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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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敘然盯著她看:“你真不知道?我用棋局賭贏,才逼得大師說了真話。雖說他言明不會與任何人承認這事,我沒法舉證,但這事是確確實實的。將軍大人好大的官威,竟誘得凈慈大師如此相助?!?/br> 安若晨道:“你與我二妹八字相合定是真的,這么容易被戳穿的騙局,凈慈大師可不會傻得自毀名聲?!?/br> “沖喜之說就是鬼扯,誰在乎八字合不合?!毖⑷缓軞鈵??!拔胰⒄l都是娶,我娘喜歡便好。但如若想利用此事讓我家來背上麻煩,將我家拖累,我可是不會答應。安姑娘還是死了這心吧。這事你我心知肚明便好,鬧開了我娘憂心,龍將軍也惹不痛快。姑娘不顧自己名聲,也替將軍想想?!?/br> 安若晨沉默良久,忽然道:“所以,看起來我們是互相拿著了對方的把柄?!?/br> 薛敘然冷笑:“你能有我家什么把柄。我們薛家可不像你們安家似的,我們做事堂堂正正,清清白白?!?/br> 安若晨道:“若真是將軍選中了你,不會沒有理由。你說得對,我們安家是被錢裴拿捏著,從買賣到兒女婚事,我爹都要看錢裴的臉色。你是個聰明人,你打聽得很清楚,推斷得也不差。我逃了出來,二妹卻還在安家,她的日子不好過,自然我也有麻煩。將軍想替我拔掉背芒,除掉禍端,就得選個有本事的。他為何選了你?” 薛敘然一愣,但很快恢復鎮定?!跋胝覀€與錢裴不對付,又算門當戶對,且病急亂投醫,不能嫌棄安二姑娘的,除了我家,怕全城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安若晨搖頭:“將軍說過,聰明勁兒,該藏著的時候藏著點?!彼⒅⑷豢矗骸肮幽贻p氣盛,心直口快,所以暴露了?!?/br> ☆、第97章 (修訂) 第97章 薛敘然這回面不改色,板板地道:“安姑娘不必故做玄虛,我暴露了什么?姑娘直說便是?!?/br> “我若是只憑三言兩語便能知道公子或是你們薛家的秘密,那我也太厲害了些。我現下自然是不知道,但若要知道也并不難,若真是將軍辦的事,去問將軍便可知?!?/br> 薛敘然冷笑道:“這般要挾恐嚇,可沒什么威力呢?!?/br> “這不是要挾,不過是說個事實。另外想告訴薛公子,既是將軍發現你家的秘密,卻未采取行動,未對你家斥責問詢查究,而是希望促成婚事,那表示,將軍信得過你?!?/br> 薛敘然再冷笑:“改利誘了嗎?” 安若晨不理他,繼續道:“可如若你不識好歹,不接受婚事便也罷了,倘若還到外頭嘰歪八卦些將軍的事,編排什么官欺民,誘拐蒙騙的謊話,那你薛家的底細,你薛敘然的把柄,恐怕軍方就得好好追究了?!?/br> 薛敘然一噎。 安若晨對他微笑:“這才是要挾恐嚇?!?/br> 薛敘然冷道:“還真讓人害怕呢?!?/br> 安若晨又道:“但正如我方才所言,將軍放過你們薛家定有其道理,可是其他人就不一定了。若是被有心人察覺,用你們的短處做文章,恐怕你家會有麻煩?!?/br> 薛敘然搶話道:“這般栽臟威脅,還敢說自己未曾欺民?!” “薛公子又錯了,我還未說完呢?!卑踩舫渴┦┤坏溃骸澳銈冄矣谖沂峭馊?,出了什么事可與我,與將軍皆無關系??扇缛裟愠闪宋颐梅?,那么薛家的麻煩事,自然就是我們的麻煩事了。我們可不會任由旁人欺負到薛家來?!卑踩舫吭賿炱鹞⑿Γ骸把?,這叫利誘?!?/br> 薛敘然給她個大白眼。 安若晨站起身來,撫了撫衣裳,說道:“好了,我要說的話說完了,薛公子體弱,春寒傷人,還是快些回家去吧。這婚事呢,薛公子再考慮考慮,若是實在不答應,那就罷了。你好好勸慰你母親,或者再給凈慈大師別的八字,讓他與你母親說別人也很合適?!?/br> 薛敘然撇眉頭,這是在諷刺他嗎? “我meimei那人吧,其實與公子一般,都是自小嬌生慣養,脾氣頗大……” 薛敘然忍不住了,瞪眼斥道:“你罵誰嬌生慣養!” 安若晨若無其事擺擺手:“說我meimei呢,公子別打岔。我這二妹呀,說真的,我心里也沒底,與公子心性這般相像,會不會嫁過去沒兩天就打起來了。別看我meimei長得柔柔弱弱的模樣,打人的力氣也不小呢。萬一傷了公子,確是不好與薛夫人交代?!?/br> 薛敘然差點要拍桌子,誰要跟女子打架!還打不過?! “總之婚事你隨便吧。你家的事,我會問問將軍的。告辭了?!卑踩舫空f夠了,揚長而去。氣得薛敘然差點要跳腳。 薛夫人在隔壁雅間憂心等待,聽得外頭丫環報安若晨出來了,趕緊出去相迎。見得安若晨表情并無不快,稍稍安下心來。忙拉著安若晨相問。 安若晨只說薛公子頗有自己的主意,而她還是那個意思,若是薛家這頭對這門親事有誠意,她會幫著想辦法解決安家的問題。她反勸薛夫人放寬心,既是八字相合,必有緣分,但凡事隨緣,強求不得。不然鬧得薛公子煩心,一不利于養病,二惹出忤逆脾氣,日后就算婚事成了,夫妻二人相處也不歡喜。 薛夫人自然知道這個道理,聽得安若晨的意思還是愿意幫忙,放下心來。薛敘然過來打了聲招呼便走了,壓根沒理安若晨。薛夫人心里嘆氣,命人上了好茶,拉著安若晨再多說說話,意在拉攏拉攏,多親近親近關系,就算日后這婚事真的不成,也沒必要將未來將軍夫人得罪了。 安若晨回到紫云樓時已近晡時,剛進大門就覺得氣氛不對,周長史慌慌張張正領著隊兵將要外出。 “長史大人這是要去何處?” “安姑娘!”周長史見了她頗是激動,喊道:“出事了,出大事了?!贝抡f,看了看左右,又咽了回去。 安若晨皺了眉頭,湊了過去。 周長史附在她邊道:“霍先生在太守府內自刎身亡?!?/br> 尤如突然一記響雷在安若晨頭上炸開,她驚得目瞪口呆?!霸鯐绱??” “太守命人來相報,我得速去問個究竟,不然這呈報如何寫?龍將軍定會震怒??!” 這可不是怒不怒的問題,安若晨頭皮發麻,腦海時已浮現宗澤清與她說的那些開戰的場面。她閉了閉眼,將被鮮血染紅的四夏江的想像從腦子里踢了出去。當下也不多言。速與周長史一道往太守府趕。 到了那兒,周長史火速去尋主薄江鴻青詢問事情經過,而安若晨則往霍銘善的居院奔。 如今往那院子去已經沒有衛兵攔阻了。安若晨一路通暢地到了那兒,聽到一個年輕的聲音帶著哭聲嘶吼著:“都是你們,是你們逼死了先生!” 院子里站著不少人,安若晨穿過人墻,終看清了院中情形?;翥懮频氖虖牟芤缓е翥懮频哪前选昂推街畡Α惫蛟谠褐泻窟罂?,而太守夫人蒙佳月跪在他面前,淚流滿面。兩人中間擺著一張寫滿字的紙。 安若晨走到一臉鐵青的蔣青身邊,悄聲問他怎么回事。 “未時將過時,那曹一涵去了小屋,發現霍先生留了遺書,自刎于桌前,用的就是那把劍?!笔Y松用下巴指了指曹一涵的方向。 還有遺書?安若晨看了看太守夫人面前的那張紙,想來便是遺書了。這時候她可不好上前去查看,只得再問蔣松:“蔣將軍,遺書字跡對嗎?說的什么?” 蔣松臉色極難看,安若晨明白他的壓力,他幾乎沒有休息,親自盯著霍銘善的安全,上京之路,也需他親自帶隊守衛,只是沒料到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這種事??删退闼那椴患?,安若晨也不得不問,自盡?她不敢相信。 蔣松緩了一緩,按捺住脾氣,道:“確是他的筆跡。他那侍從確認的?;粝壬f近日來深感責任重大,而他并無把握能完成,他為無法向南秦皇帝交代而深深憂心,與其奔波掙扎后再以死謝罪,不如今日解脫。他愧對南秦皇帝,愧對兩國,愧對龍將軍。完了?!?/br> 安若晨還是無法相信?;翥懮谱蛉找寡鐣r還談笑風生,他從蒙佳月手中接過劍時那堅定的神情她還記得。迫于壓力求解脫自盡,怎么可能?! “這遺書是否是被人逼迫寫的?是否有人與他說了什么?是否有人進了他屋……” “安管事!”蔣松再隱忍不住發了脾氣,怒氣喝住安若晨。周圍一下靜了下來,就連痛哭著的曹一涵與蒙佳月都看了過來。蔣松咬咬牙,放緩了語氣,朗聲道:“安姑娘,我們上百雙眼睛盯著這院子,數十雙眼睛盯著這幾間屋子,霍先生的屋子,除了他的侍從,并沒有任何人進去過。發現尸體后,我們進去查看,門窗緊閉,無人進出,院外的衛兵們也都確認,沒有任何可疑人經過?!?/br> 蔣松瞪著安若晨,似要講給其他人也聽聽:“安姑娘明白了嗎?就連這個院子,不是進出,是經過!就連經過都無外人經過!何況進入霍先生的屋子!除非我們這些人全瞎了全聾了。沒有刺客!” 四下里一片寂靜,安若晨的腦袋卻嗡嗡做響,沒有刺客?沒有一點疏漏之處嗎?是啊,幾十雙眼睛盯著,瞞得過一人兩人三人??墒菐资?,怎么瞞? 安若晨張了張嘴,試圖理清思緒:“那,那他自刎時,有沒有,我是說,覺得疼痛總會叫喊……” 蔣松瞪著安若晨,全身繃緊,膨脹著怒火,拳頭都握了起來,但他仍克制著說:“沒有大的動靜,門窗閉著,我們在外頭確是沒聽著聲音?!?/br> “我不是……”安若晨很抱歉,想解釋,她并非想指責蔣松什么,但她也知道她的每個問題似乎都在質疑安全護衛出了問題。她想說她不相信是自盡,但若不是自盡,哪里來的刺客?真有刺客,那蔣松就更是失職。安若晨張著嘴,不知道該怎么說。 “安姑娘?!泵杉言逻^來將安若晨拉住,她哭得兩眼紅腫,悲傷之情溢于言表,她未多話,只是將霍銘善的遺書遞了過來。 安若晨接過遺書,這時候曹一涵忽然大叫:“別裝了!一切都是你們的詭計!是你們逼迫了先生!先是龍將軍,再是姚太守,你們每個人,每個人都在逼先生上京,見你們的皇帝!見了有什么用!讓他去領受羞辱嗎?別以為我們不知道!之前的使節在你們這兒就是被羞辱回去的!之后的使節又是在你們大蕭被殺的!如今你們又這般對待先生!還裝什么好人!” 安若晨不理他,飛快地將遺書看了。內容果然跟蔣松說的一樣,霍銘善說自己不堪壓力,以死求解脫。信中訴說了自己的歉意,又讓曹一涵不要怪罪任何人,請他為自己收拾遺容,火化后將骨灰帶回南秦。甚至還交代了要葬于何處。 安若晨遲疑不定,曹一涵這時又大叫:“有本事你們把我也殺了!待我南秦大軍殺過來,為我與先生報仇血恨!” 蔣松氣得要拔劍,安若晨與蒙佳月同時伸手阻止。蔣松也知自己沖動,但實在咽不得這氣,喊道:“將他押下!與霍先生最后見面的人就是他!事情究竟如何,當嚴審于他!” “蔣將軍?!卑踩舫坎毁澩@做法。 曹一涵跳著來嚷嚷:“是呀,你們本事,栽臟陷害最是拿手,什么都是我們南秦人干的,你們大蕭無辜。如今我家先生枉死他鄉,居然也是我干的。抓我呀!嚴刑拷打!逼迫我招供!對了,讓龍將軍來呀!龍將軍是如何逼迫先生去見你們皇帝的,讓他也來逼迫我!對,就是這般!我要見龍將軍!我要當面問問他!他干的好事!他怎么有臉見先生!我要讓龍將軍親眼見見先生!聽到了嗎?我要見龍騰!讓我見龍騰!” “押下去!”蔣松忍無可忍,揮手讓衛兵把曹一涵押回屋子去。曹一涵大喊大叫,說南秦必報此仇,說一定要見龍騰,當面討公道。他聲嘶力竭地一邊喊一邊被拖回屋子里,關了起來。 安若晨憂心地看著那門口,蔣松囑咐衛兵將曹一涵看好,然后對蒙佳月道她這邊若是無事了,他得去跟太守大人相議此事。 蒙佳月點頭應允。蔣松向蒙佳月和安若晨施了個禮,領兵離開了。 院子里一下子少了許多人。安若晨抓緊機會向蒙佳月詢問情況,蒙佳月將她知道的說了一遍,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她聽得消息時事情已經發生了好一會,太守和其他官員都趕到了,曹一涵情緒激動,太守找了仵作驗尸,確實是自刎而亡。太守與蔣松和衙頭都細細問了,沒人發現有外人來,霍先生一直是獨自一人在屋里,只曹一涵進過他屋里,但每次都很快出來,也并無可疑之處。 太守讓曹一涵辯認了遺書,確是霍銘善的筆跡和口吻。那把劍落在椅子旁,上面有血跡,脖子上的傷口與那把劍鋒也能對應得上。 安若晨從一旁衛兵手里拿過那把劍。曹一涵被押進屋里時,衛兵把這劍沒收了。 安若晨拉開劍看了看,走進屋里。蒙佳月也跟著進去,她很自責:“也許,也許真是我們對霍先生說了太多,總說希望就在他的身上,又說上京如何如何,但他在南秦皇帝身邊多年,也許他比我們更明白情形不樂觀??伤腥硕贾竿?,他壓力太大了。我們還讓他躲在小屋里,見不得光,然后上京之路遙遠,處處兇險,若換了我,也會覺得太難承擔?!?/br> 安若晨沒接話,她進了屋,看到書桌那兒地上很大的一攤血,桌前椅子上也全是血,從椅子到床上也有。 “尸體移動過?” 蒙佳月道:“該是仵作驗尸時搬動了。我來的時候已經驗完,大人都在屋外等,說是曹先生依遺囑要收拾霍先生遺容,不然再過一會尸體太僵了會不好換。曹先生一直說霍先生生前最愛干凈,莫教他一身血衣狼籍?!?/br> “尸體現在何處?” “在東屋。那兒干凈整潔,是霍先生想要的?!泵杉言掠帜I?!昂髞泶笕藗儽慊匮锰米h事去了。我想與曹先生說說話,他有些怔怔的,我擔心他也想不開。他果然在心里責怪我們,也許霍先生也是這般想?!?/br> 安若晨沒理會她的嘮叨,她走到門口,對衛兵道:“先前守屋的衛兵離屋子最近是哪個位置?” 衛兵指了指腳下,答曰就是這兒。 “好,你注意聽著屋里的動靜?!卑踩舫繃诟劳?,把門關了,接著又把窗戶關上,然后她站在了書桌前,沒在意面前就是血泊,她撥出了劍。 蒙佳月吃驚地看著她,退了兩步。 安若晨大致比劃了一下高度,然后認真想了想,裝做咬牙忍痛“啊”的一聲,松開了手,讓手中的劍掉在地上。 做完這些,她打開門,問那衛兵:“聽見什么聲音?” 衛兵搖頭。 “什么都沒聽到?” 衛兵點頭。 ☆、第98章 (修訂) 第98章 安若晨退回屋里,沉思著環顧四下。 蒙佳月驚訝,道:“安姑娘可是懷疑什么?雖我也不信霍先生會自盡,但事實就是如此,若是中間有什么差錯,一個人兩個人可以隱瞞,數十人上百人在這兒盯著,怎可能瞞得過去?!?/br> “夫人說得對?!卑踩舫扛胶现?,卻又道:“就是因為如此,所以就更古怪了?!?/br> 蒙佳月愣在那兒半天,把劍撿起收好,難掩難過:“是我害了他,若我不把這劍贈回與他,也許他也不會死了?!?/br> 一心想為百姓為帝君求得和平的人,卻用自己的“和平之劍”自刎,這確實太令人唏噓??砂踩舫烤褪遣荒芟嘈?,怎么可能?!這是霍先生啊,人人景仰稱頌的霍先生,經過這么多的風雨坎坷,見過多少兇險爭斗,他本就可以不來大蕭,可是他來了,也是他自愿上京面圣陳情的,不堪壓力? 安若晨看向書桌。太守大人很體貼,這屋子雖不算大,但所有用品一應俱全,文房四寶全都備了新的,霍先生就是用這些,寫了遺書。 安若晨把桌上的所有東西都仔細查看了一遍,屋里各處也都看了,沒找到什么特別的東西。 也只能是自盡了,不然刺客怎么會給霍先生時間慢慢磨墨寫什么遺書。更何況根本沒人看到刺客的身影。