面上劈開道波紋,好像條巨大的白蛇一樣,直撲向前方。 周邊游舫紛紛讓路。 裴玉嬌那一撞,碰到堅硬的骨頭,隱隱生疼,剛剛抬起頭,他柔聲問:“還好罷?” “嗯,一點點疼?!闭f著,忽覺面上一涼,紗巾竟然落了下來。 她杏眼一下子瞪大了,忙不及得去捂嘴。 沈夢容笑道:“已經瞧見了,也不丑?!?/br> 她怔了怔,隔著手掌問:“真的?” 聲音嬌弱又動聽,透著孩子般的天真。 “真的,你拿開手罷?!鄙驂羧莸?。 她也不好一直捂著,依言挪開。 水潤飽滿的紅唇上,正中央印著塊小小的褐斑,顯見了長了水泡,隨后又癟了留下的印記,沈夢容盯著瞧了瞧,片刻后輕聲道:“還是戴上罷,畢竟女兒家愛美,戴著更好看呢?!?/br> 就算裴玉嬌再怎么遲鈍,這會兒也明白剛才是沈夢容故意騙她,當下氣得一跺腳道:“我,我相信你,才拿開的?!?/br> 沈夢容哈哈笑起來。 裴玉嬌瞪他一眼。 他彎下腰給她拾起紗巾,全不顧旁人正看著,裴玉英眉頭微擰,想起剛才被撞時,沈夢容將裴玉嬌抱在懷里,說是說助人,可終究男女有別。她忍不住朝沈時光看了一眼,略有詢問之意,沈時光不知該說什么。 可眼下這樁事不是最重要的,裴玉英轉身詢問:“游舫到底怎么了?”又命隨從去看。 誰料話音剛落,就聽后方船夫叫道:“游舫破了道口子,進水了!” 裴玉嬌嚇一跳,連忙從沈夢容手里搶過紗巾,急忙忙跑到裴玉英身邊:“meimei,怎么辦?我們不會游水!” 裴應鴻已經惱火的四處察看,只見右后方有條游舫直條條撞在他們船尾,他大聲喝叫道:“這是誰家的船?烏龜王八蛋!沒瞧見咱們船在你們前頭?橫沖直撞,急著去投胎是不是?趕緊的給小爺把頭露出來,看小爺怎么收拾你們!” 侯府將門之子,別瞧裴應鴻平日里在老侯爺面前唯唯諾諾,可實際上在外面是條爆性子。 裴應麟也跟著罵,擼袖子。 裴應鴻甚至叫人把板子抬來,要去那邊打架。 此時游舫上優哉游哉走出來一個人,穿了件淺碧色繡四君子紋樣的單袍,生得唇紅齒白,干凈秀麗,乍一看,險些以為是女人,慢條斯理道:“本公子原是想去追龍舟,誰料沒把好舵,歪了,這才撞到你們……哎,本公子初來乍到,也不知你們是誰家,這游舫多少錢,本公子絕不賴賬?!?/br> 裴應鴻差點沒氣暈過去。 這人不止混賬,還沒長眼睛,連裴家都不認識? 見自家哥哥弟弟打嘴仗,裴玉畫不耐煩,走過去朗聲道:“咱們是東平侯府裴家,你識相的話,該知如何做!不止損失由你擔負,咱們游舫沉了,你也得想個法子彌補,明兒上門來道歉,咱們再看看饒不饒你?!?/br> 雖是責備的架勢,只她聲音嬌媚,聽著只透出股魅惑。 那公子心頭一跳,朝她看去,見她穿了件荷色繡纏枝白蘭的襦衣,下面是挑柳綠色撒花群,頭梳飛仙髻,耳朵上戴著碧玉珰。此刻斜挑柳眉,明眸閃爍,說不出的動人,他一時竟看呆了,移不動腳步。 裴應鴻見他那樣兒,喝道:“登徒子,你看什么呢!看我不挖出你的眼睛來?!?/br> 作勢要往他游舫上跳,那公子回過神,一疊聲道:“我這就使人把板子來,你們都上來,什么也都好說,賠銀子,上門道歉,都行?!?/br> 簡直跟剛才傲慢的樣子不是同一個人。 裴玉畫忍不住噗嗤一聲,她可不是遲鈍人,只見那公子的眼神便知瞧上自己了,可他是誰還不知呢。她撇撇嘴兒,又不稀罕了:“哥哥,咱們做沈家的游舫?!彼裘寂c那公子道,“你可記得來裴家認錯?!?/br> 她轉身走了。 那公子愣在原地。 遠處些,薛景元也在瞧著,心想這姑娘倒是挺有意思,若是沒猜錯,應該是裴家三姑娘罷?他伸手摸了摸下巴,本欲上前與裴應鴻兩兄弟打招呼,只正好亂著,他過去萬一橫生枝節,今兒可是有皇上,幾位王爺在呢,他不能給自家姐夫司徒熠惹事,當下又使人把游舫劃開了。 沈時光與裴玉英道:“便去咱們游舫罷?!?/br> 裴玉英點點頭。 不過剛才一撞,兩只游舫上的板子已然落入水中,沈夢容命他們再尋一塊,沈時光抽空走到他身邊,輕聲質問:“你到底在想什么?便是你不扶,這等搖晃,裴大姑娘也不至于會摔倒?!?/br> 她實在擔心哥哥。 沈夢容淡淡道:“離得近,順手就扶了?!?/br> “我是怕閑言閑語?!鄙驎r光皺眉。 沈夢容沒作聲。 他看著光風霽月般的人,然而沈時光總是不太明白他的心思,雖然他從小到大,比起自己,都要來得讓人無可挑剔。她想了想,聲音更輕了:“我怕你……你要知道,裴大姑娘只是像時辰,可她并不是小姑娘?!?/br> 他道:“我知,她當然不是?!?/br> 雖然一開始他也把裴玉嬌當孩子看,可相處了數次,自然能發現其中的區別,她只是單純,并不是沒有想法,她也不是小孩子。而且,跟她相處,比誰都舒服,他喜歡這種感覺。 他朝裴玉嬌看去。 裴玉嬌倚在圍欄上,又蒙上了面紗,不知與裴玉英說什么,竟沒再害怕船進水,一雙眼睛彎得像月牙,甜得叫人渾身愉悅。 他眼眸微微變窄,柔和似水,想起她說得招婿,其實她與他一樣,只是沒遇到喜歡的人罷了。 年少天真,說什么都像是妄語,只有身上的責任是真的,所以他在內心深處總是保留著一個夢,不想被打破,但是他告訴了她。這十幾年,便是小妹時辰,也不曾說過。 他正想著,河面猛地一陣震蕩,激得游舫再次搖動起來。 只聽哐當一聲響動,不知何時,西邊來了一艘游舫,靠將過來,生生把沈家的游舫給擠開。一條巨大的木板落下,架起臨時的通道,對面,司徒修立在船頭,蟒袍被水上風吹得飄動,露出里面雪白的綢褲。 裴應鴻吃了一驚,忙與眾人去行禮。 司徒修道:“聽說你們游舫壞了?” “是,被華家公子……”裴應鴻還未說完,他打斷道,“都上來吧?!?/br> 裴應鴻沒有拒絕,那日在白河,他與司徒修一起玩鳥銃,一起釣魚,早就沒有那么陌生了,他笑著答應。 裴玉嬌被司徒修突然出現,弄得有些心慌,并不是很想去他游舫,可當眾她沒膽子拒絕,更何況裴應鴻都答應了。他畢竟是王爺,親口邀請,誰都要給他面子,她只得跟著裴應鴻一起過去。 路過司徒修身邊時,低垂著頭,盡量與他保持距離,好像剛才在街上,抬頭看他,只不過是幻象。 司徒修心想,是他看錯了嗎,其實她根本也沒瞧過自己?他目光落在她身上,灼熱如火,能燒起來似的。 她渾身一個激靈,直覺不好,忍不住回頭朝沈夢容看一眼。 楚楚可憐好像林間小鹿,就要落入獵人之手。 沈夢容道:“王爺,他們都是姑娘家,不如我與裴家公子上王爺的船,裴家姑娘還是與我meimei在一處,省得惹來流言蜚語,不管對王爺,還是她們名聲都無益?!?/br> 司徒修心頭一惱。 只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剛才抱裴玉嬌的時候怎不想這些?唯獨倒提防他,沈夢容的話簡直是火上澆油! 他略揚起下頜道:“沈公子想得很是周到,只本王游舫有上下兩層,姑娘們去上層,也很方便,都是裴家人,何必還分路坐。且本王正要去臨水亭,裴大人陪著父皇觀龍舟,稍后便與他們一起回去?!?/br> 這話一出,沈夢容也不好再說什么,眼睜睜瞧著他們陸續上了游舫。 立在船頭,他微微嘆了口氣。 很顯然,司徒修對裴玉嬌有企圖,可剛才他沒能護住她,或多或少有些不樂,沈時光看著白河悠悠水,輕聲道:“哥哥,還望你想清楚?!?/br> 游舫緩緩而去。 裴玉嬌坐在二樓,心里想著司徒修,不知他為何又來,這輩子好像跟自己牽扯不清了似的,她秀眉微微擰著,攏著憂愁。 在旁邊的蔣琳瞧著她精致的臉,說不出的滋味,自己一心要接近沈夢容,原想討了沈時光的歡心,可裴玉嬌呢,什么都不用做,卻能讓沈夢容青睞,可明明她曾在他面前丟過臉!現在這一個司徒修,或者也是為她而來? 她到底是何處吸引人,光憑著一張臉嗎?蔣琳越想越不明白,低頭撥著指甲滿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