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裴玉英想起前幾日,裴玉嬌神神叨叨讓她不要嫁給徐涵,她沒聽,meimei也是要哭,莫非還為這事兒?真是奇了怪了,她心想,meimei到底因何對徐涵那樣反感?她叫丫環們出去,輕聲問:“你還在擔心我嫁人?” 她點點頭。 “真是癡兒!”裴玉英將她攬在懷里,“難道祖父祖母,父親的眼光還不如你了?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裴玉嬌實在忍不住,抽噎道:“他跟何姑娘有什么呢?!?/br> 裴玉英道:“是何姑娘自作多情?!彼褋睚埲ッ}說與她聽,裴玉嬌有些驚訝,但她上輩子對徐涵的印象太不好了,又道,“他往后要納妾的!” “這你都知?” “他不是好人,知道你不能生孩子……” “不能生孩子?”裴玉英心頭一跳,捧住她臉蛋看,焦急道,“你可是魔障了?jiejie,你到底怎么了?” 果然都怕她瘋了,裴玉嬌忙道:“是,是我做得噩夢?!币泊_實是,得知他們姻緣定了,她兩個晚上都在做噩夢,夢里,meimei與徐涵話也不說,貌合神離,她問meimei,meimei卻不告訴她。夢里陰沉沉的,一絲色彩都沒有,像是整個烏云都壓下來,叫人透不過氣。 然而裴玉英卻噗嗤一聲:“你真傻,連夢都相信,夢是反的,你瞧,我身體多健康,哪里像是生不出孩子的?” 是了,這輩子meimei沒有摔入河,當然能生孩子的,可這不代表徐涵就好了,她悶悶的道:“就算是夢,他也納妾了?!?/br> “假使我生不出,自然要納妾的?!迸嵊裼⒑眯?,眼見jiejie垂頭喪氣,她拍拍她肩膀,“別再胡思亂想,就算徐公子不好,還可以和離呢!咱們有東平侯府這樣的娘家,怕什么?你呀,也不知怎么就想這些,將來的事誰預料得到?你便說罷,我不嫁他,那嫁誰好,誰能保證與我白頭偕老?” 最后一句竟讓裴玉嬌反駁不得。 沈夢容原是她看中的妹夫,可沈夢容……他,他還想出家呢! 她搖搖頭,好像缺口的葫蘆絲,再也發不出聲音。 裴玉英道:“我送了你一個荷包,這幾日你也做兩個,一個給我,一個給爹爹,知道嗎?” 有了事情做,她這小腦袋瓜定然不得閑。 裴玉嬌道好。 meimei走了,她一個人坐著,想了又想,如今塵埃落定,好似自己怎么也無法扭轉,那么也只能期望這輩子meimei能生孩子,他們兩個能好好的。當然,徐涵假使再對meimei不好,她這回定然不會饒過他,一定幫meimei報仇。 想到這些,她輕輕吐出一口濁氣。 丁香拿了針線,料子來,她開始做荷包。 等到端午節,送了一個裴玉英,又送一個給裴臻,裴應鴻瞧著,嘻嘻笑道:“meimei,你沒給我做一個呀?” 裴玉嬌道:“不是有三妹呢?” 畢竟裴玉畫才是裴應鴻的親meimei。 “她呀,倒是有一個,你們瞧瞧?!迸釕櫮媒o他們看,只見荷包上繡著一只不知道是白鶴還是白雞的東西,眾人都忍俊不禁,裴應鴻嘆口氣,“我都不好意思戴出去,還有弟弟那個,更丑,應麟,你的呢?” 裴應麟道:“不曉得掉在那兒了!” 裴玉畫惱羞成怒:“是不是扔了?我好歹也花了功夫?!?/br> “你還好意思說,跟嬌meimei……不,比她繡得都難看,往后看你怎么嫁人?!迸釕櫿f話一點不留情面?! ∨嵊癞嬤@人,尋常熱衷于才名的琴棋書畫,女紅是不太愿意花功夫的,故而繡活很一般,但被這么說,很不服氣,她氣得要打哥哥,兩個人追來趕去。眾人看著直笑,太夫人道:“別理會他們,一對兒皮猴,等會兒你們去白河,最要緊就是看著這兩個。還有應麟年紀小,得注意著些,我聽說去年都有人掉在河里的?!?/br> 裴玉英道:“祖父,祖母干脆也去罷?!?/br> “看了多少年了,懶得去?!碧蛉诵Φ?,“你們正年輕,又有好些姑娘少爺,正好熱鬧熱鬧,只記得早些回來,廚房準備了菜肴,你們祖父也等著好好喝一頓酒呢!” 眾人笑著應是。 幾個年輕人跟著裴臻出去,一路上嘰嘰喳喳,青春飛揚,瞧著他們的笑臉,裴玉嬌心情豁然開朗。上輩子的此時此刻,她與那幾個感情已經很不好了,哪里像現在這般親密,既然事情都變了,興許meimei真的也能過好呢! 人得往前看,她笑起來,牽住裴玉英的手一塊走。 豈料裴玉畫轉頭看她:“哎,你這嘴兒,泡雖沒了,怎得這么大一塊黑斑呢,來?!彼槌鲆粭l輕紗帕子,“蒙著臉罷,如今二姐都定親了,早晚輪到你,你這樣出去,叫別人看見不好?!?/br> 論到細節處,裴玉畫總是最精心的。 裴玉嬌笑道:“好,多謝二妹?!彼稍谀樕?。 將將到門口,蔣琳來了,眼見她們要出去,拍著胸口道:“還好趕上了!”只心里不是滋味,一早就與她們說過,她要一起去看龍舟,可她們幾個顯然沒放在心里,竟然這就要出門了,一點兒不曾想到等她。 她心里有些怨意,可父親不愿意租游舫與她跟哥哥,說就兩個人太浪費了,哥哥去好友那里玩,她便只能來這兒蹭船坐。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蔣琳笑道:“你們打扮的真漂亮呀,都是新作的衣服罷?” 也是由衷之言,三個姑娘,各有各的美,衣著華麗,暗香陣陣,其中裴玉英,裴玉畫乃天之驕女,顧盼生姿,嬌貴大方,裴玉嬌雖沒有那份傲氣,可眼波似水,身姿如柳,嬌美動人。 蔣琳與她們一比,便落得有些下乘。 可原本她也該添件新裙衫穿的,就像她們一樣,穿著京都最華麗的裙子,戴著最耀眼的首飾,然而蔣夫人對她這庶女極是摳門,今年夏季甚至都不曾添置新衣,她穿得還是去年的款式。 但又怎么樣呢,她無法反抗,只能任人宰割! 心頭升起一股悲涼,她面色陰郁,跟在她們身后,一起坐了馬車前往白河。 京都街道上,今日極為擁堵,車水馬龍,都涌向城門,等到她們出來時,恰逢皇帝,王爺,王妃駕臨白河,一時所有車輛都不得同行,任何人等,勿論是走著的,騎馬的,坐車的,都得出來跪迎接駕。 鑼鼓聲響中,裴玉嬌也跪了下去,只瞬間,瞧見一行人中,王爺們騎著高頭大馬,其中一匹雪白的駿馬上,司徒修身著深青色蟒袍,胸前大蟒張牙舞爪,殺氣騰騰,他面色冷肅,如冰似玉,像是世間沒有什么能打動他。 在這一刻,她竟忘了低頭。 也不知是不是蒙著面紗,看起來比戴帷帽的更為顯眼,人群中,他竟一眼瞧見她。 露出來的杏眼,因背著光,顯得很是深邃,盈盈流轉,似水含情,他沖她粲然一笑,好比春日花開,靚煞了眾生。 裴玉嬌的臉忽地紅了,心臟好像被人敲擊了一下,跳得有些透不過氣,她連忙低下頭,垂下了眼簾。 ? ☆、第039章 ? 等到人走遠了,他們才能站起來。 裴玉嬌往前一看,司徒修不見了,她也說不出剛才是什么滋味,怪怪的,大概因為自己瞧著他,他也瞧著她,那樣巧,巧得好像說好了一樣叫人覺得詭異。她眉頭皺了皺,可她不是故意想看他的。 誰讓他那么扎眼呢。 她走到車廂里,蔣琳瞧她一眼,輕聲道:“表姐,你是不是跟楚王殿下很熟?” 正想著這事兒呢,就有人問她,她嚇一跳,有些心虛,手不由自主捏著腰間的胖魚玉墜道:“你,你說什么?” “我只是好奇?!笔Y琳嘻嘻笑道,“因為這次王爺們都來觀龍舟,我想假如你們很熟悉,指不定能見見呢?!?/br> 這話就有些唐突了,裴玉英道:“別胡說,他只是救過jiejie,別的又沒什么,再說,他這身份,豈會來見咱們?” “這倒不一定?!迸嵊癞嬚碇滦?,慢吞吞道,“上回不是來找大伯的?還給哥哥,應麟玩鳥銃呢,我瞧著楚王殿下人不錯,許是會抽空找哥哥說會兒子話?!?/br> “真的?”蔣琳眼睛一亮。 瞧她這樣兒,好似想飛上枝頭變鳳凰,裴玉畫素來看她不順眼,這會兒也只是逗她,語氣越發有調侃的味道:“所以你一會兒等著罷,興許能見到他的,或者,還有其他幾位王爺跟著他來也難說,哦,還有王妃,公主呢?!?/br> 聽到最后,蔣琳的臉色一下子變得很難看。 原來裴玉畫在尋她開心! 是啊,自己不過是個庶女,在她們這些侯府嫡女面前,就像野草一樣,難怪裴玉畫看不起她!可她不也是因為命好嗎,要是她能投身在侯府,會比不上裴玉畫?哪怕是像裴玉嬌那樣的癡兒,都好。 她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撇過頭去。 見她生氣,裴玉英覺得裴玉畫戲耍人有些過分,不過這蔣琳罷,蔣夫人沒好好教,也實在是眼皮短淺,她輕拍了她一下道:“以后莫這樣胡說?!?/br> 裴玉畫輕輕哼了聲:“什么胡說,咱們可是侯府,像大伯這樣的身份,便是王爺,還不是想著拉攏呢,便是來也沒什么?!?/br> 蔣琳聽得更難過。 裴臻確實有這樣的本事,聽父親說,他管著都督府,手里好多兵馬,所以母親才會想著將戴春林給裴玉嬌做贅婿! 可他們蔣家呢,沒個成器的,沒什么可驕傲的,別人提起他們家,多半也是想著,是裴家親戚,將來叫他們做個中間人。蔣琳嘴角挑起,附和裴玉畫:“表叔那么厲害,我想想,興許三妹說得還真是呢?!?/br> 完全沒個骨氣,若一直生氣不理她,裴玉畫反而會高看她幾分,如今她又貼上來,裴玉畫輕聲一笑,連回應都懶得回了。 司徒修打馬到了白河邊,只見熙熙攘攘人頭攢動,再看水面上,與地上的人兒呼應,船也一樣的多,等會兒定然找不到裴家的游舫。 可她今日既然出來了,他豈能不見她? 他想起剛才她抬著頭,臉兒蒙著條繡了海棠花的紗巾,只剩雙眉眼露出來,難以描繪的好看,也比平日里多了些神秘。 還破天荒得單單瞧著他。 那一刻,有喜悅從心頭生出,他恨不得跳下馬徑直走到她身邊,將她拉到馬背。 他嘴角翹了翹,與馬毅道:“你把裴家坐得畫舫找出來?!?/br> 馬毅暗自嘆口氣,那回主子與司徒璟的對話他是聽到的,主子親口承認看上裴大姑娘,還有什么可說呢?大抵這是要做楚王妃的人了。 他應一聲。 司徒修翻身下馬,把馬韁扔給隨從,隨著司徒恒成前往臨水亭。 早在前朝,這臨水亭尚是座小亭子,有回武宗帝突來興致,想往白河觀龍舟賽,當時便坐于此地。官員們為討好皇帝,等他一走,隨即將這亭子夸大了數十倍,四周建起圍欄,兩邊種上花木,煥然一新。 此處從此后便成為皇家專屬。 一眾人走進去,周邊百姓都盯著看,羨慕這富貴,羨慕這權勢,占了最好的位置看龍舟,而他們卻近之不得,圍著這亭子,足足被驅出五丈遠的距離。 裴家這時才到,到了一早定好的地方,陸續上了??吭诎哆叺漠嬼?,幾個姑娘眼見滿河的船,一個個歡呼著都倚在圍欄上,指指點點。 水波悠悠,五月的天實在晴好,裴玉英笑道:“龍舟賽要開始了?!彼附ojiejie看,“你看,就在前面呢?!?/br> “那咱們叫船夫把游舫往前劃一些,雖說看不完全程,可看到開頭也有意思?!芭嵊駤傻?。 裴應鴻聽見,便叫船夫去了。 哪里想到,船還沒走,有黃門過來傳話:“皇上有請裴大人去臨水亭觀龍舟?!?/br> 瞧瞧,這就是不同,果然被裴玉畫說中了,別說什么王爺,皇上都那么青睞他,蔣琳心想,今日能被皇上請去的,都是重臣呢! 裴玉嬌卻一點不高興,難得父親有空陪他們,結果皇上非得叫著他去,她拉著父親的袖子:“爹爹早些回來!” “好?!迸嵴檩p撫她發髻,“你們小心些,”又叮囑裴應鴻,“千萬叫船夫注意,莫與別的船只相撞?!?/br> 他還是不放心,把兩個隨從留了下來。 船夫把游舫慢慢往前劃去,等距離十二只龍舟幾丈之處停下來,比賽就要開始了,眾人興致勃勃。只聽遠處三聲炮響,船上的船夫齊聲大喝,使力的劃起來,龍舟在水上仿若路上馬車,箭一般疾馳而去。 周遭一片叫好聲,如雷轟動。 他們很快就脫離了視線,各家游舫也跟著去看,紛紛使船夫加快速度,只船多,處處得小心,這時只聽遠處一聲呼喚:“是東平侯府裴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