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裴玉英立在那里,不比jiejie的外露,她向來內斂,見著父親,行一禮道:“爹爹?!?/br> 裴臻走過來,挑眉道:“聽說周繹那小子見利忘義?玉英,你別傷心,為父回來了,定然會幫你選個最好的相公!” 裴玉英搖搖頭:“爹爹,我早就不想這事了,還請爹爹無須再提,提了便是在意?!?/br> “好,不愧是我女兒!”裴臻露出贊賞之色,攬住她肩膀,暗自卻想,往后周家休想在他手下沾得便宜。 三人往上房而去。 因為他歸來,裴家好像一下子熱鬧起來,多了無限生機。 很快,宮里就下來賞賜,跟裴玉嬌印象里一樣,黃金萬兩,兩大箱子珠寶,還有兩匹從西域過來的良駒。 晚上,女眷們坐在隔了屏紗的另一頭,全家男兒則圍在裴臻身邊。 尤其是裴應鴻,裴應麟,兩個男孩子,將來也是國土棟梁,保家衛國的,對戰事格外有興趣,問東問西,裴臻一一答了,瞧著他滿臉意氣風發,馬氏偷瞧一眼自己相公,兩相比較,只覺慘不忍睹。 可偏偏,裴統并不當一回事兒,也是仰慕的看著自己的大哥。 明明只差了兩歲,為何差距為此巨大! 馬氏不忍相看,起身吩咐下人些事務。 孟楨今兒也來恭賀,坐在裴應麟身邊,聽著他們歡聲笑語,想起孟家沒落,強顏歡笑,得閑時,抬眼尋找那頭的裴玉嬌。朦朧中見她穿件杏色繡纏枝桃李的褙子,身影窈窕,他心有癢意,恨不得上去與她說兩句話。 有一段時間,沒再碰到她了,上回費了半日功夫徘徊在園子里,沒見她出來。 是不是因戴夫人的事情,嚇到了? 他不能再拖著,晚了,像她這樣的姑娘許是會嫁出去,畢竟,她并沒有傳言中那么傻。 他又笑著與裴應鴻,裴應麟閑談。 老侯爺今兒真是痛飲,因大兒子給裴家爭光,令外夷降服,每年進貢,皇上快慰,在乾清宮已升任裴臻為五軍都督府正一品官左都督,以裴臻的年紀,可謂位高權重,裴家幾代,除了開國功臣,還未有這等品級。 可以告慰老祖了,老侯爺喝得酩酊大醉。 裴臻扶著父親回房。 太夫人抹眼睛:“侯爺雖然話不多,可我知道他心里很擔心你,你瞧瞧你一回來,他歡喜成什么樣子?” “兒子知道,也讓娘擔心了?!迸嵴樽谔蛉松磉?。 看著他清瘦的臉,皮膚也更黑了,風沙大,添了滄桑,也多了成熟,太夫人嘆息一聲:“我有什么事,我老婆子天天在家享福安樂,不像你,拿著命在外面拼,裴家都靠著你,可惜統兒平庸,不然還能助你一臂之力?!?/br> “各人有各人的路?!迸嵴檎Z氣淡淡。 自從生下來,他便是長子,注定就要承擔責任。 太夫人心疼他,輕聲道:“你此番回來,還是娶個妻子罷?!?/br> 裴臻一怔。 此話母親三番兩次提起,可他并沒有興趣,大概她一去,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在戰場上,金戈鐵馬,刀劍相交,于他來說,反而更痛快些。 他沉默會兒:“娘,如今嬌兒,英兒都大了,這一兩年就要出嫁的,也不用什么娘親來照顧?!?/br> 太夫人道:“我豈是為她們,我是為你著想!她們在,繞你膝頭,你不覺孤單,她們嫁人了,你怎么辦,為娘也有走的一天,侯爺也是……”太夫人忍不住哭起來,“我怎么舍得你,你這樣孤身到老呢,就是月真在天上看著,她心里不難受?她難道不希望你好?” 裴臻聽到這名字,心口猛地一痛。 她走時,是這么說的。 叫他別惦記她。 他其實也沒有刻意惦記,然而,不知不覺,八年就過去了。 她在他身邊,仿若昨日。 ? ☆、第013章 ? 父親回來了,裴玉嬌分外高興,每天好像一只喜鵲一樣,從太夫人那里待一會兒,又飛到父親那里。 今天正在書房,裴臻看她寫字。 一筆一劃很端正,雖不能說有大家之氣,可對姑娘家來說,足夠了。 他驚奇:“你何時學得這樣好?” 語氣還是欣慰的。 “我一直偷偷學的,然后摔了一跤,好像開竅了一樣?!迸嵊駤蓪@事兒只能撒謊,撒多了就好像真的一樣,說出去大家都相信。當然,不相信,也沒有別的辦法來解釋,所以這是一個最好的理由。 裴臻眉頭皺了皺,扒開她頭發看看:“還好沒有留疤?!?/br> “頭發里面,留了也沒人看見?!彼恍?。 好像什么煩惱都沒有。 明媚的跟春天的陽光一樣,驅走所有陰翳。 瞧著她那張酷似妻子的臉,裴臻心頭涌過一陣暖流,何必要再續弦,他有兩個女兒陪著已經足夠,相信她們就算嫁出去,也常會回來看他。她們那樣乖巧,是妻子留給他最后,也是最好的禮物。 裴玉嬌笑著看向房中畫像,女子神情恬靜,比起自己,母親是十足的大家閨秀,印象里,她輕輕一笑,甜蜜又溫柔。 “爹爹回來了?!彼c畫像說,“娘得保佑爹爹再不要去打仗?!?/br> 裴臻皺眉:“胡說什么?” “打仗很危險?!迸嵊駤删锲鹱?,“娘肯定也這么覺得?!?/br> “你這孩子?!彼p拍一下她的頭,“不過外夷降服,是有好長一段時間的安寧了?!?/br> 除非有各處叛亂。 不過這些,多數都是交予各地的總兵來管。 很少需要他親自出征。 裴臻對著女兒笑了笑:“正好看著你出嫁?!?/br> “爹爹,我不想嫁人,嫁出去了會被人欺負的,我就留在家里陪爹爹?!彼嵴榈囊滦?。 “誰敢欺負我寶貝女兒?有爹在呢,你不要怕?!迸嵴楹眯?,拿了一張宣紙出來鋪平,“再寫會兒字給我看看?!?/br> 裴玉嬌提起筆,認認真真的寫下娟秀的字,討好父親。 寫得會兒,她歪頭道:“爹爹,你教我騎馬好不好,那兩匹馬兒好漂亮!” 裴臻笑起來,不像別的父親會說小姑娘騎什么馬,不會跟她提女子該當嫻靜,二話不說牽了她的手,換好衣服就去馬廄。 西域寶馬果然不一般,高大神駿,一匹渾身白如雪,一匹赤紅如火,裴玉嬌依在柵欄旁,手指著那紅色的大馬說:“爹爹,我要騎這匹,這匹最漂亮,好像秋天楓葉的顏色,好少見呢?!?/br> “這馬流出來的汗是紅的,又叫汗血寶馬?!?/br> “真有意思!”雖然上輩子聽他說過,可重來一次,裴玉嬌仍然很興奮。 裴臻把馬牽出來,那馬不停的打響鼻兒。 “它不高興?” “它是高興,它想跑?!迸嵴樘裘?,用手拍拍馬兒的脖子,“小心些,別把我閨女摔下來,不然我要你好看?!?/br> 居然威脅馬兒。 裴玉嬌抿著嘴笑。 爹爹在外人面前總是冷冷的,可在她面前從來不,他總是很溫和,好像怕嚇到她,只有一次…… 那天圣旨下來,爹爹知道她要嫁給司徒修,雷霆大怒,當著宣旨的禮部官員,當著她的面,拍斷了一張大案。 她嚇哭了。 不知道他為何那樣生氣。 如今她卻是全然的了悟。 比起meimei不幸的婚姻,她的更為危險。 而且,娘家再不滿意,也無法和離,她哪怕后來開竅了一些,進宮里去拜見皇后娘娘,皇貴妃,或是與王妃們交往,也都提心吊膽。司徒修說,行差踏錯一步,或叫人利用了,不止她,她家人都難逃一死。 她多么害怕! 很多時候都閉著嘴不敢說話,別人問起來,幾番思量,費盡了腦子,可便是這樣,她后來還是死了。 也不知他們會怎么傷心。 她跟meimei的姻緣都不好,娘親也不在人世,爹爹一個人…… 她鼻頭一酸,抬頭看向裴臻。 清澈如水的眼眸里,卻也有這樣復雜的情感,裴臻怔了怔,摸摸她的腦袋問:“怎么了,嬌兒?可是看到馬兒太大,害怕了?” 她搖搖頭,勉強笑起來:“不是,只是看到爹爹在身邊,好高興?!?/br> “傻孩子?!迸嵴楦杏X到,好像這個女兒比以前粘人了點兒。 他領她到馬前,把她抱上馬背:“這馬兒訓練有素,早前養在宮中,給皇上消遣騎得,你不要怕?!?/br> 裴玉嬌點頭:“爹爹在,就是摔下來,也沒事?!?/br> 裴臻在前面拿著韁繩,笑道:“先慢慢走一圈,我往前教過你,可還記得坐姿?” “嗯,要坐穩了,但也不能太僵硬,腿要夾好?!?/br> 上輩子,裴臻已經教會她了。 說起學東西這事兒,裴玉嬌以前但凡坐在夫子那里,不是開小差就是聽不懂,又頂著癡兒的名聲,太夫人看她學得累,不忍逼她。裴臻又常年在外,難得回來一趟,疼都來不及,哪里管得了這些,故而裴玉嬌那是不折不扣的不學無術,要不是司徒修不懂憐香惜玉,逮著不對就責罰,她必然也學不了。 所以,人有時候是被逼出來的。 但騎馬,對裴玉嬌來說很新鮮,還不用動腦筋,全是靠著天生跟馬的感知與交流,裴臻在這方面又是良師,她學得很快,這大概也是她唯一一樣精通的東西。 看著女兒竟然能馳騁了,裴臻大為驚訝,下一刻,他又有滿滿的驕傲。 女兒流著他的血脈,定然不一樣,若是兒子,興許能沙場殺敵。 見他一臉笑容,隨從上來輕聲道:“大少爺,二少爺陪著楚王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